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清妍現在才知道,為了治溫闌的病,王府花了多少精力,單是有溫闌那個病的人就有好幾個,方便測試藥效。其中一個尤其嚴重,一天幾乎發病三四迴,迴迴都是要死的情景。按照藥方熬製的藥汁裏,滴進酈清妍的一滴血,撬開牙關給這人灌了下去,連著灌了三天,最後一天居然整整十二個對時沒有再犯病,連人的神智也清醒了,直要水喝。


    三個大夫擊掌歡慶,直誇酈清妍是溫闌王妃的福星。


    至於聆昐,自然是到處找毒/藥,毒荼那幾隻除了吃喝睡就隻剩嘰嘰喳喳歌唱生命美好的鳥,鬧得沒有一刻安寧。姬無病統共有的八個藥童中有七個都對聆昐敢怒不敢言,唯獨有個叫白降的,比聆昐長兩歲,實在忍不了聆昐這毒鳥就毒鳥,為何還要把瀉藥下到飯菜裏的行徑,開始明裏暗裏和聆昐對著幹。


    此刻正值傍晚,日光昏黃,萬事萬物都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沒有前幾天那麽冷。酈清妍裹著厚厚的狐狸毛大氅,坐在院子裏的小板凳上,看姬無病把藥材一樣一樣加到藥罐子裏熬製,默默記下順序。


    聆昐穿著一身月白綴兔絨的夾襖褙子,輕盈的身子跑過院子,像一朵飄飛的雪花,烏黑的發隨著跑動甩來甩去,真是一點高貴矜持的模樣都沒有了。手中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東西,追著躲躲閃閃的白降,嘴裏嚷嚷,“你把鳥還我!”


    “原本就不是你的,作何要還你?”白降十八歲的臉龐已有了義正言辭的嚴肅,指責聆昐的不對。


    “我乃敬王府五小姐,這王府之內,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聆昐霸氣宣告主權。


    白降不屑地嗤了一聲,“強詞奪理。”


    酈清妍看到此處,有些擔憂地問姬無病,“惹惱了聆昐,白降會死的很慘的,您不救一救您的藥童嗎?”


    姬無病頭都不抬,“惹惱也不是一迴兩迴了,昐丫頭連隻鳥都不忍心殺,哪裏敢殺人。”


    聽到師傅這樣說,酈清妍放下心來,裹緊大氅,繼續把注意力投注在姬無病手上煎藥的動作上。


    這頭聆昐正看著白降手中瑟瑟發抖的黃鸝,眼珠一轉,揚手指著白降背後道,“你看你背後是什麽!”聲音很是驚恐意外。白降小子見她表情不似作假,將信將疑迴頭過去看。聆昐趁他一迴頭,撲過去就要搶那隻黃鸝,結果腳下踩到一顆圓石,腳踝一扭,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地上栽去,眼看臉就要著地,不毀容也會受傷,聆昐緊張得哇哇大叫起來。


    酈清妍聽到動靜想要起身過去搭救已是來不及,還好白降反應得快,直接矮身飛快一接,雖沒阻擋得了聆昐摔倒,不過剛巧墊在了她身下,保住了她那張如花似玉的臉。


    聆昐本以為自己鐵定是要受傷的,結果沒有想象中的疼痛,抖著黑蝴蝶一樣濃密的睫睜開眼,看到身下被壓得暈頭轉向的白降,以及他懷中被壓得半死不活眼珠子都快凸出來的黃鸝鳥,心中一緊,抬手拍了拍白降的臉,“喂,你沒事吧?”


    白降被地上的石塊硌的整個後背都疼,齜牙咧嘴地說,“你好重……能不能先起去?”


    聆昐:“……”


    聆昐跳起來,抱起院子裏能找到的一切重物不要命地往白降身上砸,聲音尖銳的可怕。“你居然說本小姐重!我重?白降你給本小姐去死!”


    白降痛得忍不住求饒,也顧不上什麽黃鸝鳥紅鸝鳥了,抱著頭到處躲閃逃竄,“小姐,小姐我錯了!你不重,你最輕了!比羽毛還輕,真的!”


