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可以達到什麽地步呢?”

    整個上午,坐在教室裏的陳杉一直處在迷茫之中。

    接觸“虛度”以來,除了剛剛降臨在神臨之地的時候,曾在宿舍裏稍微而又短暫地迷茫過之外,陳杉所陷入的又一次需要去思考的疑惑,或者說是質疑。

    ……

    短短幾秒鍾的時間,看著薑北原在談笑之間就將千萬巨款易手而出,坐在一旁的陳杉的眼神裏隻有吃驚,他不曾想到過花錢到這種地步人卻還能夠保持著平和、大氣、謙和並介乎在玩樂之間的神色。這就是有錢人的氣度嗎?如果眼前這個人輪到是自己的時候,到時,會不會猶豫,或者,說是放棄呢?

    發覺到陳杉異樣的目光,薑北原示意埃德加負責其後與黃霄之間的業務,迴過身麵向陳杉,看了看納蘭欣怡之後,對著陳杉說道:“這些錢不止是我一個人的,還有小佑與萊哈的投資。”

    “……不是……不過,也太多了些吧?”

    “你現在已經是零誌的學生了,對於金錢和權力的意義,你有的是機會去體會,到時,慢慢地就能適應了……說實話,這些,不過是我們三個人平時積攢下來的零花錢而已。”

    “零花錢?!”陳杉已經開始咋舌了。

    “我也是有一點類似的零花錢的。”身旁的女孩半開玩笑半真心地開口說了一句:“如果需要的話,就轉到你的賬戶裏好了。”

    ——窮人,自己……

    陳杉的腦海裏立刻就產生了對自己現在身份的評語,表麵的神情雖然沒有多大的變化,但內心卻已經黯淡到了穀底。陳杉的神情一向是與心裏變化掛鉤的,喜怒哀樂隻要感到如此,相應的表情立刻就會隨同著一起展現出來,沒有絲毫地做作過。而這,是少年首次沒有將心裏的變化直接呈現到麵部。

    陳杉並沒有表露出來的心裏變化,立即被已然與他心有靈犀的女孩敏銳地察覺到了,同時,納蘭欣怡也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歉意、關切、擔憂與一絲絲本不應該存在的愧疚在同一時刻飽含在雙目之中,靜靜地注視著麵對著自己的少年。與陳杉一起,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此時的陳杉已經全然不覺地陷入了獨自的沉思之中。

    安吉貝麗、神域、艾布理斯,以及隨後遇到的寂夜,還有學習魔法等等,如果當初的自己並沒有遇到現在的自己所遇到的這些機遇的話……如果自己沒有考上零誌,沒有遇到薑北原、佑臣傑這些富家子弟的話,不,如果沒有“虛度”,自己根本不可能來到零誌這樣的校園。作為一個從平民市井家庭裏長大,除了父母和與自己身份家世一樣的人之外再沒有其他可以攀附的人際關係的自己再到“虛度”這樣的一個世界裏,會混成怎麽一個樣子呢?

    ——最起碼,我是永遠都不可能認識欣兒了……

    心神猛然意識到這一點的陳杉立時從呆滯的沉思中恢複了過來,同時也感受到了坐在身旁的女孩那充滿關切與擔憂的目光,黯淡的神色隨之揮去,歉然地衝著女孩微微一笑,說道:“我有些累了,咱們先迴去吧!”

    說完之後,陳杉就獨自起身,對房間內的其他人招唿也不打一聲地往緊閉著的房門走去。

    陳杉默默地離開房間的時候,納蘭欣怡也跟在他的身後一起離開,兩個人沉默著直接返迴了居所。

    進門之後,沒有搭理流著口水飛撲而來的玲瓏,陳杉直接背對著就站在身後的女孩漠然地開口說道:“欣怡,先讓寂夜陪你一段時間吧,我需要一些單獨的時間,明天再見吧!”

    說完,陳杉什麽都沒有去做,也沒有去留意,直接選擇了下線,離開了“虛度”。

    ……

    不知不覺地陷入迷茫的陳杉在一上午的時間裏都沒有什麽精神,腦海裏不斷地重複迴憶著昨晚在“虛度”裏發生的那一幕。

    ——權力,欲望,還是平淡的心?

