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母子倆談興不減,仿佛看到美好的生活正在向他們招手,忽然一陣風吹過,油燈熄滅。


    桂花嬸子低咒了聲,摸黑要去找火柴將燈再點起來。


    燈剛滅眼睛一下子適應不了黑暗,腳下忽然踩上一個軟膩的東西,桂花嬸子以為是兒子胡亂丟出來的東西,渾沒在意,可下一刻,腿踝劇烈一痛讓她一下子栽坐在地上,稍微能看清黑暗的她看到四周模糊的影子時,驚駭得控製不住地尖叫起來:“啊!!蛇!哪來的蛇和老鼠,啊!!!快滾開啊……”


    很快,另一個慘叫聲也響起來,先是待在隔壁的男人鄭常發被驚動趕緊打開房門跑出來:“狗子你亂叫什麽呢?狗子他娘,你們瞎嚷嚷什麽!”


    左右鄰居也被吵到了,聽到這戶人家裏麵持續不斷的淒厲尖叫,不少人從家裏走了出來,互相碰了麵抱怨不停,也有人聽了這聲音實在不像話:“不會他家裏真出了什麽事了吧?過去看看就是了,要沒什麽事讓他們大晚上的別叫喚個不停,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有老人的,晚上睡得早,叫得這麽慘,哪可能睡得下。


    袁珊珊站在角落裏,冷漠地看著事態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家被驚動跑出來圍觀,結果都被鄭狗子家裏那滿屋爬的蛇和耗子給驚呆了,嚇傻掉了,還有年紀大的嘴裏不住地念叨,這是鄭狗子和桂花嬸不知造了什麽孽,讓山神給懲罰了,雖然這是個破四舊的年代,可有些人腦子的東西並不能因為外麵的宣傳而動搖,從未見過的這一幕讓他們更相信,是山神發怒了。


    所以有些人直接衝大山的方向跪下拜拜了。


    袁珊珊讓那些蛇鼠重點攻擊那母子倆,她平時對女人算是比較寬容的,但不包括一些助紂為虐的女人,這種女人哪個年代都有,就比如桂花嬸這樣的,身為女人,幫著金疙瘩一樣的兒子去欺淩壓迫別的女人,哪個女人要做了她的兒媳可算倒了八輩子黴了。


    不是想抱孫子嗎?不是想給兒子娶媳婦嗎?她倒要看看,過了今夜,鄭狗子這潑皮無賴還拿什麽東西娶媳婦去。


    “啊——”淒厲尖叫聲再度上了一個台階,跑進來圍觀的村民都被這慘絕人寰的聲音嚇得生生打了個激靈,桂花嬸的男人鄭常發不是不想幫兒子媳婦,可一來他自己也被攻擊,二來他剛幫母子倆扯掉身上的蛇鼠,那一邊又躥上去了,簡直跟瘋了似的專盯著兩人咬。


    “狗子,你咋樣了?”鄭常發也顫抖著聲音問。


    有人看到,鄭狗子慘叫過後,蜷縮著身體抱住下麵,滿地的打滾,讓人看得直抽冷氣,不會……是把那地方給咬了吧。


    “快,快幫忙。”膽子大的男人叫人一起去幫忙,再這麽下去要鬧出人命的。


    袁珊珊頭也不迴地走掉了。


    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迴,除了家裏的小狗知道袁珊珊進出了一趟,誰也不知道。


    這一晚,整個坡頭村都被驚動了,後來大隊裏的幹部大晚上全部出動了,鄭常有和羅長樹再惱這戶人家,可看到他們的慘狀,也不得不連夜套了隊裏的牛車,先將人送去鎮上的衛生院,咬得渾身是傷,特別是鄭狗子,下麵咬得一片血肉模糊的,不送醫肯定不行。


    鄭大奶奶也被驚醒了,聽說是鄭狗子家出事後,拴住家裏的孩子不準出去,到第二天再說。


    第二天上工後,就沒幾個人是老實幹活的,全堆在一起說著鄭狗子家的事,有不少是親眼見到昨晚嚇人的場景的,今天再描述起來,唾沫橫飛,這時候也不怕上麵抓著他們說他們宣傳封建思想了,也許是存著罰不責眾的心理。