    聆昐要被氣炸了。


    本來準備上前檢查聆昐是否有受傷的酈清妍怕自己笑出聲來,惹得聆昐徹底失控,忍笑忍的異常艱辛,一時間沒力氣上前阻止對方在院子裏形象全無地亂蹦亂跳,把不敢還手的白降砸得哭爹喊娘,遍體鱗傷。


    姬無病過去撿起那隻被壓暈的黃鸝,一句話平息了聆昐的怒火。“這隻鳥傷的不輕,就算你弄死了一隻吧。還剩七十一隻,五小姐再接再厲。”


    聆昐停了潑婦一樣的動作,哼了一聲,狠狠剮了白降一眼,扭頭去柳絮苑換衣裳去了。


    聆昐一走,院子裏其他幾個前一刻還藏的不見人影的藥童全都迎上來,紛紛對白降豎大拇指,“大哥你真是太大膽了,敢公然挑釁五小姐,她可是有名的混世魔王,打著王爺的旗子橫行霸道,什麽都不怕的,你就不怕她一怒之下下令宰了你麽?”


    白降揉著肩膀上被砸傷的地方,看著聆昐氣鼓鼓離去的背影,無所謂地笑一笑,“她不會殺人。”


    酈清妍看著白降,先是疑惑了片刻,繼而笑了一笑。姬無病問她笑什麽,酈清妍收斂了笑意,什麽也沒說。


    姬無病道,“不出意外,明日就可以開始讓娘娘服藥了。”


    酈清妍點頭,“該測試的都測過了,應該不會出現異常情況。”


    姬無病倒是寬心,“即使有緊急情況出現,也有你的血在,不會有大礙。”


    酈清妍笑起來,“師傅現在倒是把徒弟當成保命藥了,以後會不會隨時帶著徒弟,一旦治不好了,就拿徒弟的血急救,保住自己的招牌?”


    姬無病摸了摸胡子,有些不好意思,“不要直接說破嘛,給為師留點臉麵。”


    酈清妍沒好氣地瞪他,“師傅也太不負責任了,當心我告訴王妃娘娘。”


    “你和昐丫頭一個脾性,慣會拿著身後的人嚇唬別人,前幾天還乖巧可愛的緊,這幾日倒把昐丫頭的陋習學全了。”


    “得了我這麽個寶貝,師傅您就偷著樂吧,還在這裏嫌這嫌那,好沒臉麵的。不同您說了,我瞧瞧聆昐去,可別被白降給氣壞了。”


    姬無病道,“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和昐丫頭收拾好便迴去罷,明日再過來。”


    酈清妍答應了一聲,帶著拾葉和紫芸去了柳絮苑。


    浣花草堂地處一片巨大的竹林之中,柳絮苑聽名字就知道是傍著柳樹的院子,這中間有個池塘隔開。為了意境,也為了好看,在竹林和柳樹交接的地方用竹子搭了一個小棚,棚子外的露台橫在池塘之上,夏日裏如果不怕蚊蟲叮咬,倒是可以過來坐著納涼看荷花。


    此刻酈清妍帶著丫頭從池塘邊走過,要繞著那棚子走上半圈,等到她繞到竹棚正麵看到裏麵的人時,已經躲避不及了。


    蒼黃色的竹棚裏,一個坐在裝了木輪子椅子上的年輕男子安安靜靜的,正百般聊奈玩著手裏一支碧綠的笛子,此刻聽到腳步聲,抬起了頭,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有疑惑一閃而過,繼而看著酈清妍緩緩而笑,開口是記憶裏最熟悉不過的音調。


    “姑娘便是酈家七小姐吧?”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白降登場。吃瓜群眾:撒花鼓掌~


    當當當~聆暉登場。吃瓜群眾:扔西紅柿臭雞蛋爛白菜……


    聆暉:我和你們什麽仇什麽怨?!


    繼續打滾求收藏哦~


    第15章


    時隔七年,再次見到聆暉,而且是年少時的聆暉,酈清妍心中說不出來是個什麽感覺。相扶相持相濡以沫十年,相互爭吵刺痛對方又十年,恩斷義絕囚禁偏院七年,除開兩個孩子,酈清妍後半生的喜怒哀樂幾乎都和這個人有關。


    初被囚禁時,心痛是其次,無邊無際的孤獨感才最能吞沒一個人的精神和意識。酈清妍把記憶中所有與聆暉有關,與溫暖有關的記憶單獨撿出來,一遍又一遍迴憶,像一隻躲在洞穴舔舐傷口的動物,縮在牆角又哭又笑。直到有一天,發現無論如何迴憶,如何自我安慰都無法抵擋心上的空洞,甚至把聆暉傷害自己的那些事情翻出來也於事無補,酈清妍想,也許這個人再不能影響自己了罷。就算再次見麵,自己的心緒也不會為他波動半分了罷。


