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雨歇也知道這一點,她歎了口氣,往裏翻了個身,一邊的沈染睡得熟了,似乎感受到她在翻身,嘴裏還喃喃嘀咕幾句。


    那孩子的哭聲非但沒有在父親的訓斥裏變低,反而越嚎越大,仿佛要跟自家父親叫板一樣,而那大胡子氣得狠了,又幾聲巴掌打屁股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熱鬧。


    這熱鬧如此鶴立雞群,好像一望無際海邊的一盞燈塔,總之,在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麽事情的時候,隔壁熱熱鬧鬧的氣氛仿佛鴨子被一下子扼住喉嚨,突然了無聲息地沉寂下去。


    與那沉寂的聲音恰好相反,葉雲輕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不管是喪屍,還是蟲群,行動間總會有動靜,但是隔壁鄰居家熱熱鬧鬧的聲音就像被人一下子抹去一樣,未知最讓人恐懼。事不宜遲,他馬上叫醒了蕭雨歇,將這一狀況告知對方。


    蕭雨歇被叫醒的時候神態清醒,完全不像剛睡醒的人,沒辦法,前世她遇到過太多次營地被半夜襲擊的情況,早就習慣一醒來就碰到襲擊的場麵,不清醒的人早就死在一次又一次偷襲裏了。


    “你是說毫無聲響?”她再三確認道,在腦海中思索相關訊息。


    沒有聲響,蟲群和喪屍做不到,不過,某些獵食動物、一些藤蔓植物,都可以在不發出聲音的情況下置人於死地,大概是活得越久越謹慎的緣故,這些動植物一向不怎麽愛主動襲擊人類。


    就在她思索的時候,她的感知範圍突然捕捉到一群行動緩慢的腳步聲,蕭雨歇從床上下來,湊近窗戶,順著被堵得嚴嚴實實的縫隙嗅了嗅——一股鐵鏽味,不是窗框本身的氣味,是從窗外飄來的,血味。


    看來今晚不會是個安靜的夜晚,新鮮而溫熱的血,最容易吸引喪屍,而且這條巷子離電影院不遠,沒準那邊的喪屍都被吸引到這裏來。


    “還有蟲子,”蕭雨歇歎了口氣,“還記得廚房裏的蚊蟲嗎?它們也是愛吸血的,還有蒼蠅,喜歡腐爛的東西,隔壁要熱鬧起來了。”


    她不知道隔壁的一家三口為什麽在危機四伏的晚上還敢吵架,或許他們低估了末世的威力,或許他們習慣自己的生活,不會輕易改變,不過,他們的這一出的的確確給蕭雨歇三人帶來了相當大的困擾。


    今晚得打起精神好好警戒,希望明天隔壁的那些生物會自動散去,她這麽希望著。


    然而,事情總是與人的意願相反。


    後半夜,由她在值夜,蕭雨歇的感知比一般人高出不少,葉雲輕聽不到的聲音她都能清清楚楚地捕捉到,從一開始的喪屍狂歡——啃食血肉的聲音無比清晰,到後來的蚊蟲蒼蠅加入,嗡嗡嗡的叫聲很有辨識度,緊接著,蟑螂迫不及待地參與到其中(從地下發出的沙沙聲),有蚊蟲的地方,自然有蜘蛛(蜘蛛的行進聲她再熟悉不過)。


    這讓她的心情無比緊張,要是它們飽餐一頓各自離去還好,萬一它們覺得自己沒吃飽,嗅到蕭雨歇三人活人的氣息,想要接著狂歡——


    她從背包裏取出樟樹粉,隻能期待僅剩的這一些樟樹粉能發揮它的作用,把蟲群攔在外麵。


    樟樹粉灑在窗沿門邊,一股異樣的氣味蔓延開來,蕭雨歇的鼻子十分敏感,差點沒被嗆得打噴嚏,還好她忍住沒發出聲音,一邊淺淺地唿吸一邊聆聽門外的動靜。


    她聽到沙沙聲從窗戶外麵走過,去到下一戶人家,她聽到男人的慘叫和女人的尖叫,她聽到腳步聲從外麵響起,一群蹣跚的腳步聲追在後麵……


    而她無能為力。


    武功再高,她也隻是個普通人,還是個怕死的普通人,若是喪屍,她有信心能全身而退,就算是後期變異會跑會跳的喪屍,她也絲毫不怵。


    然而門外的不隻是喪屍,還有蟲群。


    抱歉,蕭雨歇在心底默念,因為我的見死不救。


    她就這樣在窗戶邊坐了一夜,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太陽即將升起,她才將沈染和葉雲輕兩人叫醒。沈染醒來發現睡在另外一邊床的是葉雲輕,當即紅了臉,從睫毛下偷偷瞄一眼蕭雨歇的臉色。


