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真情被拒絕,慕容曒燦爛的臉頓色陰沉下去,“你再說一遍。”


    “滾!滾!滾!說了三遍,送你兩遍,怎麽,來殺我啊,有本事別動我的人,直接對我動手啊!”原以為他那句,“皇兄給不了你的東西,朕能給你”,隻單純指的是如何操控好偌大的不聽話的十二禤閣,結果這個隻是附贈的,這人的真實企圖居然是娶她!酈清妍為自己還沒完全搞清楚傻傻就跟了他走的行為,後悔到恨不得吐血三升。


    “後位後位,誰稀罕誰拿去。不和你玩了,我要迴家,我要去金陵,我再也不蹚這破渾水了。你愛怎麽的就怎麽的吧,殺光朝臣也好,玩弄人心也罷,再沒人攪你的局。”


    心中毅然決然、實則一瘸一拐地轉身,就要靠自己兩條軟的和麵條一樣的腿走迴車隊,然後駕車離去。


    慕容曒大步上前,一把摟住她,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摁著她的後腦勺,讓其動彈不得,然後頭一低,狠狠吻了下來。


    繼炸成香酥小魚幹後,酈清妍這迴楞成了山石。


    和棲月虛與委蛇的蜻蜓點水完全不同,慕容曒是真的在吻。他也是怒的,因為他已經用了能給的所有縱容在對她好,結果知道真相的她不僅沒有受寵若驚興高采烈,反而轉身就要走,這怎麽可能,怎麽可以!


    酈清妍感覺壓在唇上的東西如同憤怒的小獸,在用力啃噬。


    慕容曒感覺唇下觸感如同親吻花瓣般溫潤,對方猶懵成一團,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或者是因為沒反應過來該如何反應,受到刺激的雙唇本能顫抖,讓他覺得自己銜住的是小鹿之類孱弱的生靈。


    也不知是酈清妍的反應取悅了他,還是他嚐到了對方被咬破的嘴唇流出的血腥味,動作突然就放輕了,溫柔地伸舌去撬她緊緊合上的牙關,微帶含糊道,“張嘴,乖。”


    酈清妍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也不知向誰借來的力氣,猛地把人推開,後退了好幾步,然後俯身開始狂吐。


    前一刻還沉浸在柔軟與香甜裏的慕容曒,看著眼前要把隔夜飯都吐出來的酈清妍,那個臉色,真是精彩到一言難盡。


    遠處自以為在馬匹背後躲得嚴嚴實實的曹慶和其他暗衛們,將這場衝突的起因經過結果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對酈清妍的敬佩簡直到了無法超越的地步,連赫赫有名的寧王都要靠邊站。


    此刻有人在一匹跪臥的馬後擺了一張簡易的押寶圖紙,暗衛甲道,“我賭皇上今晚會睡了郡主,二兩銀子。”


    暗衛乙,“押三兩,誰是莊家?”


    眾人小聲起哄,“老大是,這種時候當然是老大。”


    曹慶摸了摸荷包,“十兩,押郡主睡了皇上。”


    眾暗衛楞。


    暗衛丙,“老大你使詐,沒這個選項!而且莊家怎麽可以跟著下押?”


    暗衛丁,“起開起開,老大說有就有,愛玩不玩。”


    暗衛戊,“五兩,郡主躲起來了,皇上找不到郡主,沒睡成。”


    暗衛己,“這個好,我押這個。”


    暗衛庚辛壬癸一哄而上,“押這個押這個……”


    把暗衛們的“悄悄話”聽了個全的慕容曒,臉色變得更加精彩了。


    改道之後,道路上雖然也會有酒家驛站,不過多半規模小,也不整潔,偶爾有尚能落座的房間,也是讓給皇帝敬王之類身份尊貴的人,輪不到其他隨從,少不得多數時間是歇在馬車裏。


    煥逐已經習慣了在馬車裏將就一夜的生活,他的馬車自然比不上慕容曒那種放下兩張床榻還寬闊得很、人進去了能跑能跳的移動房屋,裏頭東西也不多,都是遠行必備的,像他這種身材比較大的男人在裏頭根本不能伸展開,能靠在車壁小憩已經不錯了。


    這會兒正準備和往常一樣睡一會兒,然後去找衱袶商量什麽時候見少閣主一麵,不然對方該忘了她有帶他們兩個隨從了。眼睛將將閉上,又猛地睜開,一道淺紫身影掀起車簾鑽進來,還沒坐穩就惡狠狠地威脅道,“敢說我在你這兒,我就讓母親趕走你。”


    話音未落,車外傳來一陣怒吼,“酈清妍,你給朕滾出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有本事你永遠藏下去別讓朕搜出來才好!”


