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裏慢慢有淚沁出,海棠拿袖子胡亂抹了一把。


    越來越近了,她的腿上灌鉛,胸膛處的氣也接不上,唿唿的怎麽都不夠用。


    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敢停下來,拚著命一般前行。


    北區外僅有的一處酒館門口,柱子抹了抹額頭的細汗,咬牙進了店裏。


    經過大半日的搜尋,整個難民營他都尋遍了,依舊沒有看到爺爺和海棠一家人的影子,柱子心裏失落,算上這一次,這裏他已經找了三迴,還找不到,他實在不知還有哪裏能尋去


    酒館不大,堂內擺著四五張桌子,這刻還不到飯點,屋裏空無一人。


    柱子擇了靠門的矮凳坐了,叫道:“來一壺燒刀子,再來半斤牛肉,六個肉包。”


    賣酒女子殷勤端了熱茶上來,笑盈盈正要答話。


    瞅了柱子一眼,臉色突然大變,盯著他怔怔的說不出話來,整個人似失了魂,“哐當”一聲,手裏的茶壺打翻在地。


    熱水飛濺,柱子驚得跳起,蹙眉正要責怪,四目相對,待看清眼前賣酒女子的麵龐時,他也楞在那裏。


    “杜鵑你是杜鵑?”柱子緊盯著她,不可置信開口詢問。


    眼前女子穿著一身紅色羅裙,細瘦的不成人樣,臉色蒼白,雖刻意塗抹了胭脂,也掩蓋不住一臉憔悴。


    隻有那雙眼睛,閃亮異常,還有記憶裏的模樣。


    杜鵑哆嗦著唇角,鼻子一酸,熱淚順著臉頰滾落而下:“柱子哥柱子哥!”


    她語氣哽咽,透著驚喜,帶著委屈。


    “坐下說話,你怎會在這裏?”


    柱子幫她撿起茶壺,譴走前來責問的老板,輕聲詢問。


    杜鵑掏出羅帕拭淚,哽咽道:“柱子哥哥想不到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你”


    說話間,老板又送上一壺熱茶。


    柱子給杜鵑沏上一杯,歎口氣說道:“我此次出海,也遇上一番波折,迴了村裏,大家都不知去向,我隻好再迴城,到處尋人杜鵑,你可知村人都去了哪裏?”


    杜鵑喝了熱水,臉上有了幾分血色,聽了這話,眼睛一紅,淚珠子又掉落下來:“村裏遭了災,走了一半,瘟疫一來也死了好幾人,”說到這,她頓了頓,眼睛轉到別處,不敢看柱子,“你爺爺一早就走了,聽村裏人說是上城裏來尋你了,其他人其他人走的走,散的散,都沒了”


    柱子一驚,擒住她放在桌案上的袖腕追問道:“那村東頭大山叔一家呢?你可曾看見?”


    紅霞上湧,杜鵑垂頭,掩飾眼角眉梢的羞澀,輕語道:“聽村裏人說,他家樁子生病,進城找大夫”


    柱子一急,握著她手臂又用了幾分力氣:“那海棠呢,海棠可好?”


    杜鵑吃痛,抬頭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濃眉大眼,高鼻薄唇,被風塵侵染,少了少時的張揚,多了一份滄桑。


    因為急切他心裏的那人,此刻這男人眼裏溢滿緊張,刺得她生疼無比。


    杜鵑臉色白了白,手腕掙紮兩下。


    柱子一驚,恍然迴神,急忙鬆開她手臂,連聲道歉:“對不住,我心急了”


    杜鵑彎起嘴角,笑道:“我知道,柱子哥哥一向都是這般在意她”


    眼前男人張開嘴角笑起來:“這次找到她,我就去向她提親了。”


    茶碗裏熱湯傾灑出來,燙得她生疼,杜鵑咬著牙,臉色越發灰白兩分:“柱子哥,你你可知她身在何處,便說出這般話?你可知可知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你?”


    柱子吞了一半的熱茶生生被嗆住,他放下茶碗,拿衣袖抹了抹嘴角,蹙著眉道:“杜鵑,你已為人婦,我也是大男人,當著我的麵這般說話,未免壞了你的名聲!”


    杜鵑心兒一顫,眼底熱淚又湧上來:“你如今也嫌棄我了嗎?”


    袖子擼起,杜鵑淒慘顏色,哽咽道:“柱子哥,你看看我,你看看,我過的是什麽日子?那個男人日日對我拳打腳踢,我做夢都想著離開他,如果不是這場瘟疫要了他的命,我可能,可能再見不到你”


    瓷白玉腕上紅痕密布,紅白相交,刺眼萬分。


    柱子掃了一眼,趕緊撇過頭去,隱隱怒意冒起:


    “你男人沒了,你更要好好自重,怎可這般輕浮?罷了,你好自為之!”柱子長身立起,朝著老板道:“把吃食包了,我帶走!”


    第261章:再表白


    “柱子哥”杜鵑淒聲喊他,慌忙起身拉著他衣袖,伏地悲泣道:“柱子哥哥,求求你,別丟下我不管,我如今和父母失散,再沒了去處,這小酒館我也待不下去了,求求你,帶我走吧,跟著你吃糠咽菜,我都樂意你不要丟下我不管我”


    她聲聲哀鳴,終是讓柱子冷漠臉龐舒緩了幾分。


    柱子歎口氣,扶她站好,低聲勸道:“我這些日子都在找海棠,會順帶著幫你留意遠鬆叔他們,跟著我不妥,我現在居無定所,跟你攪在一起成何體統?”


    杜鵑連連搖頭,紅著眼睛道:“我不怕,柱子哥,我不怕,就算住橋洞,喝稀粥,我也願意隻要你讓我跟著你便好。”


    柱子臉上隱隱現起一絲不耐,他伸手往衣袋裏掏了掏,掏出一個銀錠子,往桌子上一放,說道:“這十兩銀子付了這些菜錢,還剩下的都給你,你留著保身,我能做到的也就這些了!”


    說話間,老板已經把打包好的油紙袋送上來,柱子接過,頭也不迴往外走去。


    “李大柱!”杜鵑厲聲喝道,她眼底含淚,“你不是想知道李海棠的下落嗎?你難道都不問問我?”


    邁出的腳生生頓在那裏,柱子遲疑片刻,終是頭也不迴,出了酒館大門。


    “你就這般記掛她?你可知她現在現在早已不在人世?你難道還要和一個死人成親嗎?”杜鵑追了出來,倚在門口哭喊道。


    “啪”,柱子手裏的油紙包掉地,肉包子咕嚕嚕滾了一地,早有候在門口的乞丐門,過來瘋搶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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