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塊來雲峰的共有3個人,一個是大個子,四十來歲,手粗腳大,姓毛,別人叫他毛哥。一個矮胖子姓南,一個中等個戴眼鏡四十多歲的姓李。

    我們在車站候車室見的麵,我剛打聯係電話,還沒接通呢就看見那大個子衝我招手。上去一問果然就是。

    毛哥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有力量,捏得我的手隱隱作痛。他喊過來另外兩個人,給我做了介紹。

    矮胖子長的一臉兇相,看見他就想起黑社會裏的打手。戴眼鏡的倒看著有點斯文。

    毛哥一邊和我寒暄,一邊上下打量我,又問了我的年齡,我心裏想他可能覺得我太年輕了點。

    不過他嘴裏的話絕沒有輕視我的意思,他問了問我的簡單情況,聽到我的學曆,就誇我大學生有知識,比他們老粗強,說你就是專業人士啊,我們都要向你學習。

    毛哥這番話說出來很是真摯,聽起來絕對沒有諷刺的意思,我當然十分受用。

    毛哥看來是另外兩個人的頭頭,毛哥說話時,他們都站在毛哥後麵,神情比較莊重。毛哥說完了,他們也用一樣的調調的誇我一遍,我嘴上謙虛著,心裏挺高興,覺得這幫客戶看來挺好相處的。

    我們上了車之後進了軟臥車廂,他們已經訂好了位置,四個人正好一間,我們就坐在下鋪接著聊,毛哥介紹說他們幾個和孟胖子都是朋友,也都是驢友,一般的風景區去膩了,這次打算下礦井看看。毛哥又說以前他當過礦工,知道礦下邊除了黑煤沒啥東西,可別人非要去,他也想迴來懷念一下。

    那矮胖子說不對,毛哥你說井裏除了黑煤沒啥東西,那山洞裏除了石頭也沒啥東西,為啥有人去探險?煤礦除了黑煤別的不說很可能有各種化石夾在裏麵,前幾天不是有人在山西煤礦裏挖出來一塊恐龍化石麽?

    帶眼鏡的也附和說煤礦礦井其實是很好的人文旅遊資源,現在不是有個概念叫工業旅遊麽,煤礦就是工業發展的產物,就是旅遊的地方嘛。

    毛哥笑了兩聲,說你們什麽時候懂化石了?然後跟我說他們這次來是有準備的,根據我的意見,買了些瓦斯檢測儀什麽的,由孟胖子和另一個人帶過來,因為有些東西帶上火車不方便,所以讓孟胖子找人另雇車拉過來,孟胖子和另一個人明天會跟車過來。

    然後我給他們講了一通井下安全,說完了毛哥拿出副撲克來,我們四個在車上鬥了一天地主,直到車停雲峰站。

    那時候正是晚上六點左右,我們先打車去了招待所,這是毛哥早預定的,我們一人一個房間。放下東西,去了旁邊一家小飯館吃晚飯。

    雲峰市晚上的氣溫也有二十度左右,我們進了飯館,坐在一張靠中間的桌子邊,叫了幾個菜,每人一瓶啤酒喝了起來。

    飯館一麵的牆上擺著一台電視機,我們一邊吃一邊看。毛哥大概熱了,把外衣脫了下來,穿著背心看電視。

    毛哥坐的位置正對電視,我和南胖子就分坐兩邊。我正對著營業櫃台,櫃台後麵是一扇通裏麵的門,掛著半幅門簾。服務員是兩個當地姑娘,因為現在人不多,正站在櫃台前嘮閑磕。

    櫃台右邊是個送菜的窗口,從窗戶裏能看見穿著白圍裙的廚師在裏麵炒菜。

    電視上正放著當地的新聞,播的是市裏的立交橋建設的內容,毛哥很有興趣的盯著看,我覺得沒什麽意思,看看兩個姑娘感覺也長的一般,索性盯著那送菜窗口看廚師炒菜。

    櫃台後麵的門簾一挑,一個穿白圍裙的老頭子走出來,在櫃台裏一張椅子前坐下,四下瞅瞅客人,此時飯館裏隻有我們一桌是群客,其餘幾個客人都是單幫的。

    這老頭子戴著頂旅遊帽,我一開始想這麽暖和帶什麽帽子?再一看他鬢角沒頭發,明白了,他是個禿瓢。

    一會,那老頭子又進去裏麵了,一個女服務員也跟著進去,一會出來,手裏端著我們點的菜。

    菜端上來,毛哥這才把眼光從電視上挪開,很有感觸的說:“想不到啊,原來我在的時候這裏就跟農村一個樣,現在也有點城市的樣子了。”

    毛哥招唿我們吃菜,一邊給我們講他過去在這裏的經曆。

    毛哥是四川人,家裏窮,所以上到初中就輟學了,先是在家幫著務農,18歲經人介紹來雲峰的煤礦打工,一幹就是三年。因為收入比窮山溝裏多,後來毛哥的幾個同鄉,親戚都來了。

    說到這裏毛哥的聲音有點低沉,他的眼裏閃著些光:“他們都是聽我說這裏有錢賺才來的,我也是想讓大家都過得好些……。”

    毛哥說不下去了,低頭喝啤酒。眼鏡李小聲告訴我,後來礦上出了事故,毛哥的同鄉和親戚都埋在了裏麵。

    眼鏡李正名叫李富才,別人叫他老李,因為我們幾個人隻有他戴眼鏡,我心裏就把他叫眼鏡李。毛哥大名毛新章,南胖子叫南誌平。我覺得他們的名字沒特點不好記,心裏就叫他們毛哥、南胖子。

    毛哥喝完一瓶啤酒情緒有點好轉,跟我們說他拿了撫恤金,再也不敢在礦上幹了,就去南方工地上找活,後來就用礦上給的撫恤金當本錢自己倒騰建材,後來又結識了南胖子和眼鏡李,幾個人合夥開了公司,現在日子是比較好過了,隻是當年的礦難總讓他難以忘懷,今年來這裏,準備再體驗一下井下,多少也是給自己求點心理安慰。

    我心裏想毛哥這個人挺有情義的,這次幹活一定要賣力些,多交些朋友以後說不定還能用上呢。

    我掏出手絹來擦眼睛,也不是全然做戲,因為毛哥的話講的確實感人。

    毛哥坐正了,說:“我這個人就是愛講廢話,攪得大家都不高興,是我的錯!不談那些事了,大家來就是玩的,不是陪我哭哭啼啼的,來,都喝一杯!”

    吃喝完大家迴到招待所,各迴各屋休息,我洗澡後拿起那本地方誌看,想起毛哥說過的經曆,想起下井的日子就是礦難的時間,心裏覺得不太舒服,怎麽挑這麽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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