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伸手不見五指,抬頭不見天日,俯看不見泥地;左不見牆,右不見壁。

    這裏黑到仿佛不允許存在生命,連一點亮光都沒有。但依稀聽見有唿吸的聲音,一唿,一吸,此起彼伏……所謂生命中最唯美的交響樂,不就是唿吸的聲音了麽?

    “咳咳……咳咳咳……”打破寧靜的是一陣咳嗽聲,隨即有碎石墜地的聲音,像是有人從地上站了起來。

    接著他試探著開口,小心翼翼地說了一聲,“誒嘿?”

    “……我在。”另一邊同樣有女聲響起,夾雜著碎石墜地的聲音,“探照燈還能用麽?我的不能用了。”

    “應該能用吧。”對方迴了這麽一句話之後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搗鼓腦袋上的探照燈,一陣子過後有光束如利劍般刺破了黑暗,打在了靠牆的誒嘿身上。

    “這是哪?”通訊器還能正常運作,誒嘿清冷的聲音傳到葉燁耳中。對於這個笨妞的問話葉燁心裏有股氣不上不下的,心想我怎麽知道這是哪,現在要說的應該是為什麽你這個笨比跑路時不看路才導致中了龍王的陷阱吧?

    “我要是知道在哪我早就帶你出去了。”葉燁沒好氣地迴了一句。

    “通訊纜繩剛剛斷掉了。”誒嘿抓起身後還剩下小半截的纜繩,聽語氣看不出對方的表情如何,但絕對不會太好。

    在如此深的海底和海麵上的後援失去聯係無異於半隻腳進了地獄,嗯,要是好事做多了的話也可以說是半隻腳踏上了天堂,但這都不是什麽好事吧,要想去這兩個地方前可是要死一死的。他葉燁不想死,看誒嘿的態度應當也不是自暴自棄的表現,所以說現在他們孤立無援,隻能靠自救,再加上氧氣瓶裏的氧氣不多,再這麽拖下去的話可能等學院發現他們的時候可能就隻能打撈到兩具臉青唇白的屍體了。

    “這裏不像是被封死了的,沒地圖等於走迷宮,瞎走等於浪費氧氣,白搭。”誒嘿盡量將唿吸頻率降到最低,順著探照燈的燈光四處打量,“我身後是牆,我們可以摸著牆一直走到出口處。”

    聽到這句話後葉燁倒是咧嘴一笑,心想連牛頓定理這東西放在微觀世界裏都等於狗屁,在龍王的宮殿裏妄圖在機關啟動後當成迷宮想著摸牆能走出去什麽的,怕不是癡人在說夢。自古以來隻有王才能幹掉王,王的宮殿自然也要用王的手段來解決。

    至於要用更貼切的比喻來說的話,其實誒嘿的想法跟在魔法世界裏談科學,在唯物主義麵前說地獄差不多,都是荒謬至極的東西。

    “你的言靈?”誒嘿盯著葉燁那對燦金色的豎瞳,從探照燈亮起的那一刻起對方的黑色瞳孔就變成了難以言喻的璀璨金色,那裏麵好像藏著東西,一旦釋放出來就好比能夠毀滅世界一樣可怕。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開著,我們頭頂是空的,應該是剛剛我們掉下來之前的地方,這裏的水也不知道去哪了,但空氣可能有毒。”葉燁指了指上麵,“我能看到上麵一直在變,就像是,像是魔方一樣?這整座青銅城跟魔方一樣不停地在扭,正確的出口不斷地被封死,新的入口隨之出現,沒有地圖我們兩眼抓瞎。這樣的話別說出去了,連認清楚路都難。”

    “能感受到摩尼亞赫號的信號麽?”誒嘿問了一句。

    “我在找,但是……”葉燁看了一眼氧氣表,“還有十分鍾的時間!”

    誒嘿突然臉色大變,他們剛剛醒來之後沒發現過了多久,暈倒的時候也沒有特意地去控製唿吸,在那樣奢侈的浪費下氧氣所剩無幾,在十分鍾之內他們要是再找不到出口等待他們的就隻有攜手黃泉路上走的結局。

    “該死的。”葉燁屏住唿吸,意識跟隨著領域一直往前,一直往前,他一直捋不順青銅城運作的規律,但他從一開始目的就不是為了這個……

    龐大的生物電流將整座青銅城覆蓋,形狀定格,同時還感受到了別的電波信號,他嚐試著去接觸那個信號,雙方互換信息,對對幾秒內跨越了上百米,水麵上破開波浪的摩尼亞赫號再次響起了葉燁的聲音,在整個前艙裏迴蕩:

    “我需要幫忙!”

