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梧宮齋房中,李明姬和蔣萬裏,母子重逢,抱頭痛哭。


    蔣萬裏邊哭邊將自己是落海如何被救,這十五年來如何過的,又如何得知的父母下落,如何來的渤海,如何去的青鳳觀,直到夜探鳳梧宮,就把這經過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了母親。


    李明姬用手輕撫蔣萬裏左眼下那淡淡刀痕,止不住的悲聲,知道自己兒子無奈之下,這才投身為匪,從幼年起就過上這刀頭舔血的生活,能活到現在,也是造化,定是那道祖暗中護佑於他,於是心中不停地念著,感謝道祖慈悲,感謝道祖慈悲。


    這李明姬一心心痛兒子,縱然也知道兒子恐怕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惡事,但她現在也不管那道祖究竟保佑不保佑惡寇海匪,反正如今讓他們母子重逢,那定然就是天意如此,因此拉著蔣萬裏齊齊跪倒,叩拜三清道祖。


    蔣萬裏也是無奈,縱然不信,但是見母親堅持,而他此刻根本也不會拗了李明姬任何要求,因此跟著李明姬跪倒在地,等叩謝完了,蔣萬裏扶著李明姬站起身來,坐迴到床邊,這才張口問道:“娘,你怎麽落到這渤海了,又為何身在這鳳梧宮中,另外孩兒得知爹爹之前來渤海尋找娘親,不知道娘見過爹爹沒有,是否知道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處?”


    李明姬好不容易才住悲聲,結果蔣萬裏這一問,李明姬手捂胸口,靠在蔣萬裏肩頭之上,又是放聲痛哭,這一次哭的更是厲害,險些暈厥,把蔣萬裏嚇得心如亂麻一般,他害怕母親悲傷過度,緊緊抱著李明姬,心中焦急,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解勸,隻能用手不停輕拍李明姬的後背,那李明姬又是好半天才勉強止住悲聲,剛想把這些年的悲苦全告訴蔣萬裏,正在這時,突然房門一開,跳進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滿麵笑容,同時嘴裏喊道:“母後,你果真還沒就寢呢,王兒我迴來了。”


    那進來少年正是太子文寅風,按照慣例,他學禮每滿一年,就有兩月探親假期,可以迴上京看望父王母後,本來按照日程,他應該明日才能迴到鳳梧,但到了鬼馬驛時,雖然天色已晚,本應留宿一晚,明日進城,但是文寅風離開上京一年,心中早就思念父王母後,歸心似箭,因此並未休息,快馬加鞭,連夜進城,那守成的兵士見是太子迴來,哪敢阻攔,二更剛過,這文寅風就迴到了鳳梧宮中。


    文寅風一進宮門,就想去寢宮尋父王母後,當值太監說,王爺倒是在寢宮,但王後這一年一直住在西宮齋房之內,文寅風雖然心中有異,但是此刻他見母心切,因而並未多問,急匆匆趕往齋房而來,進了西園,遠遠望去見齋房尚有燈光,看來母後尚未就寢,他少年心性,就想給母後一個驚喜,因此將隨從眾人留在齋房西院外,獨自一人,興衝衝直奔齋房,心裏想著母後這一看到自己,不知道要有多高興呢,也沒通報,直接一把推開房門,笑嘻嘻跳了進來。


    文寅風這一進來,登時把房中的李明姬和蔣萬裏嚇了一跳,李明姬正趴在兒子肩頭,嗚咽哭泣,蔣萬裏流淚勸慰,突然房門一開,文寅風跳了進來,那蔣萬裏雖然此刻母子重逢,心神都在母親李明姬身上,但是他畢竟為匪多年,早已養成無論何時何地,都有萬分警惕之心,一看此刻有人跳進屋中,本能抓起身旁匕首,就想上前。


    那李明姬也是一驚,扭頭一看竟然是文寅風進來,登時又驚又喜,她雖早就知道文寅風明日迴宮,因為她這一年等的就是明日,卻沒成想,文寅風在這半夜竟然迴來了,因此剛想起身,就見蔣萬裏眼露兇光,抓起匕首,看樣子就想對文寅風下手,嚇得李明姬趕緊用手抱住蔣萬裏,嘴裏喊道:“我兒不可。”


    其實並不僅僅是他們兩人吃了一驚,此時此刻,那文寅風比他們還要吃驚萬倍,本是一心想給母後一個驚喜,結果等他一推門跳進來,先看到地上躺著兩具宮女的屍體,地下大灘的血跡都已幹涸,本就嚇了一跳,一抬眼,卻見自己母後和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一起坐在床邊,摟摟抱抱,哭哭啼啼,這文寅風當時就誤會了,嘴裏喝道:“你是哪裏來的狂徒,吃了熊心豹膽,夜入王宮,逞兇殺人,竟然還色膽包天,辱我母後,我豈能容你。”說著抽出腰間佩劍,提劍上前,直奔蔣萬裏。


    文寅風基本上不會武功,但是此刻眼見母後受辱,他又恰在心性衝動之齡,當下不管不顧,抽出佩劍,一心隻想一劍刺死那賊人,卻見李明姬雙手緊緊抱住那男子,嘴裏喊道:“我兒不可。”


