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拍打著翅膀走過,我對天空說,我不寂寞。

    魔鬼睡著了,在千萬年的掙紮與無助之後,終於睡下。

    做什麽去了?華麗看著我問。兩天都沒見你人影。

    怎麽,你一個人無聊了?我說。

    你在的時候才會無聊,一個人更清靜。

    你兔子呢?我問。還在吧?

    它叫華華,有沒有記性阿你。她不屑的眼神。

    哦,那華華呢?

    還真把它當老婆了?兩天沒見就想她。

    你才把它當老婆了呢,我苦笑,隻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虐待動物。

    我走向樓上自己的房間,聽到她在背後說,虐待你也不會虐待我寵物!走到陽台上看到華華,在華麗的門前臥著,已經被她打扮的不再象隻兔子,白色的毛發整齊順滑的披在身上頭上紮著一個紛紅色發卡。很女性化的設計。

    我對它笑了笑緩緩走去,它還是躲,在牆角停住。

    你別嚇到它了,華麗在樓下喊到,摔下來我把你拆了熬湯!

    我抓住了,輕輕抱在懷裏,看著它紅色的眼睛。香水味,它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我聞得出是華麗身上的味道。

    你晚上是不是抱著它睡覺啊?我看著樓下的華麗。怎麽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樣?

    你才和它一起睡,她喊道,我在它身上灑了香水!

    為什麽把它放在樓上?活動空間太小了。

    我想看看它到底會不會下樓。

    它腿那麽短怎麽下,我說,這還用試嗎,除非跌下去。

    沒有本事就在樓上呆著吧。

    那屎尿也要在你門前解決了。

    它敢!華麗提高了音量。還沒有解決吧?

    你再逼它就有了。我笑了笑。

    把它打扮得這麽漂亮還會不知道清潔嗎?她走上樓梯。再敢亂來把它打迴原型!

    你挺幼稚的啊。我看著走來的華麗說。

    以後不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我!她搶過我懷裏的華華,盯著我。老子對你不客氣!然後她抱著華華走下樓,穩重的腳步聲。

    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我扶著鐵欄杆看著她的背影,她沒有迴頭。我走進自己的房間收拾了書本,準備去教室自習。走到樓下看到華麗坐在椅子上,握住華華的兩條前腿,雙手大姆指抵在它背部。

    你這是做什麽?我好奇的問。

    把尿。

    你還真把它當人了,我失聲笑了笑,這個姿勢它尿得出來嗎,有尿也被你給憋迴去了!

    那該怎麽做?

    放了它,我說,兔子隻適合隨地大小便。

    你以為它是你啊!她依然保持著給兔子把尿的姿勢。華華腳踩地的時候會掙紮。

    我歎了口氣走出院子,在喉嚨裏說:還說自己不幼稚!

    半路上口袋裏的小靈通激烈的震動,是一條短信:我是郭安,這是我的手機號。存儲了號碼後繼續走。

    夜自習象平常一樣很安靜,班主任轉了一圈後離開。總感覺高三是最為寂寞的一段時光,每個人都很忙碌,也都很迷茫。情感萌生,卻又那麽的倍受壓抑。戀愛最單純的時候卻不能戀愛。在這壓抑的時段裏,很多人都會有些時日莫名的感傷,淚水流下來的時候,找不到理由。

    第二節自習,杜雀和我旁邊的人換了位子。她說她心情不好,想找我聊聊。

    不便打攪這安靜的氛圍,她開始和我傳紙條。她在紙上寫說,她不想談戀愛了,感覺好累。

    王坤欺負你了?我迴寫問。

    沒有,他對我很好。

    累的應該是他,我說,你喜歡他嗎?

    不知道。她寫道。也許是在一起習慣了,有時候感覺很離不開他。

    那為什麽說不想談了?

    很多時候我都感覺在欺騙他,他對我越好我越感到內疚。

    你還是沒有喜歡上他。

    可是又離不開他,我很矛盾,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也許分手後我會迴到從前的生活。

    女性總有依賴性,我說,從前的你就是想找份以來所以才選擇了他,分手後也許你的依賴感會更強,那時痛苦的是你。

    我該怎麽辦?我真的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慢慢的你會習慣,習慣一個人,習慣他對你的好,習慣一份愛。

    這樣我會感覺我很自私。

    人都是自私的,還有什麽比自己幸福更重要呢?

    可我會幸福嗎?

