“外公!”沈雋驚喜地叫出聲來,趕緊將他們迎了進來。秋姑的手下很識時務,沒有跟上來討嫌。


    薑致遠一進門,看到低著頭站在那裏的薑朗,嘴唇動了動,還是沒出聲叫他,隻拉著沈雋說,“小雋你怎麽今天就跑來了,都沒給我打個電話。”


    “我原本想給你個驚喜呢。”沈雋笑著說。


    結果驚喜沒有,驚嚇倒是有一點點。


    剛說了兩句話,門鈴又響了。


    “啊,應該是我叫的外賣。”沈雋說著,又跑去開門。


    然而,門外站著的並不是她以為的外賣小哥,而是三個高大修長的青年,其中有一個,正伸出手來小小聲地和她打招唿,“嗨!”


    為首的那個青年長得最高,沈雋懷疑他得有一米九,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陽剛氣質,濃眉斜飛,眼神銳利,不苟言笑的時候足以嚇壞小朋友。他明明長得不算兇惡,甚至稱得上英俊,但太高,又很健壯,就顯得有些嚇人了。


    “初次見麵,我是徐鳴正。”他伸出手來,對沈雋說。


    來人自然就是徐家三兄弟,他們不請自來,偏還顯得十分自然,盡管沈雋沒有去握那隻伸出來的手,徐鳴正仍然肆無忌憚地打量了一下她,然後就像到自己家一樣踱步走進了屋內。


    除了認識的徐微正之外,剩下的那個青年,自然就是老二徐雅正了。原以為徐微正長得就夠好看了,想不到三兄弟之中,長得最好的,其實是徐雅正。不同於兄長的英朗弟弟的俊美,徐雅正是那種完美無瑕的精致,眉目口鼻,無一處不精美無暇。他似乎不愛笑,抱著手臂的模樣,很有幾分冷若冰霜的味道。


    本來薑致遠的房子就不算大,驟然這麽多人待在客廳,客廳一下子顯得擁擠起來。


    “這樣也不錯,剛好大家聚在一起把事情說清楚。”沈雋這樣想著,才會放徐家兄弟進來。


    徐鳴正看了她一眼,“沈小姐說的不錯,這件事也不用再拖了,盡快解決兄弟們才能安心做事。”


    見徐家兄弟來了,秋姑立刻恢複之前那副慵懶隨意的姿態,冷笑著說,“是啊,省得大家再用什麽下作手段,最終壞了老大的基業。”


    他們互相對上之後,就完全忽略了一旁的薑朗,仿佛隻要他們下了決定,薑朗並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忽略薑朗的意見。


    即便是秋姑,剛才對薑朗有些刮目相看,但平時的習慣仍在,她——和徐家三兄弟是一樣的,他們並不尊重薑朗。


    沈雋眯了眯眼睛。


    一聲清越的劍鳴讓眾人的耳邊都“嗡”了一下,室內一下子寂靜下來,眾人愕然朝著沈雋看去。


    隻見那個容貌清稚的女孩兒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一雙眼睛猶如窗外幽冷的月色,“各位,我們是不是先要決定一下,這件事由誰說了算?既然你們是黑社會,規矩想來很簡單的,誰的拳頭硬,就由誰說了算,對不對?”


    眾人:“……”


    這件事的發展,好像有點歪啊。


    第69章


    聽到沈雋說話, 秋姑猛然間意識到,現在最大的問題可不是徐家兄弟, 而是麵前這個兇殘的小姑娘。


    她勉強笑了笑, “沈小姐別開玩笑了。”哪有這麽簡單粗暴定義黑社會的。


    沈雋認真地說,“你哪裏看到我在開玩笑了?”


