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遠處,一輛馬車停在那裏,兩個人飛快駕車過來,拱手拜了拜。他們來自二皇子府。雁王朝規定,皇子公主成年後都可自立府邸,不必在皇宮居住。


    “我送你去公主府,你住在她那裏。”牧冰輕聲道:“你是姑娘家,隨我迴府有損你的名聲,最好住在公主府。我若有閑空時,就會接你們出去賞景。”


    “你坐馬車,我不上去了。”他淡淡道。


    京城不比外麵,男女大防嚴謹,繁文縟節又一堆,若非夫妻血親,不會同坐一車,更不會共住一府。


    牧冰步行,和坐馬車的安淺夜講了一些事,大多是圍繞公主的,“靈兒今年及笄,才十五歲,比你小一些,是最小的公主,很受上頭寵愛。”


    安淺夜打著商量問道:“我不能住客棧嗎,一定要是公主府?”她不太想寄人籬下,而且在小說裏,小公主與黎二丫互看不順眼。


    “你居住在公主府安全些。”牧冰迴道:“在公主府,有靈兒做掩護,我亦方便去看你,不至於讓你名聲受損。”


    安淺夜趴在車窗口,看著熙攘的街道,繁華的鬧區,琳琅滿目的店鋪,高大豪華的瓊樓,忽然仰著頭道:“我在京城隻熟識你,你可不能不管我。”


    京城勢力錯綜複雜,她對這裏很陌生,況且在此地拳打腳踢,太容易得罪人,敵人保不準給她來個暗殺。


    牧冰迴頭望著她。孤身一人闖京城,唯一能信任的就隻有他。他的目光漸柔,輕聲道:“放心,有我在。”


    大多時候,哪怕他在笑,語氣也很淡,氣質比較冷硬,但在說這句話時,聲音暖了一些。


    馬車忽然停下。安淺夜望去,見一個布衣人過來,向牧冰拜了拜,將聲音放得很低:“鎮南王府賀您迴歸!”


    那個人低著頭,雙手遞來一封信,又道:“我家主子有言,請您務必小心。”


    “代我表達謝意。”牧冰輕語,拆開信看了看,有一些訝異,改口道:“明日我必登門拜訪,以表謝意。”


    “王爺偶感風寒,郡主又遭禁足,恐不便招待,請您見諒。”那人低聲道:“您剛迴來,也不宜過於張揚。”


    “我需迴去複命。”那個人很快告辭。


    等人走遠,牧冰立即向自己的兩名侍衛道:“你們迴府一人,挑些禮物送去鎮南王府。”


    “還有,”他補充道:“告訴陳伯,讓他派人去公主府接我。”原本他想悄悄迴京,好好休息一夜,第二日再去應付那些人,但既被發現了,就不必再躲藏。


    便以皇子的排場,正式迴京。


    “說了什麽?”安淺夜好奇地問:“聲音這麽低,怕人聽見啊?”


    “信上寫明此次暗殺行動的細節,大皇子主謀,三皇子也有參與。”牧冰微皺了下眉,又道:“安樂郡主因傷三皇子而受罰,這個人情,還要想想如何還掉。”


    安淺夜一怔。她記得在小說裏,安樂郡主雖幫了沐羽塵,但並未寫信言明,而是沐羽塵自己發現的,怎麽劇情變了?


    鎮南王府在示好嗎?


    內城很大,一條條大街,一條條小道,安淺夜坐在馬車上,感覺繞了很久,轉得她七暈八素,早就分不清東南西北。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慢慢停下,牧冰的聲音傳過來:“到公主府了。”


    兩座巨大的石獅佇立門前,公主府的大門開著,左右陳列著十二個侍衛。見有人接近,他們一同望來,目光炯炯。


    在牧冰的身後,駕車的侍衛遞上拜帖。


    一名守衛接過拜帖,打開一看,臉色一怔,忙躬身拜了拜,又向府內跑去。


    一會兒後,一個嬌俏的錦服女孩跑來,撲到他的身上,“皇兄,你來看我,還拿什麽拜帖?”她一身鵝黃色紗裙,頭上珠翠環繞,步搖生輝,明豔逼人。


    “你剛開府,我又是第一次過來,便遞了拜帖。”


    皇、皇兄?安淺夜手一鬆,抱著的行囊掉在地上,她一臉呆滯。他、他、他,她以為的牧冰,原來才是沐羽塵?


    行囊掉在地上的聲音不算小,所有目光都匯聚過來。安淺夜呆呆站著。


    前邊,那個灰衣男子迴頭,看了看她的表情,口中卻囑咐道:“靈兒,你讓人收拾一座院子,她居住在你這裏。”


    安淺夜呆了片刻,哆嗦著手,從胸口摸出那一紙盟書,將它攤開,指著上麵的人臉畫像問道:“告訴我,他是誰?”