    等你真正失去的時候,你就會知道現在的你是幸福的。我在紙上寫道。有人疼你愛你,你就是幸福的。

    紙傳到她手上,她停止了在上麵寫,翻閱起手裏的書本。不久她又在紙的背麵繼續,寫完放到我旁邊。她問我說:你找到你愛的那個人了嗎?

    我看著這些文字猶豫了片刻迴寫說,愛不是尋找的,它會在你不知不覺見鑽近你的心裏,無論你想用怎樣的態度去接受。

    你的心是封閉的,它什麽時候才能鑽進去啊?

    我沒有想過,也容不得去想,它總是一件難以預測的東西。

    我感覺你的眼光很高。

    可很多時候愛情都是鄙賤的,鄙賤到兩個身無分文的人也會愛得死去活來。眼光高隻能說明一個人的欲望高,他們想要太多物質的東西。而我沒有這種欲望。

    為什麽那麽女孩子你一個都愛不上?

    找不到理由去愛她們。

    愛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所以不愛一個人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這樣我們傳了一節課的字條,說了很多。每個問題都像是在質問,質問彼此,質問自己。

    晚上走進安靜的院子,華麗房間的燈亮著。輕輕走上樓打開自己房間的門。然後走到華麗的窗前望裏看,她正坐在書桌上寫字。總以為趴在書桌上,手握著筆不停的寫的隻有學生,沒有想到看似整日無所事事的華麗也會做這些事。沒有打攪她,迴到自己的房間看書。不久聽到她房門打開的聲音,夜很靜,可以聽到她拖鞋踩踏著地板,在欄杆前停住,然後火機點燃了煙。

    抽那麽多煙幹嗎?我打開房門伸出頭說。對身體不好。

    你不是也抽嗎?

    我是男人。我走了出去說著。

    男人也沒有申請抽煙的專利,她說,就你還男人?胡子像茸毛。

    我摸了摸嘴角看著她繼續說:剛才看到你在寫東西……

    你偷窺我!她打斷了我的話,盯著我說。

    沒,隻是隨便看看。我解釋。

    女人的房間能是你隨便看的嗎?

    我…我苦笑了聲。我錯了還不行嗎?再說又沒看到什麽。

    你想看到什麽?她說。果然圖謀不軌。

    我怎麽圖謀不軌了?我辯解。我是懷著一顆很單純的心去看的。

    你還有心啊?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不再說話,轉身離開,伸手推門的時候聽到她在背後說:生氣了?給你開玩笑的!

    你那麽漂亮誰會生你的氣啊。我停在門前迴頭說。我要去學習。

    有沒有書看?她問。借我一本。

    你想看哪一科的?

    當然課外的。

    我從房間拿了幾本雜誌給她,她接過說了聲謝離開。沒有了睡意,於是做試卷。十二點多的時候開始睡。睡眠不足的高三,每個人都顯得頹廢。所以在課堂上睡覺不僅僅是學生的錯。這個教育機製應當改進,向效率化和人性化改進。

    第二天果然打起了瞌睡,無論講台的教師多麽的激情,我意識還是愈漸蒙朧,最後在堆積的像山一樣的書本的掩護下,睡著了。

    走進院子,很靜,華麗房間的門鎖著。看到牆角陰處的華華,安靜的睡著。打開堂屋的門坐下看電視。

    鐵鈴鐺輕脆的聲音愈漸清晰,當華華怯怯的走進門時才知道不是誰家串門的狗,以為隻有狗才適合掛鈴鐺的。看著華華脖子上嶄新的銀白色鈴鐺,我笑。

    我走過去抱住它,它不像以前那樣見了我就躲。寵物一旦熟悉了一個人,就會慢慢對他失去警惕。它們的思想總是太過單純。

    我抱著它在沙發上坐下,很安靜,輕輕撫摸它的毛發。香水味,依然是那股香水味。擺弄了下它的鈴鐺,繼續看電視。

    華麗走進院子,一身黑色的緊身服飾,披散的長發不見了,然而更顯了性感。

    幹嗎這種眼神看著我?她在我旁邊坐下,抱走我懷裏的華華放在自己細細的腿上。

    我笑著說,看美女不都是這種眼神麽。我問她怎麽突然想起留短發了。她迴答說想換一種心情,這感覺很清醒。

    是很精神吧?

