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把酒店的房門在身後關上。


    女人也不開燈,就在黑暗中獨坐在靠門的輪椅上,輕聲的喘息。


    充著氣的“氫氣球”從底層的咖啡館一直氣鼓鼓的順著靜音電梯無聲的飄到了頂樓十二層的套房裏,還沒有撒氣。


    她的胸口像是有什麽東西堵著,上著不到天,下著不到地,恨得伊蓮娜小姐想要找根細劍把什麽東西戳爆,才能呆的安穩——


    兩種可能,如果那不是胸中頂著的氣球,就是樓下男人的大狗頭。


    「我有點不舒服,直接迴酒店房間了,晚宴上的事情,你幫我應付一下。」


    女人在黑暗中給自己的秘書發了一條消息。


    安娜從來沒有被誰搞的這麽氣憤。


    分別的時候,她狠狠的用了一個絕妙的諷刺,在那家夥的腦袋上敲了一記!


    你要想裝梵高,最好就一裝到底,小畫家!


    “哦!巴雷!擊中得分。”


    (注:國際擊劍比賽的術語一般都源自法語,“巴雷!”是多數運動員擊中得分後的習慣性口語呐喊詞。)


    這是一個典型的安娜式毒舌銳評。


    “最好一裝到底”——一語雙關。


    尤其是最後那聲帶著冷冷淡淡卷舌音的“小畫家”,極好的把她那種不滿、輕蔑、憤怒、委屈……等等多層混雜在一起的情緒表現了出來。


    伊蓮娜小姐給自己的臨場反應打100分。


    為了達到最好的情緒傳達效果。


    女人遞給侍者紙幣之後,特意不看顧為經一眼,頭也不迴的冷酷離開,讓她沒能欣賞到那個男人臉上被自己刺中瞬間的表情。


    這一點的美中不足,讓安娜有點失望。


    “小畫家,小畫家,小畫家!”她氣哼哼的在嘴裏毒舌了好幾句。


    她嘴裏說出來的話確實是個安娜式樣的經典毒舌反擊,但在氣頭上的安娜小姐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現在的樣子其實很不安娜。


    她實在太情緒化了。


    職場上的安娜是一個手拿輕劍的劍客,是一個手拿火槍的獵人,甚至可以說,她是一個手握權杖的暴君。


    不過,就算是暴君。


    伊蓮娜小姐也是冰冷的暴君。


    她說拖出去把誰用狗頭鍘鍘了狗頭,就把誰鍘了狗頭,從來不多看一眼。


    酷哥從不迴頭看爆炸。


    暴君從不低頭去看滾落在地,吐著舌頭的大狗頭。


    她一劍刺中範多恩的咽喉,之後範多恩無論怎麽捂著喉嚨在那裏撒潑打滾,安娜何曾多看過他一眼。


    她和布朗爵士之間的態度也很“職業”。


    布朗爵士把她逐出了董事會,她則劈手在歐洲美術年會上摔了布朗爵士一個大耳光,轉頭來布朗爵士向她發出了擔任欄目經理的邀請,她依然能不帶情緒的欣然接受,並出席了對方的宴會。


    生意就是生意。


    她知道什麽時候應該不夾雜個人恩怨情緒的,做出最理智的判斷。


    但誰一邊裝作冰冷冷毫不在意的轉身離開,一邊轉頭就那裏氣哼哼的毒舌個不停,這當然不是真正的毫不在意。


    誰一邊給自己巧妙的迴擊打了滿分,一邊靠在酒店套房的門上,煩躁的迴想著剛剛的對話,思緒萬千。


    明顯也不是真正的對自己的應對感到滿意。


    憤怒、懊悔、沮喪、不悅、遺憾、困惑……


    此刻可能連安娜自己都不知道,她心中的真實情緒到底是什麽,但有一點就像白紙上的墨跡那樣顯而易見,那唯獨唯獨一定不是毫不在意的冷淡。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寄給伊蓮娜莊園的讓管家先生緊張兮兮的死亡威脅信,都不曾讓安娜這麽掛在心上過。


    “汪!”