    “昨晚你去看了嗎?”有人問袁珊珊。


    袁珊珊搖搖頭:“沒有,鄭大奶奶不讓我們出去,特別是彬彬和軍軍,說小孩子看了不好。”


    “大嬸子攔得對,幸好你們沒去,我跟你們說,昨晚上迴去後,我夜裏就做噩夢了,硬是把我給嚇醒了。”羅嬸聽到他們的話過來說,她男人都過去了,她不可能不跟過去看看情況,畢竟說起來也是鄭家本家的事,饒是她平時是個膽大的,昨晚也被嚇壞了,那屋裏,根本就不敢把腳伸進去,大晚上的渾身寒毛豎了起來。


    孟佳華和唐芸她們來得晚,可今天也沒人正兒八經地記工分,人到了就差不多了。


    唐芸到的時候還搓著自己的胳膊,一聽人都在說這事,更覺得瘮人得很:“老趙他們跟著一起送人去鎮上了,到現在還沒迴來,媽啊,以前聽村裏老人說起過山神鬼怪的故事,也沒嚇得半夜睡不著覺,可昨晚上,我跟孟姐擠一張床上還是不敢閉上眼睛。”又壓低聲音,“不會真的有那神神鬼鬼的事吧?老人都說,是那娘兒倆做了什麽惹惱了山神的事。”


    因為明明一家三口,就那娘兒倆咬得最嚴重,鄭常發的情況相對來說也算是輕的。


    “誰知道呢,反正壞事做多了,說不定就要報應了呢,不管信不信,人存著敬畏心總歸是好的。”袁珊珊笑笑道。


    這一上午,袁珊珊聽了許多有關這家人做的惡事,原來鄭狗子上麵還有好幾個姐姐,就他一個寶貝疙瘩兒子,所以自生下來後就寵上天了,前麵幾個姐姐之所以一直沒有聲音,因為桂花嬸子和以前還在的婆婆,不是給賣了就是嫁進更深的山裏換吃的糧食了,這家人做過的惡事越扯越多,原來還有同情他們家遭遇的,聽了後同情心也去了大半,也讓一些本身重男輕女將孫女當賠錢貨的老人,心裏敲起了警鍾。


    到近午快下工的時候,才見到村口有人迴來,忙有人跑過去問事情怎樣了。


    迴來了大半人,還有人守著鄭家三口人,趙洪軍和劉誌誠一起去幫忙的,一夜沒闔眼又趕了半天路,跟人說話也沒多少精神。


    “還能怎樣?昨晚鄭狗子在家裏的時候就昏死過去了,送到鎮上敲開衛生院的門,醫生稍微處理下傷口就讓送縣裏,那傷鎮上根本沒辦法給治,所以又連夜上縣裏去了,我們迴來的時候,桂花嬸和鄭狗子都沒醒呢。”趙洪軍揉揉脹得發紅的眼睛說,這一晚過得夠驚心動魄的,讓他堅信的馬列唯物主義也發生了動搖。


    “咋桂花嬸子也沒醒?”


    “聽說有些蛇有毒的,估計是被毒蛇咬著了才沒醒吧。”趙洪軍說。


    好一會兒人才散了,各迴各家,路上也不停地八卦。


    袁珊珊迴去做好了午飯,四人圍在一張桌上吃飯,氣氛倒不比別人家熱鬧,但跟平時也不太相同。袁衛彬和鄭學軍不時的互相擠眉弄眼,他們倒是想說呢,可顧忌著姐姐在桌上,有些話不能讓姐姐聽著,鄭大奶奶雖沒說什麽,但兩眼眯著,臉上神情明顯比平時愉悅得多,這反而把袁珊珊襯成最正常的一個。


    ……其實,她才是最不正常的。


    羅嬸和羅長樹媳婦都不放心自家男人一直在縣裏守著,相約了一吃好午飯,拾掇了些吃食帶上,讓隊裏趕了牛車送他們去鎮上,再坐車轉去縣裏,羅曉桐不放心她媽也想去,不過她媽堅決不讓她去,就鄭狗子那種地方受了傷,哪能讓一個未婚姑娘跑去看。


