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龍年、雞月、雞日、龍時出生,還要五行齊全、是水命——這幾個條件一比劃,要找出一個合適的人還真得遍地撒網才行!


    楊家便知會了京城內外、附近大城的所有媒人:隻要能幫他們找到這樣一個女子衝喜,楊家必要重謝。


    “……妹妹你瞧:若丫頭可不正是這樣的好命格嗎?”顧大娘興奮地抓過雍若的手拍了拍,“這簡直就是上天為若丫頭安排的好姻緣啊!你想想:候府的門第有多高?若非衝喜這樣的境況,咱們這樣的窮家小戶,還有若丫頭她爹那事,別說被明媒正娶了做正房,便是給人做妾也未必高攀得上!等若丫頭嫁給去,將那楊七公子救了迴來,這一輩子的富貴就到手了!她自己穿金戴銀、唿奴喚婢不說,還能帶契一下娘家的兩個弟弟,可不正好解了你的憂麽?而有了這救命之恩,又有八字這一層幹礙,即便她娘家無人撐腰,這楊家上上下下的人,還有誰敢虧待了她麽?”


    興奮過後,顧大娘又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一點凝重的神色:“這樁親事唯一可慮的就是:這衝喜……有沒有用?!”


    周氏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是啊!這衝喜,有沒有用?!


    雍若得承認:顧大娘描述的前景十分美好!她十分心動!


    從楊七公子“渾身動彈不得”“眼皮都抬不起來”這些症狀來看,她非常懷疑這位楊七公子患的是“重症肌無力”!她上輩子在醫院進進出出時,見過這樣的病例,後來又上網查過資料,對這種病略有了解。


    也或許,楊七公子得的是霍金那種病?


    不管是哪一種病,都不是“衝喜”能夠衝好的。


    但她有漉漉!


    如果楊七公子人品不錯、看著順眼,自己也能弄到足夠的係統積分,或許有機會救他。


    誠如顧大娘所說,有了這救命之恩,又有了八字的幹礙,她就有了兩層護身符。就算出身不好、無子嗣,她的地位也會穩如泰山,楊家上下無人敢虧待她。


    如果楊七公子令人生厭,自己大不了當寡婦。


    當了寡婦之後,她可以借口守節,拒絕再嫁,然後從旁支庶房過繼一個小奶娃來養。她上頭又沒有公婆,等老夫人過世、候府分家,自己就是當家奶奶,那日子就會更加滋潤。


    至於一輩子孤身一人這一點,她真的不在意!


    她記得上輩子曾在網上看到過一句話:單身久了會上癮。


    在這樣一個遍地都是直男癌的時代,沒有男人,會過得更自在;自在久了,就會上癮!


    相反,如果她不接受這一樁衝喜的婚事,那麽她要麽嫁到窮家小戶當元配,進入種田模式;要麽嫁到稍稍殷實些的人家當填房,進入宅鬥模式。


    她不想生孩子,前一種選擇直接放棄了。她原本的打算是:嫁一個有子女的富裕人家當繼室。


    現在既然有了更好的選擇,她當然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原來的想法。


    “娘,這是一門極好的親事,你就答應了吧!”雍若十分誠懇地對周氏說。


    周氏臉色一變,斥道:“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麽?!你當自己是仙丹啊?你一嫁過去那楊七公子就好了?俗話說:十衝喜,九憂愁。如果你嫁過去之後楊公子好不了,那你年紀輕輕就得守寡,一輩孤零零的。那楊老夫人見你沒有救迴她的寶貝孫子,必定也不會待見你!若她心中懷恨、變著法兒地折騰你,誰能為你出頭?”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說完就喘息不已。


    顧大娘微微歎息一聲,沒有說話。


    雍若深吸一口氣,心中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說服她娘同意這門親事。


    “娘,如果拒了楊家這門親事,我能嫁什麽樣的人家?”雍若不待周氏說話,便立刻自問自答,“若想當元配,就隻能嫁給跟我們差不多的窮家小戶,過門後就得終日奔波操勞,不得半刻清閑。萬一遇到一點天災人禍,輕則食不裹腹、衣不卸寒,重則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就像我們家一樣。若我想高攀家境好一些的人家,就隻能給人當填房。比元配低一等且不說,這繼母也難當。若有了自己的孩子,家裏更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更是勞心勞力,吃力不討好……”


    她把自己婚姻的各種可能性列舉了一遍,分析利弊,完了就問周氏:“娘,你覺得這樣的日子,就一定比當寡婦好嗎?”