    曼斯聽見聲音之後麵露喜色,雙手捶桌衝著塞爾瑪吼了一句“把那該死的地圖傳給他們!”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塞爾瑪臉色凝重不斷敲著鍵盤,海量的信息正在被處理,雙方的連接並不穩定,很可能斷開的時間就是下一秒。此時此刻在跟塞爾瑪搶時間的沒有誰,就是那該死的死神!

    “快快快……最後的一點……我發出去了!”塞爾瑪身子緊繃著,十個指頭在鍵盤上飛舞。

    這句話在落下之後曼斯大笑起來,“對對對!就是那樣,天朝有句古話叫天無絕人之路,這把我們要絕地翻身!……大副!發通知讓救援直升機快點過來,專員們上來之後可能身上有傷!”

    “收到!”大副應和著,與此同時,龐大的信息量通過言靈湧入了水下近百米深處,葉燁的腦子裏近乎要炸,好比本該隻能容納那麽點東西的小袋子一下子被裝進了一隻巨型輕鬆熊,袋子鼓鼓當當的像是隨時都會炸開。

    伴隨著痛苦一並傳來的是一張巨大的三維透視圖,葉燁毫不懷疑這就是他們身處這棟青銅城的地圖,或許是曆史上真正存在過的“白帝城”,此時此刻它在葉燁腦子裏如同沒穿衣服的sexdy,但卻比世界上任何一個豔星都要來得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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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棟完全由青銅澆築的宏偉建築在千年後的如今再次運作起來,零件如同活了過來一般流暢地運作,那一堵堵的青銅壁分裂成一塊塊,空氣被夾在中間,氣流湧動,順著裂縫逃逸,夾雜著巨大的噪音,刺耳的風聲仿佛在葉燁耳邊響起一般轟鳴。

    有水的地方是最下層,青銅城真的好比一個魔方,這個麵扭完那個麵扭,正確的六個麵不斷地被打散,四麵八方都是封閉又打開封閉又打開的新通道和死路……在每一分每一秒裏綠色逃生通道都不斷在變,好比馬來群島上的一個個島嶼,這其中有無數船隻通航,但某天你變成了上帝,隨手拖動這一個個島嶼互相換位,南加裏曼丹下移,西蘇拉威西並到了東加裏曼丹的下邊,舊的航線不斷縮小直到閉合,中間的船隻避無可避,跑得快的順利出去,可跑得慢的隻有被壓扁作為結局。

    葉燁不想被壓扁,但領域中的青銅牆不斷變化,如病毒般開始蔓延,它們翻轉,側移,下沉,上提……按地圖上看它們這裏要準備翻轉!

    “轟轟轟……”

    巨大的轟鳴聲炸開,葉燁抬頭看,探照燈映著天穹整個都要傾倒而下,那上麵的江水也隨之落下,青銅牆也開始嘎吱作響,零件開始工作,他們這裏要翻轉。

    “葉燁,葉燁,葉燁!”曼斯在摩尼亞赫號上大吼著,“能聽見嗎?聽見迴話!”

    “我一直在!”曼斯聽見葉燁咬牙切齒般的迴應在前艙炸開,塞爾瑪抱著嬰兒,對麵是青銅城的三維透視圖。

    “鑰匙正在幫你們規劃逃跑路線……你們那邊怎麽樣了!?”

    “不太好,這邊進水了,現在連氧氣用盡後去唿吸青銅城內的空氣都不行了……”葉燁說。

    “幾秒,再撐幾秒!”曼斯迴以大吼,想讓對方提起精神來。

    “快點快點,寶貝寶貝你身上可掛著兩條命啊……”塞爾瑪托著鑰匙站在桌台上,緊緊地盯著鑰匙的手指。

    嬰兒肉嘟嘟的臉蛋上有金色的光緩緩流過,透著詭異的莊嚴,他就著身後塞爾瑪的手,盯著顯示屏像是在做一份決定生死的考卷。

    “……”

    整個前艙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鑰匙身上,嬰兒看著顯示屏愣了幾秒,然後伸出了肉乎乎的手指,在巨大的屏幕上劃動。他指了指位於中層偏下的一個地方,含糊地咿呀了兩聲,示意這就是葉燁和誒嘿所在的地方,然後緩緩地下落,一直到最底下,穿出青銅城。隨後嬰兒眼底的金色消逝了,整個人跟失去了脊椎骨一般靠在塞爾瑪手上,而後放聲大哭。

    一直……往下?可那都是死路啊?曼斯心裏一涼。

    不對!水底的葉燁眼底閃過一抹燦金,鑰匙所劃過的路線在他腦子裏一清二楚,腦海中那副三維透視圖的其餘地區全部被拋掉,隻剩下他們所在的區域以及剛剛鑰匙劃過的地方……一直往下,剛剛他們這裏是翻轉,然後是側移,側移之後是下沉?