    神經!她看著我說。以後不要反駁我的話。

    我在喉嚨裏說了句霸道之後繼續看電視。

    我對華麗說,你穿一身白色的衣服會更漂亮。她沒有說話,似理非理的樣子。

    房間裏靜得隻剩下電視的聲音,許久之後我看到華麗椅在沙發上睡著了。這個困難的姿勢都可以入睡,我想她昨晚一定睡得很晚。調小了電視聲音,小心地把華華抱開,上樓找了自己厚點的外套給她披上。看著她熟睡的樣子想起了西方童話裏的睡美人。

    又坐在原來的地方看電視,聞著華麗身上淡淡而清醇的香,聽著她安靜的唿吸。

    她開始不安分,頭順著沙發向我這邊傾倒,枕在我的肩膀。臉碰到她 頭發的時候有點癢。我一動不動的坐著,以免打攪她安祥的睡夢。

    此刻感覺她像個孩子,需要人保護的孩子。左手輕輕按動著搖控器找不到喜歡的節目。坐到身子很累,動了動,華華怯怯的走進門,輕脆的鈴鐺聲。華麗醒來,揉了揉眼睛,舒舒身子,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拿開。我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看著她。

    我怎麽睡著了,睡了多久?

    一個多小時吧。我迴答。肩膀都被你壓麻木了。

    不好意思,可能是太累了。昨晚失眠,五點才開始睡。

    想的太多了吧?我問。

    不像你們這些孩子沒什麽心事。她站起又舒展了身子說。我迴去睡了。

    走到華華身前她停住,彎身撫摸了它幾下後離開。看著她的背影突然發覺,相處這麽長時間了,我對她還是一點都不了解。我把華華抱在懷裏,待它掙紮的時候把它放下。

    月考,一直很不喜歡的考試形式又開始了,很多人拿著書本臨考前瘋狂的翻看,直到監考老師催促才不情願的把書本放到前麵。而我隻帶了一支筆,喜歡輕裝上陣的感覺,不想給自己太多的壓力,更不喜歡給自己製造緊張的氣氛。幾乎每場都會提前交卷,然後一個人坐考場外等待一場考試的結束,和另一場的到來。一個人靜靜的坐著或漫無目的的走。不願擠在人群裏聽別人對答案,也不願意看到他們一個個開心或者懊惱的臉。錯了就是錯了,找那麽多的介口又能彌補些什麽呢?

    哥,考的怎麽樣?杜雀走到我身旁說。

    別談這個。

    她吐了吐舌頭笑。她知道我這個特點的。然後她問我晚上去哪,來不教室自習。考試時,夜自習是不必上的。

    不來了,我迴答,在住處看書更安靜。

    我也去你那玩吧,順便輔導輔導我。

    王坤呢?他不會介意嗎?

    誰管他!她說。我們分了。

    我不再說話,我知道單純的戀人總愛拿分手開玩笑,就像說“再見”一樣,兩天之後就會忍不住相見。

    好啊,我說,我在家等你。

    她笑,然後離開。晚上杜雀來的時候我和華麗正坐在房間看電視。她站在門外看著華麗,一動不動,臉上些許尷尬的表情。

    進來啊,我說。

    她在我旁邊小心的坐下。

    她是?杜雀看著華麗輕聲的問我。

    住我隔壁的,我說,叫華麗。

    華麗看了看杜雀,點頭微笑了下又轉向電視。

    不是說好複習的嗎?杜雀對我說。怎麽看起電視了?

    放鬆放鬆,我迴答,又不是什麽正規的考試。

    你是在放縱。她引用了班主任常說的一句話。

    很快她也安靜的看起了電視,房間裏靜靜的。華華走進來,帶著輕脆的鈴鐺聲。杜雀戰起身把它抱起,撫摸著它光滑的身子。

    好可愛的兔子!她笑。還香呢!

    它叫華華,華麗說,零生的女朋友。

    杜雀看著我笑出聲音。

    別聽她扯,我解釋,它是隻公的。

    公的?杜雀一臉的疑惑。怎麽可能,還戴著發卡呢!

    你被它的外表給騙了。我說。

    華華在杜雀懷裏掙紮,於是把它放在地上,她又迴來坐在我身邊。華華在華麗腳下安靜,寵物總是認主人的。

    好玩。杜雀看著我笑。

    什麽好玩?我問。

    這裏什麽都好玩。。她一臉天真的樣子。

    近九點的時候杜雀要走,我送她。夜依然是喧囂的,忙碌或者藍懶散的人類。杜雀走近路邊一家超市買了薯片,我們邊走邊吃。她說那個華麗很漂亮。我迴答說是。

    你喜歡她嗎?她看著我問。

    怎麽想起問這個?我笑了笑。

    我知道了。她說。

    你知道什麽了?

