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這三個字太過蒼白,“我愛你”三個字又太過沉重。


    最終,他隻輕輕歎了口氣,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你好好休息,朕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慕容璟燁便起身離開了。


    槿若站在門外,將耳朵貼在門上,默默地聽著,聽見慕容璟燁起來朝外麵走的聲音,她忙站直身子,低著頭離開了正殿的門口。


    慕容璟燁出了殿門,站在台階上,望著院中那棵開滿了梨花的梨樹,心中隱隱有些疼。


    樹下的矮桌上落滿了灰塵和慘敗的花瓣,他迴想著去年黎落坐在這矮桌旁和宮人嬉笑打鬧的場景,嘴角掀起一抹苦澀,他搖了搖頭,乘著清冷的月光離開了伊人宮。


    伶人館的後麵,雲錦默默地跪在地上,往一個火盆裏送著紙錢。今日的她,穿了件素白的衣裳,未加任何首飾的發間插了一朵潔白的紙花。


    “墨公子,你何其冤枉。你當初不是說,要跟著楚王爺去夜楚,為何中途偏要迴來。你說,你多傻,為了一個女子,白白丟了性命,值嗎?”


    將手裏剩餘的紙錢燒完,她又從胸前的衣服裏拿出一隻銀簪。那簪子的尾端,是一朵用白玉雕刻成的梅花。她曾無意中撞見墨子然用刻刀雕刻這朵玉梅,她也知道,他是想將這簪子送給黎落,可是,鬼使神差般的,她趁著墨子然不在的空當,悄悄偷走了這支玉簪。


    她喜歡墨子然,從他為她和黎落擋劍的那一刻,她就喜歡他了。


    雲棉被奸人所害,黎落在冷宮中消失,無依無靠的她心如死灰,想著在伊人宮了斷完事,他卻有如天神一般出現在伊人宮裏,將她救下。第一次,她萌生出隻為他一個人活著的想法。


    可是,她雲錦畢竟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女,她無父無母,更沒有黎落那樣顯赫的身世。她隻能將這份喜歡悄悄藏在心裏的某個角落,想著能遠遠看他一眼也好。


    可是,皇上竟因為宮裏的風言風語將他給賜死。她甚至連自己這份心意都沒來得及叫他知道。


    黎落與他青梅竹馬,她本以為黎落會因為他被慕容璟燁處死的事而恨上慕容璟燁,卻沒想到那自私的女人卻一心隻想著她的家人,對於她青梅竹馬的人甚至不聞不問。


    雲錦第一次這麽恨黎落。


    她覺得是自己瞎了眼,才會對這麽一個人死心塌地地盡忠。


    她手裏狠狠地握著那支梅花玉簪,直到手心被硌出血來也不覺得疼痛。


    “墨公子,你放心吧,我會為你報仇。你喜歡的人,我會讓她盡早去找你,害你的人,我會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一刻,雲錦的心是冷的,甚至連這夜裏有些寒涼的風也不及她的心冷。


    雲錦話音剛落,身後忽然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呦!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梨妃娘娘身邊的紅人雲錦姑娘啊!”


    雲錦聞言,猛地轉過身去,卻見一個粗布衣裳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後不遠的地方。


    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已故的良嬪身旁的宮人宛翠。她記得當初良嬪被蘇將軍帶去戰場後再也沒有迴來,宛翠留在深宮之中,淑妃心中憤然,便將她送去了浣衣局。


    雲錦沒料到會在這深更半夜裏被她遇見。她慌亂地將手裏的簪子收迴袖筒裏,站起身來,迎上宛翠玩味的目光:“你在這裏做什麽?”


    第二百三十七章、攪得他五髒六腑疼痛不已。


    宛翠嘴角噙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走到雲錦身邊,將手搭在她的肩頭,繞著她走了一圈,然後在她麵前停住:“你說,若是我將你剛剛所說的那一番話告訴你的主子,你說,你的下場會不會很慘?”


    宛翠的聲音很輕,卻讓人忍不住後背升起陣陣寒意。因為常年在浣衣局當差,她的臉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有些瘮人。


    雲錦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聲音很生硬:“你到底想做什麽?”


    宛翠勾了勾唇角,眉眼中含了一些笑意:“別緊張,既然我過來找你了,就說明我還沒有想要將你的心思捅出去的想法。”她頓了一下,又繼續道:“你別忘了,你所想對付的人,也正是我憎恨的人。”


    慕容璟燁殺了將她視如姐妹的主子,又滅了她的國家,她之所以一直在這寧宮中苟延殘喘,不過是為了殺了那些人為唐泠和陳國報仇。


    雲錦死死地盯著她看了片刻,之後忽然笑出了聲,是啊,麵前這個女子,與自己是同樣的立場。她與宛翠,皆是一無所有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她們才是同一類的人。


    笑夠了,雲錦又沉下臉:“你想拉攏我與你為伍?”


    “別將話說得這麽難聽。你我有共同的仇人,何不就此合作,也好在這深宮之中有個照應。”


    雲錦覺得,宛翠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兒裏。她雖然心思聰慧,但畢竟在這宮裏勢單力薄。如果多一個幫手的話,事情會好辦很多。


    想到這兒,雲錦點了點頭:“我可以答應你,與你合作。”


    宛翠露出一個“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的微笑:“那從今往後,我們便是盟友了。”


    宛翠伸出手,雲錦想了一下,握了上去。


    江溫爾聽聞黎落醒過來的消息,一早連早膳也沒有用,便去了伊人宮。


    黎落依舊麵無表情地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雲帳怔怔出神。


    雲錦從外屋走進來,在黎落床邊俯下身:“主子,江嬪娘娘來了。”


    黎落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靜靜地躺著。


    雲錦本要出去將黎落的情況告訴江溫爾,奈何她剛轉過身去,江溫爾已經走了進來。


    她走到床邊,雲錦忙從桌邊搬了個圓凳,讓她坐下。


    “黎兒,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你總不能一直這樣糟踐自己吧?”


    黎落沒有言語。


    江溫爾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從憶秋的手裏接過一個包袱,放在黎落的床頭。


    “昨天夜裏,我將江寧宮囡囡的衣物收拾了一下,我想著你也許會留著,便給你送過來了。”


    因為黎落的孩子還未取名,江溫爾便稱她為“囡囡”。


    黎落目光轉了一下,繼而低頭看手邊的包袱,眼中的淚一滴接著一滴流了下來。


    昨天她已默默哭過了一夜,今早兩隻眼睛都腫得核桃那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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