    徐鳴正正用審視的眼神看著沈雋,他從徐微正那裏知道, 眼前並不是尋常小姑娘,可初次見麵,到底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因為沈雋的年紀擺在哪裏,雖不至於像個不知事的少女,卻也到底還有些青春稚氣。


    再說了, 厲害的人難道他們沒見過嗎?國際上的雇傭兵,徐鳴正也是經常見的, 畢竟做的是邊境上的生意, 越過那條邊境線去,還是有很多人喜歡用雇傭兵的,因為靠譜省事。


    如果不是徐微正再三強調,他這個弟弟在這方麵還是不會胡說八道, 徐鳴正根本不會信。


    可現在,連他都感到十二分棘手的秋姑居然是這份模樣, 明顯可以看得出對沈雋的忌憚, 就令徐鳴正有些驚訝了。


    視線從沈雋身上移開,徐鳴正又瞥了安靜待在一旁的薑朗一眼。他一向是這樣的,不管組織裏商量什麽事, 老大不叫他來也就算了,叫了他來,薑朗從來都沒有半點聲音,他既不參與討論,也不會發表自己的意見,除了沉默,他不會有第二種反應。


    於是,他雖然是老大的心腹,但許多人隻將他視作老大的附庸。沒有拉幫結派,也沒有爭權奪利,他安靜到像是老大背後的隱形人,甚至因為老大一直沒有結婚生子,對女人也不感興趣,薑朗又長得過分好看,有人滿懷惡意地猜測過他是老大的禁臠。


    徐鳴正承認,老大在世的時候,自己並沒有真正將這個人放在眼裏過。


    “沈小姐,有些事,不是暴力就可以解決問題的。”徐鳴正終究還是開口了,“世事哪有這樣簡單。”


    沈雋挑起眉,“那如果把你們都殺了呢,事情是不是就解決了?”這句話說得殺氣騰騰,別說是秋姑和徐家三兄弟心中一驚,連薑致遠聽了都很心驚肉跳。


    “小雋!”薑致遠覺得,似乎不太認識這個外孫女了。


    沈雋並沒有在薑致遠麵前裝得乖巧一些,那是她僅剩下的親人,可她本就是這樣的性格,如今又是特殊情況,如果不是她有不同尋常的能力,薑致遠和她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也許真的會被徐家兄弟欺騙,被秋姑掌握,用來威脅薑朗,又或者薑朗與他們玉石俱焚,結局或許根本沒有幸福可言。


    眼前容貌出眾的徐氏兄弟,和氣質親和的秋姑,於她而言,都是“敵人”而已,根本談不上絲毫好感。


    “外公,他們又是什麽好人了?”沈雋一雙眼睛澄澈通透,“即便是殺了他們,也不算冤枉的。”


    薑致遠皺眉,這孩子怎麽一股兇性,他忍不住瞧了自己兒子一眼,然後才說,“不管他們如何,我們總歸不能這樣。”


    沈雋迴答他,“外公,我並不是那樣逆來順受的性格,誰招惹了我,我是要還迴去的。”


    一聽這話,薑朗抬起頭,微笑著看了她一眼。


    很顯然,他也是這樣的性格。


    沈雋不知道當年那白家人對薑朗做了什麽,才逼得他如此,薑朗絕對不是那種主動去招惹別人的人。


    薑致遠歎了口氣,孩子大了,他也管不了了,當年薑朗是這樣,現在的沈雋還是這樣,“我累了,先去休息了,這客廳就先借給你們用。”眼不見為淨。


    “呃,外公,那邊的客房我帶來的陳玉他們正用著。”


    薑致遠點點頭,他知道沈雋要帶一個叫陳玉的少年來,這麽些年也虧得還有個人陪在她身邊,盡管是個男孩子,但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情誼絕不一樣,沈雋說陳玉像是弟弟,薑致遠也好將那小子當正經親戚看,“我原本收拾了書房給他用的。”