    其實村裏不少有未婚姑娘的人家,心裏多少鬆了口氣。


    許言森這天下午騎了自行車趕過來,一入坡頭村便發現了村裏氣氛的不同,平時村裏人看到了也許會多嘴幾句,又來找他們村的女知青了,可今天沒什麽人關注他,鄭家的事至少一月半月的不能消停下去。


    找到袁家姐弟,袁衛彬把許言森叫到一邊咬了陣耳朵,告訴他村裏發生了什麽事,從放電影那晚一直延續到現在還沒完結。


    許言森聽得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並且聽得身上某個部位一疼,可想到他從趙洪軍那裏聽來的坡頭村的種種,又幸災樂禍,毀得好,鄭狗子那種人不毀,遲早要禍害無辜的姑娘家。


    這裏四鄰八鄉的,不是沒有流氓無賴,娶不到媳婦就故意先壞了無辜姑娘的名聲,甚至惡意地先生米做成熟飯,到最後姑娘不得不咬著牙忍氣吞聲地嫁過去,就這鄭狗子遲早會走上這樣的道路。


    他雖然對一些姑娘恨鐵不成鋼,可更清楚,雖然是新社會了,可大部分農村特別是偏遠落後山村裏,村人觀念依舊保守,甚至有些是愚昧無知的,事情曝露出來後,男人不當迴事,反而姑娘要被指指點點,最後的命運不是嫁人進了火坑,就是早早結束了自己的性命,那些男人簡直是畜牲不如,因為那樣的行為根本就是在犯罪。


    許言森同樣堅信馬列唯物主義,可這件事確實透著股子詭異的感覺,就算有人針對鄭狗子,可怎能一下子捉到那麽多蛇鼠,做得一點不落痕跡,那些蛇鼠還專往那鄭家母子倆身上咬,特別是挑那種地方咬,許言森也對自己堅定的信仰產生了一絲動搖和懷疑。


    又趕緊搖搖頭,不會是什麽怪力亂神的,隻是暫時沒找到原因罷了。


    許言森來找袁珊珊是說上迴辦的事的,就在外麵地頭上,離人群遠遠的,不會有人聽到:“……我大部分換了粗糧,這樣寄過去有人檢查的話也不會太過惹眼,我跑去縣裏寄出去的,你跟袁叔去封信,信裏說一下。”又說了寄去的份量,給袁父寄得多,自己爸媽那裏寄得少些。


    果然交給許言森辦讓人放心,袁珊珊說:“許大哥你細心,這樣的比例正好,”雖然她也想讓袁父全部吃上細糧,可也知道這不現實,“想辦法弄些小米,那東西養胃,對了,許大哥,以後你還是兩家人平分了吧,不然我也不好意思總讓你幫忙。”


    袁珊珊堅持,許言森最後還是點了下頭,以後再想辦法迴報袁家了,先把眼前這幾年的難關渡過了,他給自己爸媽去了信,說明糧食是袁珊珊弄來了野物才能換到的,也是想讓他媽知道,袁家的其他人跟彬彬媽是不同的,何況現在早劃清了界限。


    兩人又商量了一下,約定以後每個月取獵物取肉的時間,讓許言森也不必總來坡頭村取,兩人把交接地點放在兩村之間的半道上,否則來得太勤快遲早會被人察覺,能拖延被發覺的時間還是盡量拖延,過了這段時間就算被發現了,也不會被人揪住小辮子了。


    許言森頗有種他跟袁珊珊搞地下工作的感覺,有些忍俊不禁,又有點小興奮。


    不過他向來性子沉穩,別人也看不出來,想到坡頭村的情況,擔心道:“你和彬彬小心些,這鄭家的事……痛快是痛快了,可總讓我感覺詭異,碰上什麽怪事,趕緊叫人,再托人送信到我那邊。”


    盡管之前叮囑過袁珊珊,因為這次的事又忍不住念叨起來,因為袁珊珊常往山裏跑,那些蛇鼠明顯又是從山裏出來的,萬一袁珊珊也被圍攻了怎麽辦?有些山裏的蛇可是帶毒的,許言森覺得自己為珊珊姐弟做的遠遠不夠。


