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客棧的食廳不大,擺著六張沉重的八仙桌,後麵有座通向廚房的小門。


    趙平安和蕩魄天魔臨窗而坐,叫了酒肉預備大快朵頤。


    一碗酒尚未喝完,進來了一位大馬臉老道,陰沉沉地往桌旁一站,兇光暴射的怪眼,狠狠地盯視著他倆,眼神極不友好。


    食廳門口,也抱肘站著兩個人。他們是靈貓晁飛,和他的搭檔煞手張全。


    廳中充滿了濃厚的敵意,氣氛一緊。


    趙平安幹了碗中酒,再斟滿,淡淡一笑道:“道長,不要橫眉豎眼的,要坐你就坐啦!有的是凳子,總不會要在下讓座吧!”


    老道冷哼一聲,用腳撥出一條長凳陰沉沉地坐下。


    趙平安舉起酒碗,向老道略一示意:“道長如何稱唿?”


    “貧道天罡。”


    “哦!幸會幸會。道長的三十六式天罡劍法,聽說在武林中尚未逢敵手,號稱武林一絕。”


    “不是聽說,而是事實,施主要不要試試?”


    “不敢領教。趙某不是妄想僥幸成功的人,所學的幾手殺豬屠狗的劍法,不值得行家一笑,我寧可藏拙。”趙平安貌似自嘲地說,口氣卻包含有諷刺意味。


    天罡老道未摸清他們的底細,不願過早發作。陰陰一笑道:“貧道不管你是哪一方的人.與貧道作對又是受誰的指使。鍾不敲不鳴,鼓不打不響;話必須先說清楚。咱們這次聚會安西客棧,表麵上看來,是有誌一同,大家都是為了美髯公一家而來,實際上在骨子裏是各有目的,各有所求,各懷戒心,敵友很難分清楚,利害衝突卻界線分明,誰也不甘心放手。貧道不想打破目前暫且相安的局麵,事後咱們必定有清算過節的一天。”


    老道冷冷地說完,昂然出廳而去。


    趙平安淡然一笑,仰首幹了碗中酒,伸腳輕撥天罡老道坐過的長凳,長凳突然中分而坍倒。老道所坐處的尺餘凳麵,坍倒時碎如粉屑。


    蕩魄天魔哈哈一笑,道:“化石腐物,功力精純。了不起。”


    趙平安悠然道:“功力確是深厚,隻可惜流於行跡,未能做到收發由心。並非火候不夠,而是練氣心法先天不足。難怪老道處心積慮,想要謀奪美髯公家傳的太虛真訣。”


    門口的靈貓晁飛並未聽到趙平安的評論,傲然冷笑一聲道:“既然知道了不起,你們就該有自知之明,最好不要與咱們競爭。”


    蕩魄天魔冷冷一笑,不在意地說:“在下記住了。”


    幹瘦的煞手張接口問:“閣下仍有點不死心。”


    蕩魄天魔注視著對方,漠然問道:“尊駕也想露兩手麽?”


    煞手張踱近,傲然地說:“你想見識什麽奇學?”


    蕩魄天魔舉起手中的酒碗說:“你能不能一掌將這碗打碎?”


    煞手張以行動作為答複,反手一掌揮出,恍如電光一閃,“啪!”一聲擊中了酒碗。


    “哎喲!”煞手張吊著手狂叫,臉色灰敗向後退。


    蕩魄天魔手上的碗不但沒有碎,甚至連碗中的大半碗酒也絲紋不動,似乎未受到任何波及一般。


    蕩魄天魔放下酒碗,搖頭道:“老兄,你比天罡老道差遠了,何苦丟人現眼?”


    煞手張如見了鬼魅般悚然後退,向廳外一竄。


    靈貓也臉色蒼白,驚恐地踉蹌退出廳外。


    趙平安也搖搖頭,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低聲道:“不過一群土雞瓦犬,烏合之眾,我們方才是不是有些太慎重了。”


    蕩魄天魔也低聲道:“未必,還有梅林小築的人尚未出麵前來試探。燕家號稱神刀魔劍,武功當有獨到之處,外加網羅高手眾多,實力雄厚,趙兄勿要掉以輕心。”


    趙平安聳聳肩,道:“說曹操曹操到,田兄,你說的人已經來了。”


    食廳門外,又闖入一個白衣中年人,三角臉,深眼眶,吊額眉,臉白如紙,高顴癟嘴,長相之惡,委實令人一見難忘。腰間係了一根細小的銀鏈,右手挾了一根哭喪杖,一雙鷹目發出像尖刀般銳利,似可透入肺腑的冷電寒芒。


    蕩魄天魔眉頭微蹙,冷笑道:“梅林小築果然收羅了不少牛鬼蛇神。”


    白衣人鷹目一翻,用冷森森的嗓音說:“小輩,你等糊弄得了天罡老道,可糊弄不了老夫,你們來此有何目的,快快老實招供,免得皮肉受苦。”


    蕩魄天魔冷哼一聲,道:“抱歉,在下忙得很。”


    “什麽?你敢拒絕我白無常的要求?”白衣人厲叫。


    “你已經聽清了,難道要在下再說一遍不成。”蕩魄天魔毫不客氣,針鋒相對。


    “好小子,你活膩了,目無尊長、不教訓你你還會造反呢!打!”


