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容輕輕一笑,抬袖掩住唇,也飲了酒,而後將杯子放迴桌上,就站在那裏,緩緩拔下頭上繁複的釵,如瀑青絲灑了一身。而後解開腰帶,脫去外裳,任其落到地上,再接著是大紅的夾衣。動作輕而慢,帶著無盡的妖嬈與魅惑,唿吸裏盡是挑逗和勾引。


    酈朗逸覺著小腹在一陣陣縮緊抽動,再忍不住,喉間一聲如同野獸的嘶鳴,直接向劉容撲了過去。


    可是,那個明明站了美人的地方,那道妖嬈的身影,卻像一道彩色的煙霧,被自己的摟抱一衝擊,四散不見。


    酈朗逸覺得眼前有點朦朧,像醉了一般,他有些遲鈍地想,難道才喝了一杯,就醉了?


    四下看了看,看到床上已經橫躺了一個妙生生的人兒,隻著一個大紅的肚兜,兩條長腿交疊,玉體橫陳,姿勢妖嬈,像個妖精似的,“老爺怎的愣在那處,妾在這裏呐~”


    酈朗逸渾身燃起滔天的火,燒遍五髒六腑。再克製不得,狼一般嗷了一聲,撲了上去。


    洗淨大妝的劉容換上一套素淨的紫色衣衫,發型和未出嫁時一樣,並沒有綰成婦人發髻,從墨菊堂另一間屋子出來,貼身丫鬟歡兒跟在她身邊。不遠處的新房傳出讓人麵紅耳赤的聲音。


    “聽聲音他很歡愉,這姑娘技術不錯,對得起本小姐花的價錢。”劉容抬頭看著漫天星辰,簷下大紅燈籠的光撲在她臉上,美得讓人窒息。


    歡兒貪戀地看了一會兒,偷偷舔了舔唇。“偶爾一次能糊弄過去,次數要是多了,怕是要為人發現呢。”


    “次數多不起來的。那酒裏的東西致幻,能讓人如入極樂境界。不過副作用也大,過了今晚,他差不多就是個太監,再不能人道。”


    歡兒呷嘴,“小姐還是這麽狠。”


    “敢娶我劉容,敢肖想慶國公的錢財,總要付出點代價不是?”劉容笑的海棠花嬌,“鬧了一天,可算安靜下來,陪我走走?”


    “歡兒可識不得這府裏的路,要是找不迴來,小姐可別罵我。”


    “先前妍兒不是畫了府裏的圖紙,我讓你背下來的麽?”


    歡兒攤手,“事情太多,又要準備小姐的東西又要張羅美人們的去處,歡兒哪裏騰得出時間背地圖?”


    劉容戳她的臉,“本小姐養你何用?”


    歡兒捂著額頭笑了兩聲,“大不了記住去時的路,再原路返迴就好,不至於走不迴來。”


    劉容已經踏出墨菊堂,“姑且再信你一迴。”


    夜色昏暗,劉容和歡兒出來沒有提燈籠,本該四下無光,因著今日是府中大喜,各處點了火紅的燈籠,倒也看得清路。夜風寒冷,歡兒把手中抱著的披風幫劉容披了,跟在她身後,她往哪兒走,歡兒就往哪兒走。


    也不知是什麽時辰,府裏連值夜的人都在打瞌睡,靜得很。為了上妝,劉容今天起了個大早,不過無論是坐花轎還是在新房等候,她都在睡,所以不困。倒是歡兒實打實忙了一天,強撐著陪她閑逛,於心不忍,準備折返,卻在轉身的前一刻瞥見一座亭子,亭子裏有個人,那個人在哭。


    劉容腳步一頓,拐了個彎,往亭子走去。歡兒死命拉住她,“大半夜的,哭的這麽滲人,肯定是鬼啊,是鬼啊!小姐別去!”