    袁珊珊乖乖地應著,任誰也看不出她與此事的關係,就是許言森知道她身手厲害能力不一般,否則怎可能天還沒亮就山裏來迴一趟了,可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懷疑上她,畢竟這事在他看來確實有些神神叨叨的了。


    說完這事,許言森沒再停留,又踩著自行車迴去了,路上跟其他知青也打了聲招唿。


    別人問起,袁珊珊也隻說是來告訴她家裏的事,許言森消息比她靈通。


    當天晚上,去縣裏的人,除了留在醫院裏照顧傷患的鄭家人,其他人都迴來了,一個個麵色都不太好,因為趙洪軍他們迴來後,桂花嬸子終於醒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她兒子的情況,因為她昏死前最後看到了兒子的慘狀,自己人吞吞吐吐,她男人也不敢說實話,醫生卻照說不誤,桂花嬸子不敢相信地尖叫一聲後又暈了,再醒過來後便在醫院裏鬧騰不休,想讓醫生無論如何也要把她兒子的命根子救迴來。


    最後還是醫生放狠話,再鬧就叫紅小兵過來,要不抬出去找其他醫院看去,當時恰好有革委會的人經過,進去把他們狠狠教訓了一頓,最後又以桂花嬸子暈過去而告終。


    送到衛生院時醫生就將褲子給剪開來清洗了傷口,鄭常有看了一眼,在迴來的路上就跟羅嬸說:“那地方幾乎都咬沒了,估摸著狗子現在跟以前舊社會裏的太監沒差了,人醫生都說了,他這條命能救迴來都算運氣,就他現在的情況,神醫也沒辦法幫他再把那命根子給長出來。”


    鄭常有說的時候還有些不忍,因為那模樣實在太慘了,他隻看了一眼就趕緊轉開了眼睛,這要遭多大的罪才能咬成那德性,換了哪個男人醒來後知道這情況,估計都受不了。當然他心底裏也是覺得這母子倆造的孽太多,雖然他也是黨員同誌,但昨晚的情況讓他不亂想都不行。


    羅嬸在醫院裏也被桂花嬸子蠻不講理地鬧了好一會兒,折騰得渾身沒勁,之前在醫院裏不好問,所以不清楚具體情況,現在聽了卻有些幸災樂禍:“把禍根子去了也好,看那娘兒倆以後還怎麽折騰,哎喲,這要造多大的孽啊,老鄭家的那一支要斷子絕孫了。”


    鄭常有沒好氣地瞪了媳婦一眼,好歹他也是鄭家人,他們兒子孫子也是鄭家人。


    羅嬸卻不服氣道:“你看他們現在慘就同情上了?忘了他們之前怎麽鬧大嬸子的?那可也是鄭家人,可聽聽那老娘們怎麽說的?說軍軍克父克母還要把大嬸子給克死了,呸!這心要多歹毒才能這樣罵一個孩子,克來克去的,現在克到他們自己頭上去了吧,還不是他們自己心思太壞,報應在自家人身上了。”


    鄭常有這下沒話說了,一翻起舊賬,真的沒法看,其實他心裏未嚐不覺得是報應,也是因為心底裏多少相信一些,所以他做大隊長的時候守著自己的底線,不為自己和媳婦,也要為兩個兒子還有孫輩謀福。


    羅嬸迴來後毫無顧忌地把醫院裏的情況說出去了,於是消息飛快在村裏傳開,其實之前就沒人覺得鄭狗子還能保得住那根東西,現在可被縣裏大醫院的醫生證實了,以後就是個太監了,可算不得男人了。


    一個星期後,鄭常發才帶著媳婦兒子從縣裏迴來,兒子還沒辦法走路,桂花嬸子狀況也不太對勁,所以雇了牛車送迴來,麵對好奇的村裏人,鄭常發連頭也抬不起來,腰也變得佝僂起來,現在有兒子等於沒兒子了,自從鄭狗子出生後直起來的腰,又縮了迴去。