    可是此刻,與聆暉彼此對望,那些以為早在腦海深處腐爛成灰的東西,又掙紮著爬起來,舉著刀子,在心上反複切割,帶起血淋淋的鈍痛。


    上一世的聆暉會和永安白頭偕老,共同葬進一個墓穴,棺槨並排著,靈魂一起升天。而自己估計會被草席一裹,草草落葬,也許在荒地能有一座孤零零的墳頭,也許被永安挫骨揚灰什麽都沒有,不會有人記得自己,也不會有人來憑吊自己。酈清妍突然很想知道,聆暉知道自己穿著嫁衣死亡後的表情,會來看一眼嗎?還是隻是冷冰冰地一句,“那就葬了吧”了事。


    酈清妍眼睛突然湧出異物,連忙抬眼看天,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太懦弱了,酈清妍這樣罵自己,為什麽要哭,有什麽值得哭的,你真是太懦弱了。


    眼淚與聆暉無關,酈清妍是為自己難過,為自己委屈。


    紫芸沒有察覺到酈清妍的異樣,猶在介紹,“這是府中五公子聆暉少爺。”


    拾葉注意到了酈清妍的不對勁,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姐,您怎麽了?”


    酈清妍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方才被風吹進沙子了,難受了好一會兒,可算擠出來了。”調整出一個最正常不過的笑容,向聆暉行了半禮,“見過五公子,公子所言不差,在下的確定國公府七小姐。”


    聆暉看著對方,心頭有些疑惑,這個姑娘為何看見自己後渾身湧起了這樣濃烈的悲傷?是因為自己勾起了她的傷心事,還是她看到自己的腿為自己惋惜?看到她頃刻間又恢複如常,不由更為驚訝,這姑娘對情緒的克製能力也太強些了,在這樣的年紀,很是難得。


    來敬王府會遇見聆暉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酈清妍沒有覺得有多麽意外,一刹那的心緒不寧後,又恢複平靜,沒有什麽和聆暉說話的欲望,這樣迴答了他的問題,帶了丫頭繼續往前,不做停留。


    聆暉也沒有叫住她,怔怔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手中碧玉笛子慢慢被捏緊。隻是出來吹了一會兒冷風,腿骨就又疼了。這輩子,自己究竟還有沒有機會正常走路?


    等到伺候的小廝迴來,推他迴了璧雪庵。六娘聆昕過來了,正在書房裏看他的書,見他被小廝攙著緩緩進來,揚了揚手中的書,“哥哥哪裏去來?這本遊記不曾見過,何時買的?”


    “前幾天川穀白降出府去明空山采藥,我讓白降迴程路上給我帶的。”聆暉解釋了一句,忍著疼走到爐火邊,拿過暖手爐抱在懷裏,小廝取了腳爐來擱在他腿上,整個人都快撲進了火堆裏。


    聆昕看得有些心疼,拿了衣架子上的狐裘過去給他圍上了。“腿疼病又犯了吧?這樣冷的天,不好好待在屋子裏,跑出去做什麽?”


    “在屋子裏待了好幾天了,總不能整個冬天都不出去。”


    聆昕便問,“聽說新來的那個定國公小姐拜了姬大夫為師,白日都在浣花草堂,哥哥有沒有見到她?”


    聆暉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冰冰的,“見到了。”


    “長得怎樣?好不好看?性子好相與麽?聽五姐姐說是個難得的美人,可惜我還沒有見過。”聆昕一邊說一邊把書翻得嘩啦啦直響。


    聆暉腿疼難忍,聆昕又聒噪不止,不由心頭一陣煩躁,出言有些兇惡,“你想見她去見就是,跑到我這裏來問這問那吵個不停,你煩不煩?”