    安娜在心中用劍尖狂紮某位“大狗頭”的時候,一個真正的大狗頭撅著鼻子湊了過來,雙腿抬起,撲到了女主人的懷裏。


    “奧古斯特,你來陪我了,你也覺得那家夥真是氣人,對吧?應該下地獄……我這輩子,就沒聽過比這更過分的話,他就像個神經病一樣。”


    黑暗中。


    安娜隨手撓著史賓格犬的耳朵,凝望著大狗狗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瞳孔,輕輕的問道。


    “汪汪。”


    奧古斯特敷衍的叫了兩聲,挺著粉乎乎的鼻子,在女人的身體上蹭來蹭去。


    “抱歉。今天晚上可能沒有功夫陪你玩,阿德拉爾先生和我說,安保團隊已經都籌措好了,我本來準備等畫展期間的休息日再去的,但現在……”


    安娜頓了頓。


    她拍拍史賓格犬黑白斑點夾雜的後頸皮,小聲說道:“我準備明天就安排一趟飛行航程。所以,做完今天的康複訓練,我希望能早點休息。”


    說完。


    伊蓮娜小姐打開房間燈,扶著牆壁站起來。


    這間套房和旁邊艾略特的房間有一道內部門相連,她把外套脫下來,掛在一邊的衣架上,換上了睡衣。


    她的生活有嚴格的安排。


    安娜現在還不能洗澡。


    來新加坡是短程出差,她的療養團隊和貼身女仆都沒有跟來。


    她倒是能一個人洗澡,但為了防止在浴室裏意外摔倒的情況。管家要求必須要等艾略特也迴到房間,並發消息確認之後,才能進行這類事情。


    安娜貼著牆站好,脊背貼住牆,然後努力的踮起腳尖,做拉伸訓練。


    從小到大。


    日複一日。


    就算沒有條件做專業化的訓練,女人也會確保每天都做基礎的形體訓練40分鍾。


    “奧古斯特?你怎麽了?”


    剛剛踮了一組腳,伊蓮娜小姐就被她的寵物吸引了注意力。


    狗子的表現很奇怪。


    它既沒有趴迴去睡覺,也沒有糾纏著女主人陪它玩。


    它隻是狐疑的圍著套房玄關處那隻棕色的檀木雕花衣架打轉,時不時的人立而起,用前爪扒拉兩下安娜剛剛換下的外套袖子,然後又用鼻子戳過去。


    嗅來嗅去。


    在史格賓犬的嗅覺世界裏,整個世界是由千百種不同的氣體分子組成的。


    凡有接觸,必留下物質交換。


    凡有物質交換,也必留下痕跡。


    奧古斯特再度成功化身狗子中的福爾摩斯,它認真的用鼻子蹭著——


    這裏有一架漆皮那種陳年的木頭氣息。


    這裏有檸檬、橙花和佛手柑的味道,那是安娜今天身上用的經典款的香奈兒5號的前香。


    有發酵的葡萄的味道,那是酒宴上沾染到的香檳的氣味。


    有濃鬱的苦澀,那是紙巾擦拭桌子上潑灑的咖啡的氣味。


    ……


    社交酒會對於狗狗來說,並非多麽友好的地方。


    那裏人太多,氣味也太雜,想要一一分辨出來,聞的奧古斯特鼻子癢癢的。


    一般除了賣萌屁用沒有的蠢貓遇到這種情況就知難而退了,普通的笨狗也完成不了這麽困難的任務。


    但那不是奧古斯特。


    史格賓犬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緝毒、排爆、尋蹤犬種,它們能嗅到整座遊泳池裏混入的一滴血水的味道,也能嗅著狐狸的氣息帶著主人一路在叢林中追蹤出去十幾公裏。


    身為伊蓮娜莊園四周幾萬畝的土地裏,最兇猛的食肉動物,奧古斯特心中是有屬於王者的尊嚴的。


    身為伊蓮娜小姐身邊無數環繞著的舔狗之中,唯一能舔得小姐姐歡心的真正的大舔狗,奧古斯特心中也是有屬於舔狗的危機感的。


    它努力的嗅著。


    沒有錯!