    第36章


    一部分鄭家的人和看熱鬧的村人跟著一起去了鄭常發家裏, 幫著將目前隻能躺著的母子倆抬進屋裏,如今家裏早不見了蛇鼠的蹤跡, 不過殘留的痕跡讓人看了仍舊頭皮發麻。


    山村的人不怕蛇鼠, 怕的是一窩的蛇鼠擠在一塊兒。


    鄭常發隻能將娘兒倆安排在自己房間, 那間屋可不敢再讓兒子住進去了,等人離開鄭家後,大家都知道了那娘兒倆的情況, 鄭狗子目前生活都不能自理, 傷口長不好就隻能躺床上, 桂花嬸子,不知作孽太多還是咋迴事, 殘留在身體裏的蛇毒比鄭狗子還多, 加上備受打擊時不時的暈一下,人差不多也癱床上了, 所以隻能鄭常發一人親自侍候媳婦兒子。


    “這要是有個閨女嫁在村裏, 哪怕是附近的村子也好,捎個口信就能迴來侍候老娘了,可這兩口子, 唉, 讓人真沒法說, 同情也同情不起來,發生這麽大的事, 到現在也沒見哪個閨女趕迴來。”


    因為到底是鄭家人, 所以之前留在村裏的老鄭家的人, 還是想辦法給嫁進深山裏的他家閨女捎口信,可不說信能不能送到,就是送到,如果夫家不肯放人,也不見得能趕迴來。


    對村裏人來說,說來也怪,那晚上滿屋子的蛇鼠,自那夜後再沒見蹤跡,讓本就迷信的人,這下更堅信了是山神降下的懲罰,白天還好,不過是些人聚在一起交流著什麽,到了天黑後可就不同了,袁珊珊出去溜達一圈,能看到好些人偷偷摸摸地在山腳下燒香磕頭,這裏麵還不盡是老人。


    第一次看到時袁珊珊揉揉自己的臉,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來,最後隻能默默走開,告訴自己,這些人拜的不是她,而是山神。


    大隊幹部也知道這情況,可沒辦法阻止,因為有的幹部家裏也有人偷偷去拜了,隻得提醒他們小心被人發現,免得最後連自己的職務都保不住,村裏也用大喇叭宣傳,秋高氣爽,防止天幹物燥發生火災。


    鄭狗子雖說受了難以言說無法複原的傷,但也逃過了另一劫,原本村裏打算拿他立典型,現在隻能不了了之了,總不能把他從床上拖起來,再說他現在連那東西都沒了,再拿作風問題按在頭上,有人覺得,是不是太不仁道了,有些下不去手。


    反正意思就是,這作風問題不用他們來處理,已經由老天幫忙把作案工具給沒收了,所以就拉倒了吧。


    典型沒了,村裏其他人這幾日因為這家的事也老實多了,為了應對公社裏的任務和檢查,於是大隊裏連續幾日召開全村大會,對村民抓緊思想教育工作,所以到了晚上,飯碗一丟,除了躺床上不能動的,全村的人都搬著馬紮凳子去場子上開會,這與村民的工分也密切相關,所以沒人不敢來。


    不過人到是到了,至於到了後到底在做什麽,就是大隊幹部也管不過來。有人帶著小孩,小孩哭鬧起來大人就在邊上訓斥孩子,上麵的幹部也能充耳不聞地繼續念自己的稿子,這樣的場麵早習慣了。


    大部分人沒帶自己耳朵聽,許多媳婦嬸子把自己的活帶到場子上來,上麵念報告下麵做針線活,比如釘鞋底,對於熟手來說,無需用太多的眼力,上手一摸就知道針該往哪裏戳,一邊還能跟身邊的人低聲聊天。


    袁珊珊也隨大流地帶了鞋底來做手工活,她上次說要跟鄭大奶奶學做鞋子不是說假的,她覺得自己力氣比一般人大得多,釘鞋底這活,應該很容易上手的吧。所以從青祁農場迴來後,她去鎮上洋機店裏取給袁父做的薄棉衣時,順便跟店裏要了些零碎的布頭迴來,鄭大奶奶白日就糊了漿糊將這些布頭和不能再上身的舊衣裳,在木板上一層層地貼起來,放到太陽底下曝曬。