    蕭雨歇沒注意她的小動作,簡單扼要地將昨晚的事說了一遍,三人決定馬上就走。


    “幸存者效應,”葉雲輕的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副我很頭疼的模樣,他一邊準備開門一邊解釋道,“昨天住進來的時候有不少人在看我們吧。”


    “的確,”感知過人的蕭雨歇自然能感受到那些從窗戶後麵看過來的視線,她摁住葉雲輕摸上門把手的手,撥到一邊,“我來開門。”她從腰間摸出兩把匕首,示意對方不要擋在自己身邊。


    葉雲輕摸了摸鼻子,乖乖走到一邊,“我們昨天剛住進來,鄰居一家就慘遭毒手,連累另一戶人家,這讓住在巷子裏的人怎麽想?”


    “是我們帶過來的?”沈染試圖跟上他的節奏,“那些害死鄰居們的東西,是我們帶過來的,他們會這樣想吧?”


    “沒錯,”葉雲輕難得地給她扔一個滿意的眼神,“放在古代,我們就是掃把星一樣的人了,你們覺得他們會怎麽對待我們?所以能趕緊走就趕緊的。”


    蕭雨歇此時已將臥室的門打開一個縫隙,她的眼睛從上往下一掃,當即把門關上,臉色沉著,“我們從窗戶走。”


    “怎麽了?”沈染不明所以地問道。


    蕭雨歇沒有時間迴答,她推開窗戶,極快地掃了一眼窗外,朝兩人揮手,“趕緊的,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聽到她的話,葉雲輕當即爬上窗戶,蕭雨歇推了他一把,接著幫沈染爬上去,而後自己跳上窗台,將窗戶掩住,從窗戶後麵繞到巷子裏準備去開車,剛到巷子口,走在前麵的葉雲輕猛地停下腳步,跟在後麵的蕭雨歇險些沒撞上去。


    “怎麽迴事?”她從葉雲輕身後看向巷子裏,才明白對方的反應,立馬抓著兩人躲到旁邊的屋簷下。


    二十多隻喪屍充斥在這個小小的巷子裏,除了昨天在電影院門口見到的那些,還有六七隻新增的、被啃掉半個身體的喪屍,其中一個留著顯眼的大胡子。


    二十五隻。


    她衡量一下自己的戰力,巷子比較狹窄,能容許兩個人並排行進,要是它們一個一個按順序來,蕭雨歇應該可以將它們全部弄死而不費太多體力。


    “幹不幹?”從前她遇到喪屍都是能避則避,但現在她習慣性地諮詢葉雲輕的意見。


    “我主要擔心住在這裏的住戶,”葉雲輕考慮得更多一點,“還有,你打開門看到了什麽,讓你一定要從窗戶走?”


    “蜘蛛,”蕭雨歇簡潔地道,“正確地說,是門邊的蜘蛛網,我曾經燒毀掉一個蜘蛛的巢穴,所以碰到它們會格外小心一點,”就好像有良心的殺人犯在麵對受害者家屬的那種心情,雖然知道自己不必怕,但還是心裏慌。


    “幹了,”葉雲輕做決定時格外果斷,“蕭蕭,麻煩你多費點心,沈染,你在一邊學著點,我的話,就給你們加油鼓勁吧,還有,小心巷子裏的住戶,我不知道他們會站在哪一邊。”


    巷子足有兩三百米長,肯定還有活人藏在其中,隻是他們的友善度有多低就不知道了,既然決定要盡快解決掉喪屍們,蕭雨歇便收起自己的小匕首,從遊戲背包裏拿出一把刺刀。


    刺刀無疑是對付喪屍的最好利器,和普通的大刀不同,它的形狀更像長劍,隻不過劍雙麵開刃,而刀是單麵,而且未開刃的那麵較厚,這樣不容易卡在喪屍腦袋裏。


    蕭雨歇雙手握刺刀,吩咐沈染道,“我等一下會漏一兩隻喪屍給你,你能殺就殺,殺不了往我身後站。”


    沈染一臉緊張地點點頭,她手上的武器是一根被削尖的鋼管,這是沈父找到後楊護幫她削的,武器對沒練過的人來說反倒不如一根鋼管順手。


    沒等她做好準備,蕭雨歇便往巷子口一站,雙手握住刀柄,眼前的喪屍正一瘸一拐地朝他們衝來,她敏感地發現喪屍的速度比從前遲鈍的樣子集體提升了一些,看來太陽黑子爆發帶來的不僅有施展法術必要的以太,還有寄生物的變異。