    “喂,在想什麽呢?”肩頭一沉,孫曉飛的那張時刻充滿笑容的臉就出現在了陳杉的眼前,“你一上午都在發愣。”

    “沒什麽。”陳杉平複了一下心態,擺出自己平常的表情,扭頭向窗外看去,陽光已經接近筆直地照射入教室:“已經是中午了嗎?”

    “當然!還說自己沒想什麽,要不我過來叫你,這午飯你就不用吃了。”孫曉飛靠站在陳杉鄰座的課桌上。

    陳杉此時也注意到整間教室裏已經就剩下他與孫曉飛兩個人而已了。

    “走吧,吃飯去。”陳杉說著,便起身離開了座位,向教室外走去。

    孫曉飛玩味著用鼻息笑了笑,隨後跟著走出教室,緊跟了兩步與陳杉並肩走在教學樓的走廊裏,開口問道:“你在”虛度“裏怎麽,我一直都沒有看到你的影子,又忙活什麽去了?”

    “沒有,隻是有點累,提前下線睡覺了。”

    “睡覺?在裏麵睡覺的時間可比外麵要富裕太多了……嗬,算了,先通知你個事,薑北原那個家夥居然賄賂通了任教的那個老教授和咱們的齊指導,將下午的虛擬課堂改為在”虛度“進行實習觀摩,到時候,你直接進”虛度“就可以了,咱們的拍賣會就是上課。”

    “哦……”陳杉應諾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但在心裏,他所想的是自己距離再見納蘭欣怡的時間已經提前了,而自己,已經想好了嗎?

    ……

    睜開雙眼,熟悉的布景,陽光透過天窗炫撒在房間之中。在麵前,使人心動的女孩恬靜地依坐在沙發上,隨著陳杉的出現而抬起麵龐,眼神中閃過並挽留住欣喜的神色,紅唇微微地動了一下但沒有發出聲音。兩個人,一坐一立,就這麽保持著不存在任何避諱與遮掩的對視。

    藍色的影子從角落飛撲到近前,玲瓏那口水與眼淚肆意宣泄著的龍臉企求著的仰視著讓它等了許久之後才出現的陳杉。

    看著有些耍寶,當口水比眼淚還不值錢一般隨意亂流的小家夥,陳杉的壓在心頭的事情再多,在透不過氣來,在此時,也隻能報以愉快地笑容。蹲下身,一手撫摸著玲瓏的小腦袋,另一隻手則攤到其嘴前釋放了一個藍色的光球。

    伺候完了小家夥,陳杉背對著納蘭欣怡走到落地窗前,遙望著無邊的海際。

    看海的目光中,還存在著一絲迷茫的雙眼中所看到的是海水起伏之中無數次掙紮而起的海岩,是疊疊不休暮暮不倦的白色海浪,是迎風展翅翱翔飛掠的海鳥,是波瀾不驚無際到天邊海麵。視野頓時變的清明起來,而陳杉的內心也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

    迴身看向依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納蘭欣怡。

    “對不起。”

    少年的話語令期待中的納蘭欣怡一怔,但女孩迅速恢複了過來,趕忙搖了搖頭,她並不介意陳杉之間的悄然離開。

    “從知道你的身份開始,我就知道以我自身的能力是沒有什麽餘地去對你做什麽承諾的。”

    “我知道。”

    “不管是機緣還是巧合,或者說是某人的特意安排,這些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與你相遇就已經是我今生最大的幸運……你曾經問我是不是愛你,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露出了曾經望向星空時的笑容,一步一步地向納蘭欣怡走近,在靠近女孩膝前的時候,陳杉傾身半蹲在女孩的麵前,將女孩的雙手挽在手心裏,注視著,“我感受到了你的信任與關心,作為一個原本無法做出承諾的我,在今天,在我心愛的人的麵前。我,陳杉,向我心愛的欣兒承諾,我將通過我的雙手,我的心去承受這份愛,去維護這份感情。”