    汪。


    沒有錯!


    汪。


    它一開始的感覺不是錯覺,即使那個味道淡的幾乎和背景濃度混為一體,縱然那種氣味幾乎被無數種比之更明顯的氣味給掩蓋了下去。


    奧古斯特還是精確捕捉到了它——


    有些氣味天生的讓人印象深刻,讓人聞過一次就忘不了。


    它的鼻端找到了屬於那根從快遞箱掉落的毛發的氣味,嗅起來和那幅讓女主人曾經發自內心開心的作品上沾染的味道一模一樣的氣味……


    那隻蠢貓的氣味!!!


    混雜著烘焙鮮肉貓糧罐頭、芝士牛肉貓糧罐頭、深海鱈魚貓糧罐頭、鱒魚配方貓糧罐頭、雞肉凍幹貓條……的貓味,它嗅過一次,就不會忘記,更不會嗅錯,嗯,仔細嗅來,這次還多了一些其他的氣味。


    它改了食譜?


    若是奧古斯特見識的夠多,就會明白,它嗅到的應該是中華絨螯蟹、珍寶魚和海南雞飯的味道。


    “汪汪汪!”


    奧古斯特舔舔舌頭,不快的甩甩垂在臉頰邊的招風耳,對著主人袖子一呲牙。


    一級警報!


    一級警報!


    一級警報!


    有勾引自家女主人的貓咪正在接近!有勾引自家女主人的貓咪正在接近!


    他們剛剛才接觸過!


    史賓格犬身體低趴,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咕嚕的聲響。


    它的“妖豔賤貨”搜索甄別雷達——


    瞬間開機!——


    顧為經迴到了舉辦藝術家晚宴的明亮大廳。


    他和安娜離開的時間並不算太久,算上一來一迴,此刻晚宴的進程尚未過半,正是參與宴會人群酒酣耳熱,氣氛最是熱烈的時候。


    伊蓮娜小姐覺得不開心了,可以想走就走。


    顧為經不行。


    起碼,他得跟帶他過來的老楊打一聲招唿,這是最為基本的禮貌。


    年輕人走迴宴會廳的時候,正看著老楊從宴會的人群間仿佛旋轉著穿梭而過,豪邁的把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大聲的說了些什麽,然後四周的眾人一起撫掌而笑,混的如魚得水,端是又威風,又霸道。


    顧為經也笑笑。


    他離開前就覺得自己和這裏的氣氛格格不入,此刻,也就更沒有了走過去的混社交場的興致。


    顧為經沒有打擾老楊,他叫住了宴會廳裏一個拿著盤子的侍者。


    “先生,有什麽能幫您。”服務生在他的身邊停步。


    “請您幫我一個忙,幫我把這個交給那邊那個人,就是人群裏戴粉色hellokitty胸巾的大叔,很好辯認。”


    顧為經取出口袋裏的黃金勞力士,放到侍者手中的金屬托盤之上。


    服務生遲疑。


    這個要求很古怪,他思考著幫忙轉遞這麽貴重的東西,會不會有什麽風險。


    “謝謝。沒事,他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顧為經說道。


    “好的,請您在這裏稍等。”


    侍者點點頭,當著顧為經的麵,徑直向著人群那邊走去,來到了臉蛋紅撲撲的楊德康身邊,和他小聲說了些什麽,然後側過手,用手掌指向門口處站著的顧為經,把盤子裏的金表遞了過去。


    “和伊蓮娜小姐談完了哦!”