    “鬼你個頭。”劉容轉身彈了歡兒一下,“就算真的是鬼,本小姐也能將他迷得暈頭轉向,言聽計從。”


    歡兒:小姐,太過自信真的不好……


    走近了才發現是個小姑娘,比酈清妍稍微大些,縮在四麵環風的亭子裏,抱著膝蓋哭的好不傷心,連有人來了也未發現。


    劉容搓了搓下巴,伸出手去拍她的肩膀,“你沒事吧?”


    “啊!”小姑娘沒料到會有人來,嚇得魂飛魄散。


    劉容沒想到她反應這樣大,手頓在半空,扭頭有些受傷地看著歡兒,“我這麽可怕?”


    歡兒不想理她,直接轉過身去,留給她一個背影。


    劉容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不過很快調整過來。“你是誰,這麽晚了,怎的躲在這裏哭?”看了看她的打扮,不像是丫鬟,難道是酈朗逸那幾個妾生的孩子?“地上涼,別哭了,快起來。”


    驚嚇中的小姑娘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宛若天仙的人,揉了揉滿是淚水的眼睛,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結果這人還在,並沒有消失。手指伸出來,小心地碰了碰對方伸出來準備拉自己起身的手,是暖的,不是鬼。


    如同小鳥般小心翼翼的動作讓劉容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對方不願意起來,她這樣低著身子說話也累,於是直接蹲下來,把絲帕遞過去,“擦一擦吧,哭的像個小花貓。”


    “我才不是貓。”小姑娘嫩嫩的小手捏著帕子,不滿地嘀咕了一聲。


    劉容忍著笑,“那你是誰?”


    “我叫清妺,你呢,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從來沒有見過你。”


    “我麽?”劉容繞著垂到胸前來的一縷頭發,如果沒有記錯,清妺排行第四,是妾室朱芳吟的女兒。“我是剛來的,府上的新夫人,是我家小姐。”


    歡兒迴頭滿臉嫌棄和鄙視地看了她一眼。


    “你生的這麽好看,你家小姐居然敢帶著你嫁過來,心可真寬。”清妺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小,即使說這樣的話也是小心翼翼的,語速慢,又瞻前顧後,膽子特別小的樣子。


    “因為小姐疼愛我,舍不得我,所以一定要把我帶上。”劉容說謊不打腹稿,張口就來。站在亭子外跟在望風一樣的歡兒更加鄙視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千萬要記住,乖乖躲在墨菊堂別出來,別遇見次夫人,要是讓她看到你,就慘了。”清妺湊到劉容耳邊,幾乎是咬著耳朵說悄悄話,氣息噴上來,讓人從耳朵一直癢到心底。


    “怎麽個慘法?”


    “次夫人見不得長得比她好看的人。”貝齒咬住嘴唇,“總之你千萬別遇上她就好了。”


    劉容若有所思地點頭,學著她那樣湊過去,小聲問,“我聽說府裏有兩個次夫人,你說的是哪一個?”


    “本來兩個手段都挺厲害,都很嚇人,可是因為你家小姐嫁進來,宋次夫人精神就不太正常了,現在是趙次夫人掌權。”


    劉容又搓搓下巴,“你是不是也因為被趙凝訓斥,才躲在這裏難過的?”


    清妺輕輕點頭,“本來該習慣的,可是,終究忍不住……”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眼睛又聚起水汽來,從膝蓋頂上露出來,真是要有多可憐有多可憐。


    劉容伸手勾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輕拍著背安撫道,“以後再不會了。”


    清妺隻顧著難過抽噎,完全沒理解對方說的不會了指的是什麽。


    次日一早,闔府眾女眷聚在墨菊堂的大廳裏,準備著挨個給新夫人行禮敬茶。戴了麵皮的劉容姍姍來遲,打著哈欠落座,“大家起的可真早。”


    視線一掃,看見那個明明生的如珍珠鳥般靈動可愛,卻膽小孱弱到不行的姑娘,縮在她母親身後,眼睛一直盯著鞋麵,無比拘謹,動也不敢動。


    劉容緩緩摸著手釧上掛著的那顆白玉兔子,不自覺露出一點笑容來。


    定國公府老夫人去得早,劉容進來,就位分上來說,以她為最大,趙凝在對她不了解之前,還不敢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來。


    劉容緩緩喝茶,“府中後院人多,趙姐姐管起來頗為不易吧?”