    難道在這盟書上,畫的不是沐羽塵嗎?她眼前一黑。很顯然,如果不是沐羽塵,那必然就是……


    “是牧冰。”沐羽塵微微一笑,“你把我們認反了。”他輕聲道:“原本在立盟約後,我便打算向你言明身份,但想想……還是讓你高興半個月罷。”


    ——讓你高興半個月罷!


    安淺夜想大哭一場,抹了抹眼淚,卻發現眼睛那裏是幹的,根本沒哭出來,當下更傷心了,忍不住幹嚎一聲,“你把欠我們的幾百兩紋銀給我,我這就迴山寨!”


    沐羽塵一口否決:“盟約已定,一年之內,我有權強留你,而你若想反悔,會以詐騙罪處罰。欺騙皇子,按例罪加一等,刑罰十年以上。”


    “是你們先騙我的,知道我弄錯了,還不糾正我。”安淺夜倍感委屈,捏著自己的那一份盟書,上前去搶另一份。


    她記得,他也將盟書放在胸口那裏。


    “搶去也沒有用,府衙還備案著一份。”沐羽塵躲了幾下,搖頭笑道:“別鬧,大家都看著呢。”幸好這裏是內巷,沒什麽行人,隻有公主府的侍衛。


    安淺夜見搶不到,當即惱怒道:“我不住公主府,就住你二皇子府,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她要偷到他的那份盟書,接著把府衙備案的那一份燒了,再迴自己的山賊窩去。


    第8章 劇情不對


    “住二皇子府,對你的名聲不好。”沐羽塵強調了一遍,看著犯倔不依不饒的小山賊,心中略感無奈。


    旁邊,小公主沐靈兒轉了轉烏黑的眼珠,臉上顯露小酒窩,不經意間露出小虎牙,“皇兄一個大男人,帶個姑娘迴府成何體統,怎能讓你住進去。”


    她扳著手指頭數著:“你不是丫鬟,又不是父皇母後賜的婢女,更不是明媒正娶的皇子妃,亦非側妃侍妾,無名又無份,會被人傳閑話的。”


    “隻有不正經人家的姑娘,才會隨意跟男人迴府。”沐靈兒打量著她,沉吟道:“你住公主府,雖然身份還是低,但至少不會讓人鄙夷、看不起的。”


    “我就住二皇子府!”安淺夜哪肯聽。她反正是山賊,名聲也不會好聽。她就想著偷迴盟書,將它們一把火燒掉,那就不必再履行盟約。


    “別呀,你留在公主府陪我玩,別的千金小姐個個溫婉賢淑,整日吟詩作畫,無趣極了。”沐靈兒勸道,眼睛亮晶晶的,“抓蛐蛐、鬥雞、搖骰子,隨你挑,輸了臉上畫烏龜,好不好?”


    安淺夜冷靜下來,直視著沐羽塵,打著商量問道:“那改一下盟約,將牧冰換成你,咱們老死不相往來,行不行?”


    隻要換下盟約,也就不離她的初衷,犯不著去二皇子府,和沐羽塵朝夕相對。


    “不行。”沐羽塵很快迴答。這事沒有商量,因為兩人不可能不見麵。他思了思,安撫道:“盟約隻有一年,一年後就會結束,過得很快的。”


    安淺夜皺著眉道:“那一月見一次。”一年,就隻用見十二次。


    她退了一步,因為覺得自己小題大做。她不是黎二丫,就算真的對沐羽塵動心,也不會步了黎二丫那淒慘的後塵。


    她隻擔心套路。她作為一個深諳套路的作者,當然明白,哪怕她和黎二丫是不同的人,也可能會有相同的結局。


    劇情的力量,總會製造種種難關,迫使她踏上黎二丫的絕路。就像這一次,她以為自己躲開了沐羽塵,可結果呢?


    沐羽塵搖了搖頭,“不可能,一個月太長,不合情理。”


    “那二十天!”安淺夜咬咬牙。二十天見一次,一年隻需見十八次,忍一忍就會過去,應該也沒有關係。


    “不行。”沐羽塵一口迴絕。


    “十五天!”安淺夜瞪著他。一年見個二十四次,不至於出啥事。


    “太長,三天。”沐羽塵迴道,很幹脆的四個字,毫無商量意圖。


    “十天,這是底線!”安淺夜惱怒,很快得到他輕飄飄地一句:“三天。”


    安淺夜直接一拳揮出。盟書上言明隻要惹了她,她不打殘、打死人家,他便幫她善後。她想試一試盟約的效果。


    沐羽塵躲過一擊,而她第二擊接踵而至,他側過身體避開,但沒料到,沐靈兒竟然上前拉住他,不讓他躲避攻擊。


    沐靈兒笑道:“皇兄怕什麽,她不敢打的,毆打皇子,枉顧皇威,論罪當……”她話一頓,因看到安淺夜一掌劈來。


    “放肆!”公主府的侍衛出列。原先他們都觀望著,以為是在玩鬧,可如今真的冒犯了皇子,他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退下。”沐羽塵淡淡兩個字,讓一眾公主府侍衛向後退去。既然皇子都不追究了,他們自然會閉緊嘴巴。


    沐靈兒瞪大了眼睛,搖了搖沐羽塵的胳膊,問道:“皇兄,她以下犯上,按律法當斬的,你要包庇她嗎?”


