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變法的最好時機。


    在過去,金軍入侵,宋軍雖有抵抗,也隻是局部抵抗。北方河東,河北等地,拚殺得流血漂櫓,可是在南方,在兩淮,在江南,百姓生活依舊該吃吃,該喝喝,士大夫依舊花天酒地,農民依舊交糧納稅。


    可以說,金軍是以十分的力道進攻大宋,而宋朝僅僅是用十分之一的力道抵抗。


    而如今,連綿的戰火,波及了大宋的一半疆土。金軍所到之處,不是燒殺搶劫,就是掠奪為奴仆,農民想要種地而不可能,士大夫想要花天酒地而不可能,此時大宋已經到了生死危亡的時刻,再向後退一步,就是滅國。


    此刻,漸漸由局部抗戰,變為全民抗戰。


    宋朝開始用十分的力道,還擊金軍的入侵。而宋朝強大的gdp由閑置無用,漸漸開始轉化為軍事實力。


    大宋由鬆散的農耕和閑暇的市民體製,向著戰時經濟政策轉化,龐大的戰爭機器開始運轉,隻要減少內耗,減少政策上的失誤,靠著龐大的實力,足以輕鬆的輾壓金國,在持久作戰之下,足以將金國的國力耗盡,軍力耗盡,最後將金軍徹底的拖垮。


    然而一切的前提是內部穩定,隻有穩定的內部才能打持久戰,才能拖垮金軍,取得最後的勝利。


    隻是能內部穩定嗎?


    趙樸搖了搖頭,文官集團是宋朝最大的阻礙,堪比漢唐時代的門閥世族。


    在漢朝時,門閥士族成為固化的階層,形成龐大的宗族勢力,隴西李氏、沛縣劉氏、陳郡謝氏、琅琊王氏、清河崔氏、範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弘農楊氏、蘭陵蕭氏等,利用姻親、宗族勢力,小則是把持一地,大則是把持一國。控製著政治權力,壟斷著經濟資源,把有限的社會機會,都留給他們的後人,結果選出了太子還不算,又選出了一堆不食人間煙火的太孫。大族政治,世家政治,大行其道,把社會割裂成兩部分,大多數底層民眾再也沒有機會了,甚至說他們都會倒退成大家族的奴仆。結果是地方勢力強盛,讓宗族勢力,超越了國家利益,引來了五花亂華,更是引動了唐末的軍閥割據。


    直到宋朝,才徹底將地方宗族勢力打壓下去,失去了割據一方的條件。


    宋朝實行的文官政治,代替了門閥政治,少掉來軍閥割據,為底層上升提供了機會,但是弊端也是很明顯的。文官集團,多數是保守派,想要依靠文官集團變法,幾乎是必敗無疑。還有文官集團打壓武將集團,也必然造成國防虛弱;文官集團具有軟弱性和妥協性,必然難以持久抗戰。


    在文官主政的時代,封狼居胥注定是做夢。


    一旦前線的戰事,取得了好轉,文官們一定會消減武將權利,或者是架空武將權利,變著法子的搞內耗。


    不改革文官集團,想要北伐,想要收複失地,還是做夢吧?


    …………


    此時是變法的最好時機,金軍的入侵,客觀上讓那些地主士紳大量死亡,或是逃亡,遺留下大量的無主土地


    而他完全可以利用這個空當,進行土地改革,重新頒布地契,讓一部分無地,或者是少第的農民獲得土地,從而獲得農民的支持,減少流民數量,獲得穩定的後方。在適當的抑製土地兼並,足以打造一個穩定的後方。


    不過,此時也是最為危險的時刻。


    隨著金軍的南侵,大量的百姓遷移先了南方,這必然會造成用地緊張,若是分配不當,或者是官吏耍貓膩,足以引發動亂;而大量南遷的士大夫和勳貴,必然利用各種手段,強取豪奪當地百姓的土地,鳩占鵲巢,那時南北衝突加劇,各種問題會再度滋生。


    這些問題若是處理不好,南方之地必然是遍地烽火。


    總之,此時此刻,想要無為而治,想要平靜當皇帝注定是做夢,隻有適時而變,不斷進取,才能在災難中抓住機遇,一舉獲得成功。


    此刻時間有限,留下準備的時間不多了,行動勝過心動,速度勝過思考。


    此刻,若是變法,根本沒有人才可用,可謂是一個人變法。


    除了他這個皇帝有變法的意圖之外,沒有人願意變法。他若是變法,反對派很多,騎牆派很多,而支持者很少。


    不過時間有限,趙樸可沒有那麽多時間,培養變法人才,隻能是有條件要辦,沒條件也要創造條件上。變法人才,隻能是從那些投機者中挑選。投機不要緊,隻有有用就行,隻要是在掌控中就行。


    此外,變法人才也隻能是從那些守舊派中拉攏。將守舊派轉化為變法人才。


    唯一感到幸運的是,他是皇帝。


    這是宋朝,而不是明朝。在明朝,皇帝的權力早已經被各個地方勢力架空,政令出不了京城。而此時還是宋朝,皇帝的權力還是至高無上的,對於中央、地方都有極大的掌控力度,想要玩清君側,想要玩兵變的,沒有幾個。


    …………


    而在不斷的試探,不斷的拉攏中,張浚總算是成為第一個變法的大臣。


    張浚可能不理解變法,可能才能有限,可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隻是事到如今,沒有好的小弟,隻能是這樣湊合了,明知不適合,緊要關頭,也隻能是湊合使用了。


    這時,趙樸有些理解王安石,為何王安石手下的小弟全是奸臣,全是大壞蛋,難道王安石不知道嗎?不是王安石不知道,隻是沒人可選,沒人可用,隻能是湊合使用。


    這大概就是曆來奸黨,誕生的根本原因吧!


    張浚隻是第一個,接下來,還會有無數個。


    正所謂,名韁利鎖,一些士大夫可能不為金錢所誘惑,但是不能不為名聲所困。身為士大夫,身為讀書人,所謂的氣節,所謂的操守,隻是引誘帝王關注的麵子工程而已。一旦帝王拋出官位為誘餌,士大夫可能為了名聲,而舍棄操守、氣節。


    在這個君權至上的時代,往往是臣子適應君王,而不是君王適應臣子,為了高官厚祿,為了名垂千古,那些讀書人不得不屈服於帝王的淫*威之下。


    張俊是第一個,但不是最後一個。


    趙樸心中鬆了一口氣,幸運的是他是皇帝,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掌控者兵權,隻要是不急躁,不放下致命的錯誤,成功的機會應該很大吧!


    這是一場至上而下的改革,希望成功!


    恍然間,趙樸想到了彼得大帝。


    曆史上,彼得大帝改革時,也沒有人才支持。那時,彼得大帝改革,可以說是一個人的改革。他改革時,不依靠如何的大臣,大臣隻是利用而已,方便則用;不方便,則是丟棄。他改革時,總是身先士卒,總是衝在最前麵。


    他用野蠻,改造了野蠻的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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