    周氏有些訥訥的,卻仍然沒有被說服:“你一個小孩子家,哪裏知道當寡婦的苦?你爹走了不到一年,你看看我們家淪落成什麽樣了!這就是家裏沒個男人的苦楚……”說得眼圈兒都紅了。


    雍若耐心地說:“我們會這樣,是因為我們是窮家小戶!窮家小戶生存,靠的是賣力氣,所以沒了當家男人會過得比較慘。但大戶人家生存,靠的不是賣力氣,而是賣這裏……”


    她拿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要拚力氣,隨便一個男人也能贏我;但若要拚頭腦,我未必會輸給男人!所以,我更適合在大戶人家生存。對我而言,楊家是最好的姻緣,娘為什麽要阻止我?”


    “可……可是,萬一那楊公子好不了,你這一輩子怎麽辦?”


    雍若淡淡地說:“若是那樣,我便請楊老夫人同意讓我過繼一個嗣子,以延續楊公子的香火。楊老夫人必定會同意!而看在嗣重孫的份上,她也必定不會太為難我!”


    “你……”周氏看著雍若,仿佛不認識她了一般。


    “娘,我知道你希望我找個踏實本分的人,像你和爹那樣過一輩子。我原先也這樣想,可自從家裏出事後,又過了這兩三年的苦日子,我的想法已經變了。


    “現在,我想嫁入門第高一點的、家境好一點的人家!我希望每天能吃飽肚子,不用再餓得睡不著覺!我希望冬天能穿得暖和些、蓋得厚實些,不用再整日整夜地凍得瑟瑟發抖、凍出病來!我希望自己不用再終日操勞,不用再在冰冷刺骨的水裏洗衣服,希望手上不再長凍瘡,希望臉上不再皴裂得像老樹皮,一沾水就痛……


    “為了過上那樣的生活,當寡婦又如何?


    “更何況,那邱道士或許真是高人,或許他說的這個法子當真有效,那楊七公子衝喜後就好了呢?”


    周氏看著她,嘴唇囁嚅了幾下,終究沒有再說出反對的話來。


    雍若柔聲哀求,語氣卻很堅定:“娘,我所求的,跟您不一樣!您就允了這門婚事吧!”


    她有些哀傷地說:“衝喜的婚事,成親必然很急。娘……女兒也希望您能看著我出嫁!或許跟著衝一衝,娘也好了呢?”


    很重要的一點是:如果楊家的宅鬥很兇殘,她或許能夠及時弄到2070個積分,或許還有機會救周氏!


    這句話,著實擊中了周氏的軟脅!


    她的眼淚滾滾而下,無力地癱倒在床上,睜眼望著破舊的賬子頂發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頹然地說:“……既然你這樣想嫁楊家,我便答應了這門親事!隻希望,你今後不要後悔!”


    “放心吧!”雍若用一種昂揚的語調說,“我絕不後悔!”


    心願達成,她身上有一種從骨子透出來的輕鬆和高興。


    顧大娘帶著雍若的庚貼走了,雍若送她出去。


    她看了雍若一眼,神情有些複雜:“我沒有說錯,你果然是個有主意的姑娘!隻盼你真有些造化,嫁入候府後,那楊七公子能夠好起來。”


    雍若略有些焦急地等著楊家的消息。


    可在楊家迴話之前,鳳寥倒是先來了!


    第15章 鳳寥再訪


    看到鳳寥時,雍若很驚訝:她本以為兩人不會再有交集了,除非自己拿著那張名刺去求他。


    鳳寥上次走時,明明就是下定了決心,與她無言地道過別了啊!


    “公子怎麽來了?”雍若站在門檻後,雙手牢牢抓住兩扇微微打開的門,整個人擋在中間。


    這樣的肢體語言,給人一種“我不歡迎你”的強烈感覺——隔壁金大娘端著那碗洗指湯來占便宜的時候,雍若就是這反應。


    鳳寥略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然後將雙手負在背後,揚著下巴,傲氣十足地說:“本公子不能來?”


    雍若迴過神來,輕輕笑了笑:“怎麽會?小女子隻是有些驚訝。”她將門大大打開,側身讓在一邊,做了一個相請的姿勢,“公子請!”