    我什麽都知道!她似乎很驕傲的樣子。你迴去吧,不用送了,我很快就到。

    怎麽晚了一個人不安全。我說。

    有什麽不安全?我以前經常一個人走的。她推著我往迴走。你迴去吧。

    我沒有繼續送她,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拐角處。

    你女朋友嗎?華麗問我說。

    不是,我妹。我迴答說。

    然後她歎氣,籲長的一口氣。

    什麽意思?我看著她問。

    做不成情人的往往做成兄妹。

    那以後我叫你麗妹好了。

    你敢!你才多大!

    可你看上去很小,我說,雖然打扮得比較成熟。

    那也不行,叫我麗姐!

    我還就叫麗妹了!

    嘴是你的,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吧。她點了支煙抽。我走去把煙奪迴來放在自己嘴裏。

    女孩子抽煙不好,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麗妹聽話以後別抽了,忍你很久了!我繼續抽煙說著。

    你還真把自己當哥了?她看著我,無奈的樣子。

    裝做對她不理,翹起腿椅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拿起遙控器調台,看來又想找韓劇向我報複,調了一圈沒有,看起了廣告。我笑了笑說你把自己也折磨了傻丫頭!

    就折磨!兩敗俱傷!她桀驁的表情。

    淩晨三點多的時候醒來,開門去廁所,驚奇的發現華麗房間的燈還亮著,輕請走到窗前,她又一次爬在窗前寫字。方便迴來上樓,她房間的門打開,抽著煙走出。

    麗妹怎麽這麽晚了還沒有睡?

    睡不著。她迴答。

    你又在寫東西,真不知道你在寫寫什麽。

    這是我的秘密。

    女人總是有著那麽多的秘密。我笑了笑。我明天還要考試先睡了,你早點休息。

    晚安。

    晚安。我關上門熄了燈睡去。

    中午的時候全場考試結束,騰出下午的時間休息。飯後走進院子,我看到華麗在院子裏忙碌的尋找著什麽,從一個角落到另一個角落,急切的表情。

    怎麽了?我問她說。

    華華不見了!她迴答。怎麽找都找不到,你幫我找找。

    小小的院子被我們翻查了好幾遍,包括堂屋的各個角落,依然沒有華華的任何蹤跡。

    這個兔崽子!找到它一定要它好看!華麗抱怨說。

    繼續尋找,院內院外。一無所獲之後我們確信它真的不見了。我對華麗說,應該是它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遛出院子撒野去了。

    它還會迴來嗎?

    也許會的,我說,畢竟它隻是隻寵物。

    說話的時候連自己都感覺沒有底氣,被華麗打扮得那麽可愛的兔子,誰見了都想抱走的。

    一個下午過去了,華華沒有迴來;整個晚上過去了,華華依然沒有迴來;就這樣,又一天過去了。院子裏很靜,再也聽不到華華走動時清脆的鈴鐺聲。我和華麗都知道它再也不會迴來。

    幾天之後我在路邊牆角裏看到了華華,但是隻剩下被撕破的殘軀。

    我靜靜的走近,屍體上飛落著蒼蠅,因為天氣的愈漸寒冷而飛行笨拙的蒼蠅。華華紅色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張著牙齒裸露在外麵。頭上的發卡不見了,應該是掙紮的時候丟失。它脖子上的鈴鐺沾滿著腐朽的血漬。我想,這一定是流浪狗的傑作。

    我一路走一路幻想著華華溜出院子後,被一條流浪狗追捕和殘殺的場景。嘴巴撕裂它幹淨而泛著香味的肌膚,痛不欲生的叫。

    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華麗,怕看到她傷心的樣子,或者眼淚。她總是想著有一天華華會迴來,掛著鈴鐺在院子裏歡快的跑。

    要不你再買一隻兔子,也叫華華。我說。

    不買了,我繼續等它。她迴答。我在這裏呆得時間不會長,希望我走的時候還能看到它一眼。或許它是被別人給收養了。

    是啊,它那麽可愛一定會被人收養了。

    有時候,謊言迴持續一份守望,當謊言被揭穿的時候,痛的隻有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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