    沈染對這些速度加快的喪屍還不太熟練,她也擔心自己的鋼管誤傷到隊友,索性站在蕭雨歇身後稍遠一點的地方,握著鋼管的手微微出汗。


    不管喪屍們來勢有多兇猛,在蕭雨歇這裏,就兩個動作,手起、刀落,簡潔到不費一絲額外的力氣,喪屍身體的腥臭味撲鼻而來,他們蹣跚的腳步聲,牙齒自動地咬合聲,還有掛在身體上的內髒、發黑的血肉以及肉片肉條,這些喪屍們讓一個幹幹淨淨的小巷子瞬間成為地獄般的景象,不管沈染看多少遍,心跳都會不由自主地加快。


    然而當她的視線轉到蕭雨歇身上,心情竟慢慢平靜下來,她動起來全身都在調控著肌肉,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和美,就像古羅馬的雕塑一樣,讓人心生向往。


    要是我也能那麽熟練就好了,沈染看了她好幾眼,握緊鋼管,揮向離她最近的一隻喪屍。


    在地形和武器的優勢下,二十五隻喪屍隻剩下五隻,而就在蕭雨歇揮刀向走在前麵的那隻喪屍時,心髒如同拉響警報一樣驀地狂跳起來,一種被人瞄準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幾乎本能地往右邊打了個滾,避過一發射向她的子彈。


    “找死!”她很快鎖定一個躲在窗戶後麵的身影,直接從背包裏取出兩把飛刀,灌足內力如子彈般射向那扇窗戶,與此同時,她刺刀一揮,砍下衝她咬來的那隻喪屍腦袋。


    這一發含怒出手把那黑影牢牢釘在對麵牆上,整個事態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沈染和葉雲輕甚至沒反應過來,偷襲的人便已經被她的飛刀釘在房間裏的牆上了。


    而這顯然沒完,隻聽那房間裏一聲怒吼,一個男人撲在窗戶邊,手裏拿著一杆槍,蕭雨歇眉頭一皺,轉頭讓沈染找個隱蔽的地方呆著,從地上挑起一具喪屍屍體,同時她身體周圍出現一層光罩,將他噠噠噠噠的子彈全數擋下,而後飛快從背包裏抽出另外兩把飛刀,看到飛刀的一瞬間,那男人就要往旁邊牆壁躲,然而他的動作始終慢了一步,在他低下腰的一瞬間,身體便已被飛刀貫穿,慣性帶著他拖行一段距離。


    蕭雨歇順手把剩下兩隻喪屍解決掉,最後一隻留給沈染練手,直奔偷襲者的房間,葉雲輕則在一邊收起自己的法術書,滿臉擔憂地望向窗戶。


    偷襲者在這棟樓的二樓臨街房間,蕭雨歇很快找到目標,踹門而入,第一個被她釘在牆上的是個身體瘦弱的女孩,十四五歲,她沒死,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惡毒地瞪著自己,在她身邊,男人的喉嚨已經被她的飛刀割斷,血流了一地。


    “為什麽偷襲?”蕭雨歇麵無表情地問那個女孩。


    女孩梗著脖子道,“你殺了我吧。”


    “如你所願,”對偷襲自己的人,蕭雨歇一向奉行斬草除根的策略,如果不是自己反應夠快,死的恐怕就是她了。


    結束了女孩的性命後,她歎了口氣,從女孩身上翻出一張身份證件,看了一眼,從背包裏拿出打火機燒掉。


    “沒事了?”看到蕭雨歇從樓上下來,葉雲輕問。


    她搖搖頭。


    三人坐進轎車裏,沿著昨天未完的路線繼續前行,堵在電影院附近的車並不難清理,葉雲輕利索地把車開上人行道,避過馬路上東倒西歪的一堆車。


    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巷子裏的活著的人們才打開房門。


    “他們是誰啊?”


    “不知道,你們看到車牌號了嗎?”


    “我看到了,是……”


    “老張一家怎麽辦?這些屍體,咱們都燒掉吧。”


    “鬧出那麽大動靜,此地不宜久留啊,兒子,要不咱們去投軍?”