    楊德康喝的稍微有一點大舌頭,他抓住托盤上的金表,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後伸著脖子看過來,美美的朝顧為經豎了一個大拇指。


    “學到了吧!你楊老哥的大金表,就是牛逼哈。”他含含糊糊的嘟囔道。


    顧為經也遠遠的朝老楊比劃了一個大拇指,做為迴應,然後大拇指變為了揮手。


    老楊點點頭,又扭身一頭殺迴了社交場。


    顧為經不清楚老楊懂沒懂他是什麽意思,他拿出手機,又單獨重新編輯了一條短信。


    “謝謝您,楊哥,我稍微有一點頭暈,先自己迴酒店了,您忙您的正事,不用理會我。”


    他把手機收迴口袋。


    顧為經又扭頭望了一眼身後的上流宴會,世界紋絲不動,可那酒會上流動的人,流動的光,卻讓他這個從偏遠貧窮的世界角落,來到這裏的年輕人,真的覺得有些天旋地轉。


    天生適應這樣場麵的人,來到這種地方,像是魚遊進了水中。


    天生不適應這樣場麵的人,來到這種地方,則像是魚離開了水麵。


    看來。


    他不是能在這裏混的如魚得水的那類人。


    顧為經又笑了一聲。


    他邁步向著宴會廳的門外走去。


    “?”


    有人從身後叫住了他。


    “聽說你想要見我,我剛剛一直都在找你。”


    ——


    國際策展人米卡·唐克斯的眼神已經在門口的年輕人身上停留了很久了。


    自從在英國讀完大學,正式進入策展行業以來,他見過了各式各樣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坐著私人飛機去威尼斯參家藝術展的頂級藝術家和頂級藝術商人,百老匯外圍遊蕩著的,到夜晚會圍繞著汽油桶烤火的幫派畫家。


    策展人就是這樣的人,他的職業就是和各式各樣的男人和女人打交道。


    展覽是一個非常複雜精細化的人際工程體係,涉及到行業的方方麵麵,博物館、美術館、商業畫廊、獨立的藝術空間,不同的場館有不同的策展方式。


    不同的策展人也有各自不同的策展方式。


    所謂的藝術展覽,終極的秘訣便是——“讓魔法發生。”


    不同的策展人,不同的畫家,有著不同的咒語。


    有些人靠著人脈的力量,讓魔法發生。


    有些人靠著金錢的力量,讓魔法發生。


    最油滑、最事故的策展人和畫家,會被各種人情往來和利益交換填充展覽之上的一切。


    而最偉大的畫家和最偉大的策展人,他們可以靠著藝術本身的力量,讓魔法發生。


    但不管那是什麽,“發生”才是最重要的。


    再偉大的設想,要是無法“發生”也不過是空洞的想象,而隻有正確的人正確的揮舞魔杖,念動正確的咒語,才會讓他的藝術之夢如羽毛一般,懸浮的飛起。


    而如果在不適合的場合念了不恰當的咒語,再睜眼的時候,他很可能發現自己正躺在地板之上,胸口正站著一頭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野牛。


    唐克斯覺得自己真的算不上那種把藝術展全然當成一場金錢生意來做的策展人。


    每天什麽事都不做,就拿個小本本算賺了多少錢。


    他還是有藝術理想的。


    他給過一無不名的畫家參加自己的畫展的機會,他也曾被一些作品由衷的打動過,一時之間忘記了所有的算計,默默的停步,駐足,然後深深的唿吸。


    那甚至是一位法國畫家的作品。


    嗬。


    英國人對於藝術領域裏他們被法國人騎在腦袋上,打心眼裏不爽了多少年了知道嘛!他當年在盧浮宮邊問個路,找地方喝杯下午茶,說英語,法蘭西的那些本地大爺大媽們壓根都不帶搭理他的。


    小氣鬼!


    另一方麵。


    他又不是那種真正偉大的,可以讓藝術貫穿自己職業生涯一切的策展人。


    偉大這個詞的份量實在太重,僅有很少很少很少的人能夠承受的起。


    就算是藝術理應是高貴的、是純潔的、是陽春白雪不含有任何雜質的。


    可真的能在藝術麵前,戰勝所有內心的情感偏見的,都是很偉大很偉大的人。


    比如他就在酒會上,和那位新加坡方麵輕睞的法國國寶級大師有點不對付,笑的時候,彼此都偷偷的翻了個白眼。


    嗬。


    牛氣啥啊!