    聽到這個聲音,清妺猛地抬起頭來,看了劉容一眼,沒有見到預想中傾世絕豔的臉,驚訝被疑惑覆蓋,一時間想不通是個為什麽。


    劉容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的笑意越發深,看在趙凝眼中,就不是那麽個滋味了。


    “倒是無妨,管的時日久了,自然都能得心應手。”言外之意就是你一個小姑娘初來乍到,什麽都不熟悉,管好你自己就不錯了,別想著奪/權。


    “聽說姐姐也管著府裏的賬務?”


    趙凝的腰板挺的直直的,克製不住的優越和驕傲,“正是。”


    劉容漫不經心撥著茶杯蓋子,“可妹妹看著後院諸人的吃穿用度,覺著姐姐管家管的實在不怎麽樣呢。”


    居然被人光明正大地嫌棄定國公府的人穿的寒磣,吃的太差,趙凝的表情就像吃了屎一樣難看。


    “姐姐一把年紀,本該好好過飴含抱孫的生活,卻平白為後宅瑣事耽擱了,忙不過來也能理解。現在我來了,雜事就讓年輕人來做吧。看看姐姐,連皺紋都累出來了,真叫人心疼。”


    座下一片吸氣抽氣聲,個別實在忍不住的,都用咳嗽聲蓋過笑聲,咳得此起彼伏。


    趙凝幾乎要把椅子扶手抓碎,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來,“後院事多,國公府的鋪子產業也多,妹妹久居深閨,涉世未深,怕是手生呢。”


    劉容玩著那茶杯蓋子不說話,一旁的歡兒冷笑一聲,“不知道次夫人怎能將話說的這般確定,咱家小姐十一歲起跟在老夫人跟前學習內務,十三歲接手慶國公府旗下過半產業,現如今,每年單是進小姐賬上的銀子都不下十萬。次夫人且將你管家時的賬務報上來,讓大家看看,次夫人和小姐,究竟誰更會管家些。”


    所有人都聽愣了,任誰也不知道,偌大的慶國公府,居然是這個未出閣的小丫頭在管,堂堂慶國公夫人難道就隻負責美嗎?


    “姐姐不交賬也沒有關係。”劉容放下茶杯,“我也不缺姐姐管的那些銀子,隻是苦了府裏的人,天天跟著姐姐過清湯寡菜的日子,獨我一人與老爺山珍海味,實在心中有愧,食難下咽。”


    趙凝氣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清妺看著這個新夫人,覺得她真是有趣極了。


    第108章


    莊夢玲到福寧宮時, 天邊擦黑,有一團烏雲擋住太陽落山的地方,阻斷了光線, 高高的宮牆底下落不下影子,整個宮廷黑黢黢的,有種因為年歲過長滋生的潮濕和陰冷。


    慕容曒最近不知為何迷上了冷落許久的文美人, 連著在那裏歇了兩天, 將將宮女又傳了話來,說皇上去了文美人處用膳, 怕是晚上也要歇在那處。莊夢玲這才穿戴整齊, 帶了蕪虹蕪彩兩個大宮女,施施然來赴傅斯然的宴。


    說了禁足兩個月, 其實隻關了一個月不到, 皇後還是皇後,慕容曒心情好的時候就去福寧宮, 恩寵依舊, 並沒有什麽變化。


    這是莊夢玲第一次來皇後宮裏。實則自她進宮來,除了去過儀瀛宮一迴, 便鎮日待在璧羅宮裏, 不是傷勢過重起不來床, 就是死賴在床上不起來, 連太妃也未去瞧過一次。反正除了皇上,也沒人敢管她。


    “妾身拜見皇後娘娘,娘娘鳳體康健, 長樂無極。”莊夢玲盈盈叩拜在地,聲音姿態都算得上恭敬。


    “起吧。”


    傅斯然看著站在跟前的人,不知是揶揄還是真心,“令貴妃夜夜承寵,聖眷優渥,怎的看起來比上次見著,瘦了許多?”