    煥逐渾身一震,睡意全無。等到皇上的馬蹄聲離的遠了,才小聲問,“少閣主和皇上,發生了什麽事麽?”


    酈清妍揉了揉鼻子,“沒什麽,失手弄碎了他的月光琉璃盞,小氣巴拉的,明明還有十一個好的,偏逮著我讓我賠。傻子才會賠給他,哼。”


    煥逐語噎,好一會兒才說,“少閣主好像變了。”


    酈清妍正搓著冰冷的手,想要暖和些的動作一頓,“哪裏變了?”


    “變得像真正的人,先前的少閣主,有些太不食人間煙火,現在的你,充滿了靈氣。”變得惹人注目,讓人忍不住會喜歡,想要靠近,這樣話煥逐現在不敢說,以後也不會敢。


    “嗬嗬。”酈清妍幹笑兩聲,“你去他身邊待個兩天,我保證你比我還生龍活虎。”


    從來沒有和她單獨待在這種小空間過,煥逐覺得這個又小又簡陋的馬車簡直就是仙宮,想酈清妍一直待下去,就算一句話不說也沒有關係。不過要是真一句話不說,就要出事了。


    “少閣主過來,找煥逐何事?”


    酈清妍粉拳緊捏,露出特別嚇人的笑容,“當然是找你算賬的。”


    煥逐冒出一身冷汗,“什,什麽賬?”他不記得有欠酈清妍錢啊。


    “說皇上把我複活,是為了得到……嗯,我百毒不侵的體質,這種事,你是自己查出來的,還是聽別人說的?”


    煥逐吞了吞唾沫,“悵亓告訴我的。”


    “那悵亓呢,又是誰告訴他的?”


    “即曳啊。”


    “……哦。”


    酈清妍覺得有種巨大的無力感撲麵而來。若是永安在,估計能寫出一部書,按照她的風格,連書名都幫她想好:《論身邊全是豬隊友時怎麽堅強地活》。


    “下次再遇到類似的事情,一定要查實後再來稟報。”酈清妍站起來,可能起得猛了,又在慕容曒寬敞的馬車待習慣了,沒想到這車子這麽小,頭頂咚一聲撞上車頂,切身體會一把什麽叫眼冒金星。


    好半天才從疼痛和星星裏理清視線,發現自己居然抓著煥逐的胳膊以穩定身體,不由有點尷尬,就要鬆開,卻被對方反抓了手,還沒開口說話,煥逐變本加厲攬住她的腰。一聲厲響,小馬車向四周炸開,煥逐已帶著人躍上高空。


    男不摸頭女不摸腰,酈清妍卻數不清楚自己究竟被多少人攬過腰肢了,要被浸豬籠啊浸豬籠……


    幾乎是同一時刻,車隊裏響起“抓刺客”的叫聲,廝殺沒有什麽暗號,等酈清妍在煥逐臂膀裏適應了黑暗時,視線所及,全部亂作一團。還好貴人些都乖乖待在馬車裏,馬車外有侍衛團團圍住保護。夜晚襲擊,對方不知在顧慮什麽沒有用箭,人躲在車裏,自然能保安然無虞。


    煥逐在馬車頂上借力,迅速向慕容曒的馬車靠近,想要把酈清妍送到絕對安全的地方。


    還騎著馬的慕容曒正心焦冒火地找著那個紫色的身影,連侍衛們不住喊著讓他迴龍輦的聲音也置之不理,等終於看見時,對方居然縮在另一個男人懷裏。這個本來就衝上頂的火氣再壓不住,一踩馬背飛躍起來,朝著煥逐就是一掌,“無恥狂徒!放開她!”


    煥逐簡直不能更委屈,他明明是酈清妍的貼身守衛,怎的在皇上嘴裏就成無恥狂徒了?