    姆們老英格蘭正藍旗的人,也有金獅獎的獲得者的好伐!


    也就是安娜小姐不是法國人,否則的話,伊蓮娜家族再如何牛氣,真要他的骨氣一起來,一發狠,一使勁,那舔起來的時候,就要從露32顆牙齒的笑容,變為了露24顆牙齒的笑容了。


    比如唐克斯抽屜裏沒有個小本本記錄一場展覽能賺多少錢,當他心裏總要有個小本本,在喝紅茶的時候,順便記錄一下每天花掉多少錢,一場展覽才能成功的辦下去。記錄一下有哪個讚助人和投資人對他表示了興趣,哪個大畫家似乎有意參與他的下一場藝術展,甚至再記錄一下,他有沒有機會去搞個威尼斯雙年展的策展人啥的當當。


    辦的好了,搞不好迴來去白金漢宮轉上一圈,他也能混個爵爺,名氣前混個“sir”呐。


    至少按慣例,一個obe大英官佐勳章,是沒的跑了。


    又比如對待顧為經。


    唐克斯真的沒太難為顧為經,他隻是沒有幫助顧為經而已。


    原本他挺喜歡顧為經的作品的,該給的順水人情,他是樂得給的,樂嗬嗬的給了顧為經一個很不錯的展位。


    哪怕沒有酒井一成的這層關係,也就當成他的天使投資了。


    將來這小子要真闖出了一番明堂,有了這份香火情,也方便把他拉去自己的藝術展不是?


    畫家和策展人之間的多年香火情,基本上就都是這麽積攢下來的。


    行業內唐克斯這種行為,按規矩,能算對方半個伯樂。


    美好的藝術品自會發聲。


    你的作品足夠出挑,沒有其他外界因素幹擾的情況下,唐克斯樂意給顧為經一份方便,也樂意為自己攢份人脈。


    遺憾的是。


    很快情況就變得不一樣了。


    就在「人間喧囂」雙年展開展的前夕,唐克斯聽到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風聲,那場座談會,有人向他提前打了招唿,再加上酒井一成這裏也改了主意。


    那他自然就跟著風向一起風騷的走位。


    策展人不容易的,得罪顧為經和得罪那些人之間,如果一定要選擇得罪一個,那麽……他隻會對不起顧為經。


    誰讓他在自己的論文上作弊了呢?


    唐克斯做的不過分。


    做展覽很像拍電影,有些電影是導演中心製,有些電影是製片人中心製,還有少數電影是大牌演員中製。


    辦藝術展則是,有些藝術展是策展人中心製,有些藝術展是投資人中心製,還有少數藝術展是大牌藝術家中心製。


    獅城雙年展這種,除了少數方麵以外,主辦方不會過多的幹涉策展人的藝術設計。


    唐克斯不是那種可以直接影響獎項評選結果的非常強勢的策展人。


    在展覽安排本身上,他的權力依舊極大。


    策展人不想講規矩的時候,一切都好商量,可以是藝術之美勝於一切繁文縟節。


    他想講規矩的時候。


    不好意思,那就隻能規矩就是規矩。


    規矩就是,他身為策展人,想把顧為經的作品挪到哪,就把顧為經的作品挪到哪,想不給你展台,就能不給你展台。


    唐克斯嗅到這裏麵的水有點深。


    所以。


    他從來沒有直接聯係過顧為經,本來也不準備和顧為經產生任何超出於官方策展人和官方畫家之間多餘的交流。


    顧為經想要再投遞一幅參展作品的想法,在策展助理的那個階段就直接被擋迴去了。


    壓根就沒到唐克斯這一步。


    唐克斯本來的想法是當作從來不知道這件事的,就這麽安安穩穩的把事情做了,等畫展結束就行。


    今天連續發生的幾樁事情。


    卻讓他又猶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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