    聆昕翻書的手一頓,慢慢站起來,“哥哥你總是這樣,以後連我也被你兇走,你這璧雪庵就再無來客了。”


    “用不著你操心。”聆暉疼的越發厲害了,沒好氣說了一句。聆昕看著他,歎了口氣,“書我借走看兩天,明日再來瞧你,別再隨意出去了,這幾天風大。”


    聆暉沒有理她。今天腿疼的異樣,以往再怎麽天冷吹風也不至於難受成這樣,暖腳爐完全不起作用,寒氣在骨頭裏,冰坨子一樣,暖不化。聆暉蜷在爐火邊,疼的額頭上掛滿冷汗。


    小廝寫意送了聆昕出去,迴來時手上端著一碗藥。“這是白降剛送過來的,說今天公子出去,迴來定然腿疼,給您熬了止疼的藥,讓公子趁熱喝下。”


    因為璧雪庵離浣花草堂不遠,聆暉又經常腿傷複發,時不時就近去討些止疼藥來吃,一來二往的就和白降關係好了起來。以前變天時,白降也會送止疼湯藥來,隻是治標不治本,壓製了一時,過不多久疼的越發厲害,而且常年服此類藥劑的緣故,普通止疼藥已經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


    聆暉覺得那藥又苦,喝了也未必有效果,就叫寫意放在一邊。


    寫意又道,“白降特地叮囑過,這次的止疼藥用了不同的方子和藥材,效果是極好的,讓公子一定要喝。”


    聆暉疼痛難耐,怕寫意繼續念叨,端起碗將那濃黑的藥汁一口喝盡了,覺得這次的藥比哪次都苦,嘴都苦的木了。


    屋外的風唿嘯著刮的越來越大,樹枝吹動搖擺的嘩啦聲傳進屋子裏來,更顯得屋裏暖意融融。天色黯下來,不一會兒就下起了大雪。


    白降的藥果然有效,一炷香過去,聆暉的腿疼消了一半,身體也不那麽冷了,骨頭縫裏沒有了冷風一直往裏麵灌的感覺,聆暉緊皺的眉頭總算舒緩了下來,晚飯也沒用,就沉沉睡了過去。明日需得好好謝謝白降,聆暉如此想,在床上翻個身,沉入深深夢境。


    落晚居的碧紗櫥裏,拾葉弄香剛伺候酈清妍梳洗好,紫芸今夜休息,是弄香值夜,屋子裏隻有主子和貼身丫頭三人。


    單駿又來信了,酈清妍正在燈下細細看著。


    來敬王府的第二天,單駿送了傷藥過來,一同送來的還有兩隻信鴿,一黑一白,養的胖胖的很是可愛。酈清妍好奇,它們自己飛起來都費勁吧,哪裏還帶的動信件?


    同溫闌說了,撒了謊,說信鴿是和清婉通信用的。溫闌道她倆姐妹情深,天天送信都叫小廝的確又麻煩也累,便隨酈清妍去了。


    酈清妍被溫闌接走同聆昐玩耍,後又成為姬無病的徒弟的事情已不是什麽秘密,前些天酈清妍也在信裏和單駿說了這件事。單駿在信裏先是問了酈清妍在王府可還好,一切是否習慣,學醫是否辛苦,要仔細身體,不要過於勞累雲雲,又說了這幾日查到的事情。


    當年殷天啟一案查驗取證的過程隱秘,處決迅速快捷,殷家九族被滅,很難拿到什麽有力的實證,單駿正在努力聯係刑部和大理寺的熟人,希望可以看一眼當年定國公,敬王和寧王平息朝臣之亂的卷宗。另外一件要緊的事,是單駿查出單柱背後的人不止酈朗逸一人,怕是同時為很多個主子效力。單柱一貫貪圖享樂養尊處優,又上了年紀,不敵單駿的嚴刑逼供,說出了指使他往將軍府運十萬兩白銀的幕後。他也沒有見過真人,一直是通過一個線人聯絡,聽描述,不像是個年老的主子。


    酈清妍緩緩搓著兩頁薄薄的信紙,心中思索,如果不是父親,那還有誰。這背後,除了父親要洗脫罪名,皇帝要肅清朝堂,還有第三方勢力加入麽?亦或就是皇帝本人?