    “但在你我之間,存在了外界的幹涉,無論是強加,施舍,或者蔭庇與關照,我都會抵觸,逃避,抗爭,乃至放棄。我的語言表達一向不好……”說到這裏,陳杉仰著頭,麵帶著首次與納蘭欣怡對視時所帶有的微笑,深切而又堅定地再次與女孩對視著,開始了自己最後要說的話語:“你眼前的陳杉,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這一生都有可能在擁有你們這樣家世的人眼中所謂的窮困與潦倒之中了卻一生。這樣的陳杉,你願意接受嗎?還是……”

    納蘭欣怡的手已經撫在陳杉的雙唇上,使他無法將還未講完的話有繼續說下去的機會,與陳杉對視的雙眼之中已經有些晶瑩,柔美的麵容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嚶嚶地說道:“我隻要現在的杉,永遠……永遠……”

    ……

    都市弗瑞頓的中心廣場

    通往廣場的數條街道之中,除了四條有著專門用途的大道之外,其餘的全部都處於被封閉狀態下。靠近市政大廳的通道設立了阻隔帶,隻容許前往或離開市政大廳之用,無法進入設在中心廣場上的拍賣會場;與市政大廳相對的左側大街為會場入口,右側為出口,均由叢林羽翼的少部分團員與零誌聯盟直屬零誌公會的人員負責維持秩序;最後一條暢通的大街位於通往港口區的方向,這條大街隻供叢林羽翼的人員出入會場,搬用物品的專用通道。同時,為了疏導借由中心廣場過往弗瑞頓的玩家人流,安逸飛以城主的身份已經著手安排了城防軍與零誌公會的人員一起,提前設立路卡疏導人群,為迎接真正的高峰預熱一下。

    中心廣場上,原先零誌聯盟成立時搭建主席台的位置在此時搭建了一座略小一些的台子,台子下直到魔法水池(玲瓏曾經仰泳的那個水池)之間已經擺滿了一席席的桌椅,這裏是拍賣會的主會場。

    在主會場下方的三側,以魔法水池為中心,分別布置了三個賣場,其中一個是主打餐飲,畢竟預計需要接待的人為數不少,多少也會有些生理上的需求;另外兩處則是一個賣武器裝備,一個賣普通附魔用品與低級卷軸,所出售的物品大都是出於叢林羽翼與頌歌傭兵團手頭上達不到拍賣級別的大眾貨,但也都是武器、裝備、鐵匠商鋪裏少見或者太過昂貴的富裕品。

    叢林羽翼的眾多成員此時已經為拍賣會的到來,在林翼堂與中心廣場兩頭之間竭盡所能地忙碌著。

    薑北原與埃德加二人負責會場的布置,從上線開始就一直處於焦頭爛額,指手畫腳的狀態之中,而同為商業管理專業,美其名曰是實習觀摩的三個班級的同極生們,除了原本就身為叢林羽翼一員的人各行各事地完成原本就屬於自己任務的人之外,全都投入到了布置會場的熱情當中,當然,除了布置會場之外,在拍賣會開始之後,實習觀摩的人員大都也會接觸一些與行業操作相關的事物,更或者成為賣家,在原本就是自己布置的席位上占得一席。不過,在眾多忙碌的身影之中卻缺少了一個例外人員,以陪讀生的身份在零誌裏將就可以算上一號的林栩瑞,到現在,他還未在弗瑞頓裏出現過。

    “需要我們幫忙嗎?”

    薑北原手捧著會場規劃草圖迴過頭來,看到是陳杉與納蘭欣怡正牽著手悄然站在自己的身後。

    兩個人剛剛從林翼堂過來。此時的林翼堂裏,包括佑臣傑、姒琪,韓林那至身為精靈祭祀的娣婭在內,隻要身在弗瑞頓城內,無論是使用魔法還是利用神術的,隻要身上穿著的是布衣,就會被團長大人勒令其雲集到林翼堂後院的那間還算寬敞的工房裏,與拽足擠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地以誘惑為主,一群身著長袍罩袍的男男女女滿屋子地追捕,擒拿,乞求著地繞著會飛的玲瓏團團轉。

    聞聲迴頭的薑北原先是看了看對著自己微笑著的陳杉,再移視了一眼的掛著淺笑也看著自己的納蘭欣怡,然後再將視線落迴到陳杉的身上,擺了擺手說道:“我這裏也沒什麽需要你們幫忙的……呐對了,你們兩個去北城門吧!羽焱在那裏代表咱們團迎接前來參加拍賣會的某些”人物“。你的那幫不好伺候的手下也跟他在一起。今天北城門的防務我已經從安主席那裏討過來了,你們兩個……就過去幫他門壓一下陣,充充門麵吧!”