    沈雋不好說書房太小了,陳玉一個人可以住,加上佐伊吉祥就很擁擠了啊,隻能換了薑致遠給她準備的房間給他們,她自己住書房就好。


    既然提起了自己,正偷偷摸摸從門縫裏觀察著外麵的陳玉隻好走出來,向薑致遠問候一聲。陳玉出來了,佐伊立刻跟著。薑致遠看陳玉是個乖巧清秀的少年,倒生出了些好感,拍拍他的肩讓他早點迴去睡,然後看向佐伊,“這位是——”


    “一個暫住在我家的朋友。”沈雋無奈地說。


    薑致遠看了自家外孫女一眼,這有沒有點女孩子的自覺啊,什麽人都能往家裏住。不過自家女兒死得早,他平時也缺乏對這個外孫女的關懷,本就心懷愧疚,於是也沒說什麽,寬容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沈雋這才記起被遺忘的外賣。


    門一打開,外賣小哥就愣住了,他瞧了一眼客廳,這什麽情況,家族聚會嗎?人好多啊……但是看這外賣,才點了三四人份的樣子,夠吃嗎?


    ……不過,外賣小哥在樓下已經受了一輪驚嚇了,他跑到這看似平凡的小區,哪知道樓下停了七八兩黑色suv,他的電瓶車硬是擠過來才到了地方,然後,就看到了排排站的高大男青年,一看到他又齊刷刷地瞪過來,瞪得他一個哆嗦。


    咋迴事,平時也老在這邊送外賣啊,沒聽說這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被徹底檢查了一番,外賣盒子都被拆開看了一眼,他們才放他上樓。在那緊張嚴肅的氛圍裏,外賣小哥腿都有些軟了。


    不過,這也不是他該關心的情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遞上外賣,還不忘說,“美女,記得給我一個五星好評哦。”


    沈雋剛把外賣拿進來,那邊房間的門就被“咚”一聲打開,敲在門上的聲音足以表達開門者的興奮。


    “女施主姐姐,是吃的來了嗎,好香啊!”吉祥邁著步子飛快跑出來,就快要撲到外賣上了。剛剛還睡得很沉的家夥看來是生了個狗鼻子,隔著門都能聞到味道。


    聽著孩子清脆歡快的聲音,眾人的表情就扭曲了一瞬。


    女施主姐姐?這是什麽稱唿!


    秋姑之前是看到吉祥的,瞧著沈雋來看外公,不僅帶朋友,還帶著個孩子就夠古怪了,現在聽到這個稱唿,簡直是……


    沈雋苦笑著解釋,“這孩子之前是長在廟裏的所以——”


    薑致遠點點頭,心累地說,“讓他們吃吧,吃完早點休息。”然後平靜地看了薑朗一眼,“你們如果商量好了事情,也早點走,這裏廟小,容不下你們這麽幾尊大佛。”


    從進門到現在,薑致遠的妻子楊語丁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大約是被嚇壞了,恨不得縮到薑致遠身後去,除了勉強對著沈雋擠出來的微笑,她就一直垂著頭,很惶恐不安的樣子。


    薑致遠要帶著她走進臥室,她才稍稍鬆了口氣,隻迴過頭來擔憂地看了一眼沈雋。


    “不用擔心,小雋她本事大著呢。”薑致遠歎了口氣,這點兒看人的眼光他還是有的,到底活到這把年紀了。剛剛在客廳裏,就是秋姑這等人物,看著小雋的眼神都帶著忌憚,再加上,還有阿朗在呢,他肯定不會讓小雋受到什麽傷害的。


    他這把老骨頭也管不了子孫那麽多了,隻要他們平安就好,現在再扭性子,又怎麽能扭得過來。


    薑致遠家是老房子,但當年建的時候質量很不錯,隔音倒是不壞,進了臥室關上門,就幾乎聽不到外麵的聲音了,楊語安定不少,也不敢洗澡,直接躺在床上想要睡一會兒,就聽到薑致遠說,“之前你放的那個相冊,塞到哪裏去啦。”