    如此想著,當然不能硬生生受那一掌,就算他能接下來死不了,為掌力波及的酈清妍肯定是受不了的。足下一拐,往另一個方向退了退,躲開掌風。


    酈清妍都快無語凝噎了,敵人就在下麵,這倆人不同仇敵愾也就罷了,居然起了內訌。


    雙臂一伸,一套冰弓冰箭憑空出現,分明是硬冷寒物,不知哪裏來的彈性,強弓被拉滿,手一鬆,箭往地上射去,深深紮進土裏,阻擋了慕容曒就要使出的下一招。


    “夠了!你們能不能冷靜點,要打等把刺客殺盡了再打!”


    底下一片目瞪口呆。


    這支箭,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妍妍被強吻了,小冷已做好被寄刀片扔磚頭的準備


    第114章


    即曳席地坐在皇陵最高峰的山頂, 這裏光禿禿的,沒有什麽樹木,風從四麵八方交替吹來, 把他身上原本穿的妥帖的白袍扯得亂七八糟。


    一身黃衫的汐涼就站在他身邊,正哢哧哢哧啃著黃瓜,清涼的香氣彌漫在四周, 這個時節, 隻怕別人家的黃瓜還沒發芽,也不知這丫頭從哪裏弄來的。


    即曳在看手中的信, 巴掌大小的信箋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在風裏看著頗有些費眼睛。好不容易看完了,兩個指尖一錯, 信紙憑空燃燒起來, 瞬間化成黑色灰燼。


    “信上寫了些啥?哢哧,哢哧……”嚼黃瓜的動作讓聲音變得含糊。


    “寒意控製能力提升很快, 能引空氣中的水分直接成物;和皇帝的關係突飛猛進, 對方戒心幾乎歸零;還有就是讓我趕緊幹完手裏的事情,若是來得及, 馬上前往木倉。”


    “去木倉幹啥, 救人還是殺人?哢哧哢哧……”


    “當然是給我這乖徒弟擦屁股, 既要救人也要殺人。惹出這麽多破事兒, 還真以為我是有三頭六臂的神仙,幹完逆天而行的事,還有閑情雅致去給她掃尾。”


    “有三頭六臂的是鬼怪不是神仙, 你搞錯了。哢哧哢哧……她幹啥事兒了要你親自去?還有,為什麽要這麽早等在這裏,等人埋了,咱們慢慢挖出來不成?”


    “我懶得去,你去挖啊?我唯一認識的那位盜鬥老弟上次困死在墓裏了,現在沒了白幹的苦力。何況皇陵內部修建複雜,機關重重,除非設計者帶路,不然基本上有進無出。你偉大的即曳大哥怎麽忍心讓你冒這個險呢是不是?”說著臉上露出無比慈愛的笑容來。


    “年紀一大把都可以當我爹了的的老男人,居然讓我叫大哥,沒羞沒臊沒臉沒皮。”汐涼終於吃完那根黃瓜,抹了抹嘴,又從懷裏掏出一根,遞給即曳,“特地從福建帶來的,最後一根了,要不要?”見即曳堅決搖頭,自己拿袖子擦了擦上麵還殘留著的新鮮毛刺,一張嘴露出雪白鋒利的牙齒,哢嚓一聲咬下去,“哢哧哢哧……大老遠把我從福建喊迴來,就知道沒什麽好事。不過我聽說皇陵裏陪葬的好東西不少,一會兒我可不可以順一兩件走啊?”


    “缺銀子使了?”


    “不缺,隻是聽消息說這裏頭有把名劍,想取出來送給駿傻子,他就隻一把沉柯,劍嘛,要換著使才不容易磨損對不對?”


    “哦。”聽了這一看就是她杜撰出來的歪理,即曳麵無表情地拍拍她的肩膀,“這迴不進去,開皇陵大門頗費功夫,會在外頭歇整兩天,咱們趁這個時間,把人偷出來。”


    汐涼癟嘴,“又偷啊?你不是戒了嗎?”


    即曳彈了彈指甲,漫不經心道,“第一劍客的鳴淵比這裏麵的劍好,我可以打敗他搶他的劍給你,比送一把老古董更有臉麵。當然如果你還是更中意這皇陵裏的股古董,我也不介意,大不了一個人上陣,想來是沒有什麽難的。”


    “我們什麽時候偷?白天還是晚上?需要什麽工具盡管說,徒兒給您弄來,保證妥妥的。”汐涼容光煥發精神抖擻,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即曳笑了一聲,“在福建如何?剿匪好玩些還是做土匪好玩些?”