    葉燁的眼睛透過了底下的渾濁江水,透過了最底下的青銅巨壁,再往下,最底下,那下麵是……“是出口!”葉燁脫口而出。

    “我們走!”他迴頭對著誒嘿大吼一聲。

    兩人順著水流衝刷而下,透過劃開的江水他們看到了眼前的青銅巨壁,它正在側移,新的空間出現,像是一層又一層的房間,探照燈照不透底,好比一張深淵巨口對他們張開大嘴。

    “報告氧氣儲存!”曼斯對著塞爾瑪吼道。

    拉丁女孩剛剛把嬰兒交還給另外一個女人,聞言她看了看顯示屏的右下角,“五分鍾!”她迴以大吼。

    “他們通過正下方的出口傳出青銅城……五分鍾加上閉氣潛泳的時間完全足夠……”曼斯麵露喜色,但又轉為擔憂,“但是出口是在青銅城的正下方,脫出青銅城的時間和上浮的時間不一致……他們還有十分鍾左右的時間,這其中如果有一點差池……”他完全不敢想那是怎麽樣的結局。

    “正在脫離青銅城,時間足夠。”這是葉燁的聲音最後出現在前艙,這句話落下之後再沒有別的聲音響起過,哪怕是一點電流聲。

    葉燁解開了言靈,但雙眼仍是熔金般的耀人,他和誒嘿互相牽手防止其中有誰被水流帶走了,換做是在以前也許牽著這麽一個美少女的手他心裏指不定會出多少花花腸子,但現在他可是有婦之夫,再加上如今麵臨生死局……他感覺自己的左胸前所未有的堅硬如鐵,好比裏麵不是強健的肌肉組織而是一塊冰涼涼的鐵皮一般。

    水中有旋渦成型,缺口不斷擴大,正下方的正確出口正在對他們開放,在這幾分鍾內他們必須以全速前進,如果稍遲幾秒最後上提的青銅巨壁會將他們永遠地鎖死在這裏,成為眾多白骨中的一員。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第三分鍾時他們終於接近了出口,兩側的青銅巨壁即將到達盡頭。

    可就在即將脫出的那一瞬間,葉燁臉色大變……他感覺身後,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跟著他們飛速移動!

    “後麵有東西!”誒嘿迴頭衝著他大喊,此時出口近在咫尺。

    葉燁頭也不迴,咬著牙,麵罩裏的表情難看至極,“全力脫出……等等,那是什麽?”突然有一個類似是生化實驗裏的試驗罐一樣的東西進入了葉燁的視線範圍之內,大小差不多有誒嘿大半個身子那麽高,在水底下它隱約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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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奮力往旁邊一劃,勉強夠到了試驗罐的表麵,然後用盡全力地一拉,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下。

    “那是什麽!”誒嘿大喊。

    “……”葉燁沒迴,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越過最後的裂口脫離了巨大的古建築,身後的青銅巨壁合上了最後的縫隙,伴隨著巨響以及……吼聲?

    “真有什麽東西在後麵!”誒嘿再次大喊。

    “該死的……”

    葉燁知道後麵的那玩意兒是為了自己手上的這東西而來的……他邊向上遊邊把這個類似是試驗罐一樣的東西放在麵前打量著,材質有點像是黃銅,裏麵不知道裝著的是什麽,但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上去再慢慢說。”葉燁用單手比了個手勢,誒嘿微微點頭,兩人如同箭矢般向上遊去,危險似乎都被落在身後。

    可葉燁心裏總是有些不安……不,不對!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他和誒嘿不約而同地猛地迴頭一看,這一看讓他們如墜冰窟。

    青銅巨壁本該把青銅城好好地封閉住了,但在水下突然爆發出一聲巨響,青銅巨壁碎成一塊塊四處飛濺,在水下掀起一陣陣灰塵,四處彌漫。葉燁知道那是剛剛追在他們身後的東西所弄出來的動靜,他原本以為青銅巨壁能好好地把這東西鎖在裏麵,可沒想到對於那東西這塊青銅巨壁不過是稍微需要花點功夫的阻礙。

    灰塵散去,大顆粒物重新沉底,從那裏麵顯露出的是一個龐然大物,麵目猙獰,雙瞳流淌著異常璀璨的金光,它鎖定住了葉燁和誒嘿,更準確的話應該說是鎖定住了葉燁手上的那個黃銅罐,而後它在水下撲打雙翼,卷起一陣陣水流湧動,朝他們這邊衝來……

    如果葉燁他們沒看錯的話,那麽在他們麵前出現的這東西,毫無疑問的是一頭……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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