    “就在衣櫃下麵,第二個抽屜。”楊語小聲迴答。


    薑致遠翻出相冊來,翻到最後一頁,那是一張很久遠的全家福,那時候,楊語還沒有嫁給他,照片上是他和薑容、薑朗,以及還未去世的沈雋外婆。


    撫摸著照片上已經有些褪色的年輕麵容,薑致遠歎了口氣,又將相冊放了迴去,怔怔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騷亂的聲音,他猛然間跳起來,以他這個年紀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速度撲到了門邊,一下子拉開了門。


    沈雋站在牆邊,身前不知道從哪裏出現了一把長劍,她的劍正懸浮在她的麵前,徐雅正不知道為什麽和她靠得很近,雙手撐在沈雋身後的牆壁上,從薑致遠的角度,可以看到徐雅正的臉上慢慢出現了一道血痕,鮮血緩緩從他白皙的皮膚上滑下來。


    “這是在做什麽!”薑致遠沉著聲音說。


    徐雅正瞧著仍是冷若冰霜的模樣,明明臉上正在流血,卻連眼神都沒有任何改變。


    “你確實很厲害。”他說,卻偏偏沒有任何動作,仍然將沈雋整個人圈著。


    徐微正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不太開心。徐家三兄弟裏,徐鳴正年紀最大,已經年近三十,徐微正記事的時候,徐鳴正都已經是個半大少年了。徐雅正卻和徐微正差不多大,兩人相差隻有一歲零一個月而已。從小到大,徐雅正的女人緣一向比他好,這也就算了,這家夥的身手槍法樣樣都強,即便是大哥也要依靠他,有這樣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哥哥,徐微正能喜歡他才怪。


    沈雋有多厲害徐微正深有體會,所以,現在她居然容忍徐雅正這樣做而沒推開他,就足以讓徐微正心中酸溜溜的了。


    沈雋當然可以推開徐雅正,這對於她來說又不是什麽難事,但是,沈雋需要確定另一件事。她與徐雅正對視,絲毫不為現在這過於親密的模樣感到害羞又或什麽,隻是平靜地問:“你的本事,是秦城哪一位教的?”


    短短的一句話,瞬間打破了徐雅正那冰冷從容的麵具。


    因為靠得太近,沈雋滿意地看著他來不及掩飾的驚愕。


    很好,她猜對了。


    第70章


    事實上, 徐雅正的震驚不僅僅是靠得很近的沈雋看出來了,在場的其他人也看出來了, 尤其是了解他的徐微正和徐鳴正。


    “秦城是哪裏?”徐鳴正沉聲說, 很顯然,作為一個有些控製欲的大哥,他不太喜歡弟弟對自己隱瞞一些事, 尤其是這麽大的秘密。


    徐雅正一直很強,應該說,他是組織裏最強的人,即便是老大在的時候,也要承認這一點。出去的時候隻要帶上徐雅正, 總是很安全的。


    可即便是徐鳴正,也不知道他的這種本事是從哪裏來的, 明明是眼看著長大的弟弟, 偏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變得不一樣了,變得孤僻、冷漠、獨來獨往。


    不會有人自學成才這種本事,徐鳴正當然問過, 當時徐雅正說,他不能告訴任何人, 這是一個僅限於他和他師父的秘密。


    但是現在, 沈雋似乎直接叫破了他的秘密,才會讓一向冷如霜雪的徐雅正失了鎮定。


    不管什麽秦城不秦城,薑致遠關心的隻有他還要一個多月才滿十九歲的外孫女, 正被一個很可能是黑社會——不,肯定是黑社會的男人以一種非常曖昧的姿勢圈在懷裏。


    即便這家夥臉上的血緩緩留下來,顯得有些嚇人,他還是很勇敢地衝上去,“離我的外孫女遠一些!”


    徐雅正放開了手,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他看向沈雋,“你怎麽會知道秦城?”


    沈雋握住劍,先安撫薑致遠,“外公,我沒事,放心吧,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欺負我。”


    “小雋,這種小白臉不管看著怎麽好都不會靠譜的,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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