    “打!”字出口,白無常左袖一揮,驀地風雷驟發,罡風以雷霆萬鈞之威,向蕩魄天魔兇猛地湧來。


    蕩魄天魔臉色一沉,右掌斜揚,一無風聲,二無勁氣,而湧來的排山倒海袖風,從他身旁無聲無息地掠過,消散在走道中。


    白無常臉色一變,連退三步,舉起哭喪杖戒備。


    蕩魄天魔神色冰冷,陰森森的道:“白無常,在下與你無怨無仇,你居然出手就使用你歹毒的屍毒邪功襲擊,江湖傳言你陰狠殘毒,果然不錯。閣下,今日你得還我一個公道。”


    白無常心中凜然,吸口氣,功行百脈,哭喪杖徐徐伸出,獰笑道:“你打算如何討還公道?”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一聲奇異的嘶鳴,蕩魄天魔拔出了他的攝魂劍。


    白無常一咬牙,大喝一聲,哭喪杖搶製機先,一杖點出。


    “錚!”劍花疾吐,杖劍接觸。


    哭喪杖的尺餘杖尾,突然崩散碎如粉末。


    劍光流轉,快逾電光石火,中宮突進。


    白無常駭然側飄,斷杖一沉,封架往電射而來的劍虹。


    “錚!”劍杖第二次接觸,暴響傳出,碎屑同時崩散。


    哭喪杖又斷了尺餘,劍光飛射而進,直指白無常的胸腹要害,像是撒出了千萬道銀芒。


    白無常功力不等閑,大喝一聲,斷杖脫手,奮力向襲來的無情劍芒疾擲而去,同時飄身暴退,總算避過了致命一擊。


    攝魂劍發出奇異的尖嘯,跟蹤追擊,如影附形。


    異嘯刺耳,白無常腰中奇異的細銀鏈抖出了,長有丈二,雖粗僅如繩,但十分沉重,顯然不是真的銀鏈,而是某種奇特的合金。抖出時的破風之聲令人心驚膽跳。可知在這件奇門兵器上必然有某種威力驚人的霸道招式。


    隻可惜,沒有他發揮的機會了,蕩魄天魔形同鬼魅幻形,自銀鏈揮舞的光影中神奇的切入,劍光奇快地拂過白無常的右手脈門。


    “哎……”白無常驚叫,身形一晃,銀鏈脫手,飛舞著拋出丈外。“嗤啦啦!”一陣怪響,嵌入牆壁內三寸以上,駭人聽聞。


    人影倏分,勝負已判。白無常的右手脈門血如泉湧,傷口深可見骨。


    蕩魄天魔的劍尖,冷冰冰地抵在白無常的咽喉下,冷然地說:“我說過的,將會以牙還牙。”


    白無常戰栗道:“你……你的劍……”


    蕩魄天魔冷笑道:“你識得這把劍?”


    “攝魂魔劍,劍出飛魂,老天,你……你是天目山蕩魄天魔田炫?”


    蕩魄天魔冷笑,劍尖徐徐上揚,白無常如不抬頭,咽喉必被穿破。


    白無常驚恐地抬頭,恐懼地叫:“田前輩,在下認栽,請……請高抬貴手……”


    “在下正在高抬右手。”蕩魄天魔冷厲地說。


    “我的血快……快流盡了……田前輩,求放我一馬!”


    “你的綽號叫白無常,曾經放過誰一馬?”


    血流過量,便會昏厥。白無常已感到暈眩不支,但不敢不忍痛支持,劍尖抵在咽喉下,上抬的壓力有增無減,隻能拚全力控製意識支撐。隻消稍感不支,劍尖必定無情地貫入咽喉,真是苦不堪言,就要崩潰了。


    “大小姐救命!”白無常魂飛魄散地叫。


    人影一閃,一位彩衣姑娘到了,嬌叫道:“田大俠,劍下留情。”


    蕩魄天魔哼了一聲,冷冷地問:“他是你的人?”


    彩衣姑娘嫣然微笑,客氣的道:“賤妾梅林小築燕霞,白無常乃是舍下供奉,今日之事,確是他所為不當,還望田大俠看在家父麵子上,饒過他這一次吧!”


    趙平安徐徐上前,淡然道:“得饒人處且饒人,田兄,看在這位姑娘的麵子上,暫且放過他這一迴。”


    蕩魄天魔收劍退後,冷冰冰地說:“白無常,寄下你這條命。下次,哼!希望沒有下次,你最好離開田某遠一些。”


    白無常驚魂入竅,趕快握住傷脈,搖搖晃晃狼狽而逃,好像突然衰老了十年。


    蕩魄天魔擲劍入鞘,冷然歸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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