    說罷,薑北原就不再管這對男女,迴身看了一眼中心廣場上忙碌的人群,隨即就撩起袖子邊大喊著邊大步小跑著:“那邊,台子搭歪了……”

    陳杉與納蘭欣怡對視了一眼之後,兩個人會心地一笑之後,就閑談說笑外加遊曆逛街地動身往都市弗瑞頓的北城門走去。

    北城門前,原本的係統城防衛兵已經換成了衣著不齊,但卻都很光鮮紮眼的玩家群體,叢林羽翼的眾傭兵們正在履行著高級門衛的職責。

    陳杉與納蘭欣怡遠遠地就看到了冷嫣與吳影亮出叢林羽翼的傭兵團徽章,一絲不苟……完全是得著權力徹底利用的架勢,盤查著每一個路過的玩家滿頭冒汗,甚至連出城的玩家也不忘要求交納持武稅。

    吳羽焱呢城門的柵欄拒馬旁被擺放了一張桌子,支上一把大遮陽傘,桌子上則擺著原本應該擺在林翼堂大廳圓桌上的茶具,還有韓雪在旁邊作陪,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品茶聊天。

    走出城門的影陰,陳杉看著在城門前耀武揚威的雙刹的背影才皺了皺眉頭,身旁就傳來了兩聲針對不同目標的招唿聲。

    “呦,小杉,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廣場那邊不忙嗎?”

    “蘭欣姐,好久沒見著你了,想死我了。”看著兩個懶洋洋地站起身打著招唿的二人,陳杉與納蘭欣怡相視一笑之後,一同走了過去。

    整整一隊的城防衛兵被半數不負責任的傭兵把守,而且……實際人數遠比薑北原所說的要少的多,與吳羽焱坐在一起的陳杉不免納悶地開口問道:“怎麽就你們四個,其他人呢?”

    “其他人?”吳羽焱理解著陳杉的問題,仰頭想了想之後,迴過味來地迴答:“弗瑞頓又不是就這一道城門,除了在這裏的兩個丫頭之外,你手底下那幫新進來的其她那幫丫頭片子們全都被小德那個家夥用小貓小狗小耗子之類的活物勾引到西門去了。哦,燎原他們在那邊……”

    沿著吳羽焱抬手所指的方向,距離半裏外的一棵大樹下,陳杉看到了幾個晃動著的身影。

    “還有。”吳羽焱將沏滿的茶杯擺到陳杉的麵前,語氣與神色之中已經沒有了先前說笑,變的沉穩了起來:“我剛剛得到一個對於你和蘭欣來說不是很好的消息。”

    “哦,什麽消息。”

    “艾根,在今天,就在我接崗之前進入了弗瑞頓。”

    “哦……呃!”

    陳杉剛剛才抿入口中的茶水在大腦過濾完吳羽焱的話語之後立即噴灑向地麵。雖然早就已經知道在身邊潛伏了禦盾聯盟的人,不過,還是沒想到艾根本人會這麽快就跟著來弗瑞頓,這個消息來得也太突然了。

    “情況比你預計的還要糟糕。”吳羽焱的所要說的消息還未說完,“跟他一起來的還有貝茲尼司商盟費的盟主倫奈爾,血魔傭兵團的團長歐陽輝,以及來自日耀的禦劍傭兵團的團長鐵歌。”

    聽著吳羽焱所道出的一個個名字,陳杉的心幾乎如不久前一樣沉到穀底,但在聽到鐵歌這個名字之後,疑惑的神色立刻表露了出來。

    ——鐵歌怎麽會跟禦盾聯盟的人走到一起?

    “來新客人了。”吳羽焱已經不管在他麵前疑惑的陳杉了,起身迎向遙望著遠處正向弗瑞頓奔來,揚起一片塵土的馬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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