    “沒有差別,在於我重點是和誰在一起,逗駿傻子最好玩。”


    “以你才能,做土匪能讓千軍萬馬攻不進去,剿匪能讓對方就算有千軍萬馬也擋不住,將門之後的單駿有沒有對你很佩服,有沒有對你的來曆產生過懷疑?”


    “懷疑沒有,佩服不過起初一陣子。他也是個軍事天才,不過實戰不多,隻要多加磨煉,假以時日,定又是宣文朝又一名猛將。”望了望水洗過般澄澈的天空,“真希望此生都能和他統一戰線,是戰友而不是對手。”


    “怎麽說的像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即曳笑她,“十三歲的姑娘,不好好繡花,和男人討論什麽兵書。”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身經百戰好不好。”汐涼抱怨,“繡花能吃嗎?你新收的寶貝徒弟不是挺厲害的麽,如果是個隻會繡花的深閨小姐,看你還要不要她。”


    “當然要。”即曳陰笑陰笑的,“隻不過方式不同。”


    汐涼把手中啃得隻剩一個蒂的黃瓜砸過去,“淫/魔。”


    以當朝皇貴妃禮製下葬,規模自然不會小,汐涼立在巨大的棺槨前,看即曳把棺蓋緩緩推開,不知為何,目光微有凝滯,似在迴憶什麽。


    即曳抬頭看了她一眼,“想起往事了?”


    “不是。”汐涼趕走腦中雜念,輕巧地跳上擺放棺槨的高台,“在想那個皇帝肯花這麽多錢葬一個妃子,是不是很愛她。”


    “並不。”即曳繼續打開第二層小棺,各式各樣陪葬的以延緩屍身永世不腐的美玉慢慢露出來,“她一生所有的苦難都堆集在了見到皇帝之後,死相異常慘烈,雖然入棺前為人修飾過,還是很嚇人,一會兒做好心理準備。”


    “切,我又不是沒見過死人。”汐涼不以為然。結果往棺裏一瞧,差點尖叫出來,扒在即曳身上半天下不來。


    已經“死了”小半月的人,沒有一星半點腐壞,連半點屍斑都沒有,皮膚似乎還殘留著活人的熱度,散發年輕女子特有的清甜香氣。可是她的臉,一道深痕從顱骨深處裂開,蜿蜒著爬到下巴,往外翻著皮肉,頭骨碎裂,整個腦袋幾乎變形,如此嚴重的傷痕是再濃的妝也無法掩飾的,隻怕後期也無法治愈。


    汐涼手腳都掛在即曳身上,瑟瑟抖著,“她,她是死是活?”


    “你覺得呢?”即曳也不扒開她,拖著沒有幾兩肉的人繼續忙活手中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適應了那慘烈模樣的汐涼從即曳身上下來,“都死成了這個樣子,怎麽還讓你出手?不怕把人救活了,結果她一看鏡子,然後又一頭撞死?”


    “錯了。”即曳糾正她,“這不是死人,充其量也就是個活死人。皇貴妃跳宮牆自盡,第一個趕到的是我那乖徒弟,當即給她灌了血,她以為沒救活,其實留住了一口氣,後來封棺她又去了一迴,事先讓人在棺槨上留了氣孔,喂了我給她的丹藥,才讓這人有複活的可能。不然真以為本大俠能夠把死了十天半個月,爛成一團腐肉的東西救活?”


    汐涼若有所思地點頭,又盯著裏頭的人看了一會兒,“可是她看起來的確死了啊。”


    “你無所不能的即曳大哥做了點手腳,讓人看起來和死了沒什麽兩樣。”


    汐涼還是想不通,“費盡心思救個死人,意義何在?是姐妹情深,還是你又收了個成天吃飽了不幹正事兒的徒弟?”


    “寒石異族的傳承不是靠血緣,而是緣分,每一個在外界能起死迴生的人,都必須死過一迴,被上一代族長救活,然後繼承這門邪乎的手藝。當初想選我那乖徒弟做下一個繼承者,也是因為她是死過一迴的,不過卻不是我救活的,所以未必行得通。之所以救她,也不全因為乖徒弟,很大一頭是不想讓異族傳了無數代的異術在我這裏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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