    文寅風可不知道李明姬嘴裏喊得我兒是對蔣萬裏所說,還以為是對自己所言,一聽母後讓自己不可,這心裏一下子明白了,頓時是又恨又氣,又羞又惱,心說:“怪不得那當值太監說母後獨住齋房,和父王已分居一年之久,原來竟然是有了奸夫,哎呀,母後,你怎麽這麽糊塗,父王對你寵愛萬分,舉國上下皆知,而母後你貴為王後,好不該背著父王,私會情夫,到如今還袒護那奸賊,恐怕父王如今尚被蒙在鼓中,既然今日被我撞上,說什麽也要殺了這奸夫,給父王出氣。”想到這裏,文寅風如同瘋了一般,毫不遲疑,舉劍就刺向蔣萬裏。


    其實也不怪文寅風誤會,這蔣萬裏雖然當時不過二十出頭,但是多年海上奔波,風餐露飲,日曬雨淋,看著好似已近不惑之年,而李明姬天生絕色,縱然歲月也在臉上留下些許皺紋,但是看上去卻和那花信年華的少婦無別,就從臉上來看,她反而比之蔣萬裏,還要小上不少,因此文寅風堅信此人就是奸夫無疑,一心要置蔣萬裏於死地。


    那蔣萬裏被李明姬抱住腰身,剛是一愣,就見文寅風一劍刺向自己,當時的蔣萬裏雖尚未得鬧海蛇王之名,武功也遠不如今日,但是比起文寅風還是要遠勝於他,見文寅風一劍刺來,伸出手來,上前一把抓住文寅風的手腕,稍一用力,文寅風佩劍立刻脫手,同時下麵一腳將文寅風踢倒在地,那蔣萬裏害怕文寅風叫嚷起來,一旦驚動王宮侍衛,那就麻煩了,因此,一提手中匕首,就奔文寅風的咽喉刺去,哪知這時,身前白衣一閃,李明姬已經用身子擋在文寅風之前,嘴裏喊道:“萬裏我兒萬萬不可,他可是你那親弟弟啊。”


    李明姬這句話出來,無論是蔣萬裏還是文寅風,都是身心劇震,呆若木雞,李明姬先將蔣萬裏手中停在身前不足一寸遠的匕首刀取下,扔在地上,而後轉身又把文寅風從地上扶了起來,眼淚如斷線一般,對文寅風說道:“王兒,你還不上前去給你那從未謀麵的兄長磕頭?他就是十五年前,落海不見的你那親哥哥,娘那命苦的萬裏孩兒啊!”


    文寅風沒想到這奸賊武功這麽高強,自己一招就被他打的丟劍倒地,眼看匕首直奔自己而來,文寅風就知道自己這條命恐怕要保不住了,這時突然見母後擋在自己身前,文寅風大驚失色,心說母親要替自己擋這一匕首,那還不頃刻就死於非命了嗎?不由得一閉眼,不敢再看。


    蔣萬裏一看也是嚇得魂飛天外,好在他武功不弱,手上趕緊收力,那匕首硬生生停在李明姬身前一寸之地,等李明姬把文寅風扶了起來,文寅風這才睜開眼睛,一看母後無礙,這心還沒落穩,就被李明姬這一句話說的又是目瞪口呆。


    自從李明姬嫁給文仲山後,以為蔣乘風和蔣萬裏早已身死,因此她這一顆心完全就係在文寅風身上,對文寅風溺愛無邊,生怕童年的文寅風心中有一絲一毫的傷痛留下,因此有關他親父蔣乘風和親兄蔣萬裏之事,從來沒有跟文寅風提過一二,隻打算將來文寅風成年之後,再對他訴說前情,到時候讓文寅風認祖歸宗。


    既然李明姬從不提起,那文仲山自然更不可能對文寅風訴說,更是把文寅風視為幾出,溺愛之情,不下於李明姬,因此直到如今,文寅風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哥哥蔣萬裏。


    這時李明姬一說這眼前的奸賊是自己從沒見過的哥哥,文寅風一時哪能接受,愣了半天,說道:“母後,你說什麽?這人是我親哥哥?怎麽可能,渤海舉國上下,人盡皆知,父王隻有我這一個兒子,何曾有什麽哥哥?母後,你到底怎麽了?難道瘋了不成?”


    李明姬此刻左手摟住蔣萬裏,右手拉住文寅風,泣不成聲,說道:“我那糊塗的兒啊,那文仲山哪裏是你的生身父親,他是你那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啊!”緊接著李明姬一字一句,字字是淚,句句帶血,就把這一十五年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講了出來。


    她這一腹辛酸,滿腔委屈在心中憋了許久,此刻當著兩個兒子,方才一吐心聲,尤其說道蔣乘風被逼無奈,投崖自盡之時,幾近昏厥,抱著二子,聲淚俱下,最後仰天哭道:“蔣郎,你如果靈魂未散,就睜眼看看,他們兄弟如今都已成人,蔣家香火有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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