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影並沒有迴答,而是將話題一轉道:“咱們當今皇上是一位仁義之士,是絕然不會將女子送上戰場的,微臣勸娘娘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南槿安淡然一笑,望向太祥殿的雕雲紋殿門道:“本宮又怎不知他為人?隻是如今唯有本宮才能解兩國之戰。”


    蘇玄影俯首道:“這世間禦敵之計千千萬,犧牲女子以得戰爭勝利是下下策。微臣告退?”


    說罷,蘇玄影直起身來,向太祥宮外走去。


    近午的太陽將南槿安的影子拉得極短。


    她在階下立了許久,直到過了午膳時間,慕容璟燁也沒召見她。


    一旁的宮人喬月扶住她有些體力不支的身子,關心道:“公主,您這是何必呢?”


    南槿安望著殿門喃喃道:“本宮隻是想在離世前為他做最後一件事情。”


    “娘娘!”喬月的聲音裏帶了些許哭腔,“娘娘,您一定會沒事的。”


    南安清將手擋在眼前,揚起臉迎著頭頂溫暖的陽光淡聲道:“本宮好久沒見到過這麽好的陽光了,真溫暖。”


    她嘴角露出一抹安詳的微笑,眼中卻有點點淚水自她的指縫間滑落。


    她十七歲入宮,如今已有五載。


    她依舊記得初見慕容璟燁的那個夜晚。


    月明星稀,夜露未晞。灑了月光的白雪映著紅梅,寒冬的風吹得尤其急。


    他一襲薄衫獨立寒風中,像是從月亮上走下來的少年。


    她本是躲在樹後的,卻不料那夜的雪下得太厚,她腳下一滑,不幸滑倒在樹下。


    因著她碰到枝幹,樹上的雪連著那瓣瓣紅梅,一齊落了下來。


    那日她初進寧宮,衣容裝飾都是精心打扮出來的。


    這麽一摔,所有的精致瞬間化為烏有。


    他聽見身後的動靜,滿是警惕地轉過身來望著她:“你是何人?”


    她從地上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積雪,故作從容地望著他嗬斥道:“大膽!見了本公主還不行禮!”


    他劍眉一挑,朝她靠近幾步:“公主?哪個公主?這宮中貌似隻有一個長公主。”


    她是聽過寧宮中的長公主的,據說她是後宮女人中權勢最大的人。


    於是她小臉一揚,滿眼倨傲:“對!本宮就是長公主!”


    “哦?據我所知,長公主年歲幾乎要大你一輪。”


    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本宮童顏不老,你管得著嗎?”


    說罷,她便大搖大擺地轉過身去,準備溜之大吉。


    隻是還沒邁開步子,衣領便被他寬厚的大手拎住。


    “你叫什麽名字?”


    他依舊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漠不關心似的。


    她轉過身去,朝他做了個鬼臉,大唿一聲“非禮”,他聞聲一愣,手下一個不留神便被她鑽了空子。


    她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朝他吐吐舌頭,便迅速跑開了……


    喬月側過頭去,一眼便望見了她溢出指尖的淚水。心疼道:“主子,太醫說您不能在外麵站太久。”


    南槿安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歎口氣道:“迴宮罷。”


    說罷,她便扶著喬月的手離開了太祥宮。


    她們主仆二人的身影剛消失在宮門口,吳廣祥的身後便響起一聲“吱呀”的開門聲。那沉重而緩慢的聲音,像是聚滿了歲月的滄桑一般,又像是滿腹心事的老人的歎息。


    慕容璟燁從殿中走出來,望著空空如也的宮門口,眼中現出一抹愧色:“吳廣祥啊,當初,朕就不應該答應南安國這門親事。”


    對於慎嬪,他心中始終是有愧的。隻是這種愧,又與對挽歌的那種愧不同。


    對於挽歌,是那種終身抱憾的愧。


    對於她,是從一開始便應該不招惹的愧。


    吳廣祥默不作聲,隻是低著頭望著腳上靴子上細微的塵土。


    慕容璟燁的心事,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在這寧宮之中,他自認為自己是最懂皇上的人。可是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該三緘其口,他更是清楚。


    慕容璟燁原本也沒指望著他接自己的話茬。


    他站在殿前曬了一會兒太陽,複而轉身朝著太祥殿的偏殿走去:“吳廣祥,傳膳吧。再去傳安貴人過來陪朕用膳。”


    吳廣祥領了令,便挪著他那略顯臃腫的身子朝著宮門口走去……


    安清綰是在午膳都擺上桌的時候踏進偏殿的。


    寬大的小葉紫檀木圓桌上擺滿了色相俱全的菜肴。


    那抹明黃色的身影背對著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灑滿了他的全身。


    鋪了陽光的明黃色,明明是很溫暖的顏色,安清綰卻不知怎地,在他的背影裏看出了一種孤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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