    她身邊坐著的人都是關係好的,剛開始看到她把鞋底抽出來,都忍不住笑,因為她實在是不像做這種活的人,最後還是羅曉桐說會看著她點,省得把針往自己手上戳。至於孟佳華和唐芸兩人,也就孟佳華待在這裏的幾年,把這活學會了,唐芸就甭指望了,至於蘇鳳林與王春麗,也更不在這行列。


    袁珊珊被鄭大奶奶指點過,又看著羅曉桐釘了幾針,就開始上手了,針腳要整齊?沒問題,有精神力在,還擔心給釘成扭扭曲曲的?針戳過去拔、出來,然後開始扯線,唰唰幾下把一股棉線拉過來,這都做得很好,也很輕鬆。


    “手上稍微帶點力,要把線拉緊了……”


    羅曉桐話還沒說話,“啪嗒”一下,袁珊珊和羅曉桐兩人同時傻眼。


    一左一右的孟佳華和唐芸同時捧腹悶笑,袁珊珊直接把線給扯斷了,後麵有看到的小媳婦也噴笑出來,提醒羅曉桐:“小袁天生力氣大,不能用棉線,你給她換成麻線試試看。”


    “對,你等著,我去給你找點麻線來看看。”羅曉桐拍了下自己嘴巴,讓她說稍微帶點力,袁珊珊跟別人的力氣能一樣?她將自己手裏的東西放凳子上,貓下腰鑽了出去,沒一會兒帶著一小團麻線又迴來了。


    這迴袁珊珊小心多了,沒再出現一不小心將線扯斷的情況,等她戳完幾針,羅曉桐接過去一看,又傳給身邊幾人看了看,誇道:“不錯嘛,很快就能出師了,繼續加油。”


    別說,掌握了要領後,袁珊珊的速度真不是蓋的,別人有的還需要利用其他工具幫忙,她就憑雙手,到了上麵宣布這次大會結束的時候,她已經將一麵鞋底全釘好了,身邊的人一起圍觀,不時有驚歎聲發出來,針腳密又齊整,關鍵還釘得結實,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說是新手做出來的都沒人相信。


    袁珊珊做成這麽樁小事,聽到別人的肯定,心裏還是有點小得意的,她時間反正多,又有精神力輔助,做這活一點不累,其實挺適合她的,相比以前在百貨商店裏買的解放鞋,她更喜歡手工做的布鞋。


    要是讓末世異能者知道她將異能用在做鞋上麵,就不知會是何種心情了。


    兩三天後,袁珊珊便成功做出一雙單布鞋,第一雙是用自己的尺寸做嚐試的,幾乎是在鄭大奶奶和羅曉桐手把手的教導下做出來,不少活還是她們代替的,但比許多新手做出來的鞋子都要好,袁珊珊試穿後原地蹦跳了幾下,沒覺得硌腳或是鬆了,心裏更喜歡了,鄭大奶奶也眯著眼睛使勁地誇。


    “姐,姐,快幫我做一雙吧,我也要。”袁衛彬看得稀罕極了,追著他姐要新鞋穿。


    “沒問題,給你做,給大哥還有咱爸都做。”袁珊珊豪氣道,這不小菜一碟麽。


    “還有許大哥!”袁衛彬補充道,完全沒將許言森當外人看。


    “行吧,也做,還有軍軍。”袁珊珊同誌也是差不多的心理,反正都要做,多一雙少一雙費不了太多工夫。


    鄭大奶奶笑眯眯地聽著,沒出言提醒姐弟倆,這在農村裏,未婚姑娘可不會輕易給沒有關係的男人做鞋子的,如果做了,對方也收了,那可是代表要處對象的。當然她不是指軍軍,軍軍那還是孩子,袁珊珊明顯當自己人看的,不過她也看出來了,姐弟倆都沒往別的方麵想。


    ***


    鄭常發家,癱了幾天的桂花嬸子總算從床上爬起來了,隻是行動不如以前利索了,整個人也短短時間內老了十歲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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