    而在他們離開前住的那棟房子裏,一群蜘蛛在主臥門口轉了一圈,原路返迴。


    第41章 途中2


    除卻昨晚的外宿,今天的旅程風平浪靜得讓人難以想象,直到他們的車停在四合院外邊,蕭雨歇才意識到他們到了。


    “就是這裏了,”蕭雨歇走下車,懷念地看了一眼自己曾住過的四合院,很快被掛在天空的燦爛陽光逼到旁邊屋簷底下。


    四合院由一個院子、東西廂房和主廂房構成,葉雲輕停好車後,徑直走到四合院院門前,敲了敲門,顧辰小隊住的四合院還沒開門呢,對麵的鄰居卻先開了,一位戴著老花鏡的老人出現在門前。


    蕭雨歇還記得他,鄒文彬,鄒先生,他還有個孫女一起住在這裏。


    “爺爺?”鄒彤彤警惕地扶住自己爺爺,朝外瞥了一眼,好像迴憶起什麽似的一下子瞪大眼睛,“你是,你們是……以前住在這裏的情侶?”


    蕭雨歇一愣,倒是葉雲輕笑了,避重就輕道,“你還認得出我們呀。”


    “當然啦,”既然是熟人,鄒彤彤的心稍微放寬了點,還會開玩笑道,“長得那麽帥,我怎麽可能記不住。”


    就當他們說話的時候,對麵四合院吱呀一聲開了門,一身白色西裝的顧辰站在門邊,他身邊照樣陪著一個臉上有疤的壯漢,看到蕭雨歇兩人後若有所思地低下眼簾,又似猜到什麽似的略一皺眉,轉動手上無名指的戒指。


    “你們來了,”他審視般的目光從沈染身上一觸即過,朝蕭雨歇和葉雲輕點了點頭,“歡迎。”


    “你看起來可不像歡迎的態度,”鄒彤彤在心裏嘀咕,她不知道住在四合院的人和蕭雨歇兩人有什麽關係,隻是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很微妙。


    “請進,”顧辰讓出一條通道,接著對身邊的壯漢說,“大壯,你去叫其他人到正堂去,有客人來了。”


    大壯應了一聲,向他們扯出一個笑,趴在他臉上的疤痕扭曲起來,襯得這笑格外猙獰,若是走在街上,恐怕會嚇壞小孩子。


    蕭雨歇見怪不怪,朝他友好地點了點頭,跟在顧辰身後跨進四合院,走在最後的葉雲輕將院門關上,朝鄒彤彤和鄒老先生揮了揮手。


    “一會兒有空過來聊聊,”鄒老先生中氣十足地說道。


    一行人穿過光禿禿的院子,走進正堂,顧辰手一伸,請蕭雨歇和葉雲輕落座,趁著其他人還沒趕到的空檔沉聲道,“你們大老遠過來,一定有什麽重要的事,先跟我透一透底吧。”


    “不瞞你說,”葉雲輕明白他的顧慮,“我們是為阿珂而來的。”


    “阿珂,”顧辰深吸了口氣,別過臉去,“她已經死了。”


    葉雲輕還沒來得及說完,大壯便帶著其它隊員們進了正廳,雙馬尾的小蠻嚼著泡泡糖雙臂抱胸,一屁股坐在顧辰旁邊,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著蕭雨歇和葉雲輕,“你們怎麽來了?”


    阿珂的弟弟子耀隻是朝他們點了點頭,從前他身上有種溫潤的、一個就是牧師的特質,而如今他渾身縈繞著悲傷的氣息。


    他們坐下後,葉雲輕看了眼天色,才道,“我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要鄭重地告訴你們,”顧辰眉頭輕皺,又開始轉動自己的戒指,小蠻則是一臉的滿不在乎,子耀沉浸在悲傷的迴憶裏,大壯則一臉茫然。


    “關於阿珂的死,”葉雲輕著重地說道。


    這一句話將大家的反應全然炸開,顧辰還自矜不動,倒是小蠻神色緊張,“你們知道什麽?怎麽知道的?”被顧辰一瞪眼坐了迴去,兀自吹了個泡泡,子耀一掃方才的落寞,眼睛專注地看向葉雲輕,仿佛這樣就能從中看出他要說的話。


    葉雲輕隻說這一句,便示意蕭雨歇說完,他要在身邊觀察對方的臉色,以此判斷他們想法。


    蕭雨歇從來沒有將一個人死去的原因說給對方的親朋好友聽,她喝了口自帶的水,幹巴巴地說起和阿珂進行任務的經過,“上次強製任務,我遇到了阿珂。”


    她緊接著把滅世教的根底、阿珂的死因以及楊舞最後的下場說了一遍,因為她趕過去的時候阿珂身上都是蟑螂,蕭雨歇不知道是被蟲子咬死的還是死後被蟑螂啃食,隻好略過這一段,饒是如此,她所說的話也讓子耀哭出聲來,顧辰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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