    “下不為例。”沐羽塵輕聲道,凝視著安淺夜,顯然,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安淺夜點點頭,因知道自己的分量,一次含怒出擊,沐羽塵不會追究,但若次數多了,總會令他耐心耗盡的。


    她與沐羽塵相識不久,甚至連一個月都不到,對方又是皇子,常年高高在上、受人尊敬,不會一再任由她放肆。


    最主要的,是她自己認錯了人,是她自己簽訂的盟約,自己跳的坑,能怪誰?


    “皇兄,我們入府吧。”沐靈兒笑道。


    公主府內秀乾坤,一入門便能看見一條小路,它以鵝卵石鋪就而成,在兩旁的青草地上,栽著幾棵花樹,其下,擺放著兩套大理石桌椅。


    通過曲折遊廊,三人踏進內府,花園簇錦,山石點綴,佳木蔥蘢,異香撲鼻,蓮花池中碧波蕩漾,岸邊垂柳飛舞。


    沐靈兒輕語:“霍姐姐傷了三皇兄,論罪當誅,若非鎮南王以兵符求情,父皇也不至於特赦她,僅僅讓她禁足。因這次的事,鎮南王丟失兵符。”


    這一次,霍雲潔傷三皇子,其實也是在給沐羽塵出氣,由此讓鎮南王丟失兵符,可以說,這個人情很大。


    “母後屬意霍姐姐做你的皇子妃,隻是因霍姐姐在守孝,才沒有開口。”她隨手扯下一片綠蘿葉,又道:“但再有半年,霍姐姐的孝期就滿了。”


    其實雙方心照不宣,鎮南王府的安樂郡主,早已被皇後內定為二皇子妃。


    沐羽塵微微笑著,揉了揉沐靈兒的腦袋,輕聲道:“安樂郡主傷三皇弟,鎮南王上交兵符,其實是在自保。”


    “自保?”沐靈兒一怔。


    “鎮南王手握重兵,既會被諸皇子拉攏,也會被父皇防範。”沐羽塵淡淡道:“父皇默許我被暗殺,經過此事,鎮南王必然警醒了,才會上交兵符。”


    這個天下,終究還是皇帝的。當今天子才四十多歲,下任皇位之爭太早,過於張揚站隊,隻會誤了自己滿門的命。


    “難道鎮南王就此隱退?”沐靈兒心驚,揚高了些聲音,很快四顧左右,見無人才壓低聲音問:“他的兵符都交了。”


    沐羽塵搖頭,迴道:“王朝南北均有亂,南方禍亂一日不除,鎮南王便不會退,父皇總會啟用他的。”


    他補充道:“這次,鎮南王府主要是明哲保身,其次是在向我示好。”所以這個人情還是存在,是需要他還的。


    “父皇太過分了。”沐靈兒嘀咕:“以往我以為父皇打壓你,是因為偏愛大皇兄,想立他為太子呢。”


    沐羽塵淡淡笑了下,迴答:“也有這個原因,但主要的,是他生我們太早。他還在壯年,而我們卻已成年。”


    上頭的不退位,下麵的怎麽登基?


    安淺夜一臉懵。她隻知道,她寫的是篇言情小說,男女主情情愛愛,再來個女配陷害搞破壞,怎麽都變了?


    在小說裏,是男女主互有好感,沐羽塵在邊境遭遇襲殺,霍雲潔為其出氣而受罰禁足,以致沐羽塵奔赴京城去探望她,兩人才正式將這層窗戶紙捅破。


    可如今,變成霍雲潔為了鎮南王府才故意傷三皇子,並送信予沐羽塵,言明一切以向他示好。


    她忍不住道:“你大概弄錯了,安樂郡主應該別無它意。”好歹是她的女主,設定是出淤泥而不染,怎會工於心計?


    “在京城,用惡意揣測別人,得到的往往是真相。”沐羽塵輕聲道:“我與靈兒談話不避開你,是想讓你明白這點。”


    他緩緩道:“你在京城打人,我能護住你的原因,是因大家都是聰明人,他們不會與我正麵撕破臉皮,隻會暗算,而陰謀詭計防不勝防。”


    所以她還得學防暗算?安淺夜撇嘴。她就知道,這一萬兩白銀不好賺,幸好早已決定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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