    不會是敬王,不然前世慕容亭雲後來不會為父親說話,一句話保下定國公府。


    寧王……


    酈清妍對這個人所知甚少,現任皇帝這一代的所有皇子名字都從日,大皇子慕容昤曨,皇帝慕容曒,四皇子慕容葛明之類,獨寧王一人例外,喚作慕容棲月。寧王與皇帝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傳聞他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常年住在宮裏,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終身不曾婚娶。又有人說他是皇帝的暗麵殺手,專為皇帝秘密除去各類心腹大患,令朝臣聞風喪膽。


    如果單柱背後是寧王,事情就很是棘手了。若隻是父親,至少還知根知底,利用自己對未來局勢的了解見招拆招,可是對一無所知的慕容棲月,酈清妍沒有自信自己能夠鬥得過這樣厲害的人物。


    事情又有些蹊蹺,上一世單家被害的原因很單純,就是挪用了大筆軍餉,治軍不嚴,任手下之人橫行霸道為所欲為。再由單家挪用軍餉一事牽扯出刑部的徇私枉法,大理寺貪賄受賂,依次牽連下去。這一世怎麽就牽扯出這麽多的幕後來,可著京城裏的大小官員全都看單將軍不順眼,要置他於死地。


    第一個揭發單黎的人是誰來著?酈清妍仔細迴憶。


    那時自己正歡歡喜喜待嫁,對外界發生的事情實在知道的不多,單家出事,還是自己去向宋佳善請安時,聽到父親和她說的。父親那時很是驚異,說今日上朝,繕國公孫治參單黎昔日挪用軍餉作為私用,又翻出殷天啟一案,說殷天啟私吞軍餉確有其事,但其中有一半是進的單黎腰包,當年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殷天啟身上,倒是忽略了這個表麵看起來老實忠厚的人,讓他逃過一劫。之後酈朗迭附議,跟奏了單黎犯下的種種罪行,領軍時的治軍不嚴濫殺無辜,兵權不再後的仗勢欺人強取豪奪。樁樁件件,簡直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


    年輕帝王聽得雷霆震怒,當場扣押單黎,當即指了刑部協同大理寺徹查此案,定國公,繕國公,理國公三公監察。可憐的單老將軍還懵成一團,就被人押進了大牢。


    當時宋佳善十分驚惶,說酈清妍許了單駿,單黎的事情會不會影響酈朗逸的仕途,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宋佳善的腦子全用在怎麽討酈朗逸歡心,怎麽踩壓趙凝,和她勾心鬥角上了,對朝堂之事可謂一無所知。


    酈朗逸頗為憂愁地歎了口氣,說事情暫時還不明朗,要等刑部和大理寺的檢查結果才能判定是否確有其事。又說自己一定會盡力幫一幫這個親家,畢竟還有宋佳欣這支親戚血脈在,再怎麽也不能任大理寺那群人顛倒黑白。


    誰又能想到,真正顛倒黑白的主使之一,正是酈朗逸本人。


    直至後來單家全麵倒台,貪墨案轟轟烈烈擴大規模,也沒出現與寧王有關的半個字。


    不論單黎這件事究竟是誰在操縱,繕國公這個檢舉人是選的非常的好的。孫治也是牛脾氣,和單黎向來不對付,兩人還在大街上打起來過。單黎一向忍氣吞聲,偏偏就和孫治嗆,單黎不善言辭,孫治和他不相上下,常常在朝堂上彼此讓對方下不了台。若說孫治因為記恨單黎,收集對方的罪證,等到時機成熟伺機報複,實在合情合理。


    不過孫治為人做棋子用,卻沒落得好結局。單家出事一個月後,孫治被查出狎妓,還弄死過好幾個姑娘,醜聞一出,皇帝又正在各種糟心事的氣頭上,繕國公一支,也算是折了。


    這個複雜浩大的計劃,一層接一層,一個接一個,承接的非常完美,從哪個人下手,以什麽方式下手,都計算的精準,布置的完善。為皇帝掃清了未來幾十年內會出現的所有威脅。不過上一世漏算了酈朗逸。酈清妍不覺得父親有多聰明多神機妙算,他的一切都是“大義滅親”換來的,沒有被掌握全局的皇帝捉住,算是皇家開恩,也算運氣好。


    酈清妍把信紙扔進碳火盆裏燒了,提筆給單駿迴信。讓他查孫治和酈朗迭,私生活也好,賬務也罷,查出能夠治罪的事情來便可。酈清妍給的理由是孫治與單黎向來不對盤,怕是有人利用這一點,讓孫治拿著證據檢舉單黎,來個釜底抽薪,需得在對方出手之前斷掉這條路。信中沒有直接說狎妓一事,這個詞實在不是一個姑娘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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