    “近來食欲不振,自然會瘦一些。”


    “進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吃不慣宮人做的東西?”傅斯然說的並沒有多少關切的意思,尾指上長而尖的黃金護甲在燭光下反射著明晃晃的光,有些刺眼。“聽說皇上撤了對本宮的禁足令,是你去求的?”


    “是。”


    “為何?”


    “自知沒有母儀天下的命,不敢肖想那份殊榮,這後宮,還是娘娘才管得住。”


    “本宮之前怎的沒有看出你是這般有自知之明的人。站著說話不嫌累得慌,坐下吧。”傅斯然笑了一聲,“你管後宮的方式,與本宮並無差別,怎的就以為本宮更適合些?”


    莊夢玲自然從善如流地誇她,“娘娘鳳儀九天,吾等粗陋女子,豈敢與娘娘相比。”


    傅斯然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用過晚膳不曾?過來陪本宮用些。”


    於是起身走到膳桌邊,吃的倒也清淡,幾碟並不複雜的小菜,一碗米粥,比莊夢玲的早膳都簡單。


    察覺到莊夢玲探究的目光,傅斯然解釋道,“長公主說的,晚上吃少些對身體好。”


    對方的態度突然這麽友善,莊夢玲很有些不習慣,反而拘謹起來,連著看了對方好幾眼,帶著提防和戒備。


    “瞧你的出息,心狠手辣的令貴妃去哪裏了?”傅斯然坐下來,“本宮因為你被禁足,也因為你被放出來,今兒叫你來,想同你喝一杯,冰釋前嫌,以後在宮裏好生相處,可好?”


    這已經算得上是低聲下氣了,想起酈清妍曾囑咐過的那些,不由更加戒備起來,連嘴都抿在一起,“妾身酒量不好,怕飲後殿前失儀,驚擾鳳駕。”


    “一杯而已,本宮先飲為敬。”


    莊夢玲看了那杯子好一會兒,手指輕顫著碰上去,又想被蠍子蟄了般退了迴來。傅斯然大笑,“怎麽像這杯不是酒而是砒/霜一樣?”豪邁地拿過去一口飲盡,朝莊夢玲揚了揚杯底,“沒毒。”


    “是妾身失禮了。”莊夢玲從杌子上滑下去跪著,顫的越發厲害的手掩在寬大的袖子底下,“請娘娘責罰。”


    “本宮真心實意請你來喝酒,你偏要做這麽多虛的,真沒意思。罰你自飲三杯。”


    有宮女送了新的杯子上來,小巧的酒杯,即使斟滿了也未得一口,莊夢玲躲避不過,依言喝了三杯,最後一杯時喝的有些急,嗆得咳了起來。


    傅斯然道,“果然謙虛說不會喝不能喝的都是海量。好好坐著說話罷。”


    莊夢玲緩緩站起,燭光原因,有半張臉處於陰暗處,深淺光影之下,一瞬間有些懾人的媚,“謝娘娘。”


    鄞炘草草用過晚飯,收拾了碗筷準備起身時,覺得眼前有點模糊,身體也不大聽使喚,差點一個趔趄摔倒。這幾日這種情況出現已不是第一次,他覺得是自己傷口未能好好調理,平日又忙著值夜不得休息,所以有些疲累,並不怎麽放在心上。


    坐在凳子上緩了一會兒,見眼前景物不再飄來晃去,才整了整衣裳,往璧羅宮正殿前來,例行每夜的巡邏,卻看見蕪彩從宮門口匆匆進來。鄞炘記起下午她和蕪虹陪著莊夢玲一起去了皇後那裏,怎麽現在一個人提前迴來了,神色看著也張惶。心頭驀地一突,莫不是莊夢玲出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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