    鳳寥昂著頭走進來,邊走邊說:“你家梅花開得甚好!本公子帶迴去插瓶的那支花,被別人搶了去,隻好再來討一支。”


    雍若忍不住微笑:“些許小事,公子派個人來說一聲便好,何勞親自跑一趟?”


    她落後鳳公子身後半步,也往院中走去。跟著鳳公子的蘇名劍、羅布兩人也進來了,其餘從人則守在門外。


    對於雍若的問題,鳳寥對答如流:“梅花花枝姿態萬千,本公子怕別人沒眼光,挑不到本公子中意的!”


    雍若微微低頭,無聲地勾了勾嘴角:這倒是一個挺能唬人的理由。


    “那公子請隨意挑。小女子之前就曾說過:這樹梅花,公子連根兒挖了去也無妨。”


    “且看看吧!若哪日興致來了,本公子便來連根兒挖了去!”鳳寥略微咬牙地說了一句,便已走進了院子。


    他視線在院子裏一掃,便落在了院牆下那一圈圍著竹釘陣的籬笆上:“那裏怎麽多了一圈籬笆?”一邊說,一邊就往籬笆那邊走去,“是你們自己編的嗎?”


    雍若不由得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位鳳公子是觀察力敏銳,還是聽到了什麽風聲,特意來看的?


    不過她此時的位置,加上鳳公子偏頭的動作,讓她看不清鳳公子的表情,也無法判斷究竟是哪一種情況。


    想了想,她決定實話實說,刺激一下鳳公子:“是自己編的。小女子想著家中盡是婦孺,這圍牆又不高,便在那裏布了一個竹釘陣。若有歹人闖進來,也能先廢了他的腳,再輕鬆擒拿。公子千萬別踩進那籬笆裏麵!”


    “竹釘陣?”鳳公子站在籬笆邊上,好奇地望著籬笆裏麵,可惜籬笆裏麵鬆鬆地鋪著一層竹枝竹葉,他看不清虛實。


    雍若便從旁邊拿了一隻竹筢,隔著籬笆,用竹筢將那些竹枝竹葉扒開了一些,讓鳳公子能看到埋在地上的一根根尖竹釘。


    “前日夜裏,便有倆毛賊趁夜翻牆進來,想要偷公子賞下的那些東西……”雍若狀似不經意地說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結果她剛提了一句,便見鳳寥猛然扭頭看著她,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雍若打量著他的神情,覺得他這震驚之色不像是裝的。那麽,這位鳳公子的確是觀察力敏銳,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短暫的震驚過後,鳳寥臉上的神色已由震驚轉為驚怒。


    他飛快地上下打量了雍若一眼,雙手伸出,抓向她的手臂,卻又在將觸未觸之際猛然僵住。然後他不自然地屈伸了一下手指,訕訕地收迴了手,重新將雙手負在身後。


    他微微垂頭,急促地深吸了兩個氣,又抬起頭,滿臉關切地問:“你們都沒事吧?”


    雖然力持鎮定,但微微緊繃的語氣,卻泄露了他的緊張情緒。


    雍若看著他充滿關切的眼神,確定自己真是想多了!


    這位鳳公子應該是頭一次聽到這件事!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再找借口來看虛實的。


    “公子放心!我們一家都沒事,有事的是那兩個賊。那天晚上,他們從牆上一跳下來,就結結實實地踩在了這些竹釘上,兩個賊的四隻腳掌,全都被刺穿了。有一個賊約摸是跳下來時沒站穩,連手掌也給刺穿了……”


    雍若便將那天晚上的事娓娓道來。


    鳳寥聽得全神貫注。


    蘇名劍和羅布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又過來看了看那個竹釘陣,也聽得十分認真。


    “後來呢?”鳳寥眼神晶晶亮地看著雍若問。


    “安撫了母親和兩個弟弟後,我又去了伍家,教他們清創。”雍若看了一眼旁邊的蘇名劍和羅布,毫不吝惜地開始傳授簡單的衛生和消毒常識,“鳳公子可知道何為‘清創’?”


    這樣的常識,她連伍家兄弟那樣的人都教了,沒道理不教這幾個對她很不錯的人。


    蘇名劍和羅布是護衛,受傷的風險比較大,掌握這些常識或許能在某個時候救他們一命。當然,他們信不信、用不用,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鳳寥茫然搖頭。


    雍若便道:“創,便是創傷、傷口。清創,便是把傷口清洗幹淨。”


    “為何要如此?”鳳寥不解地問。


    蘇名劍和羅布明顯聽得更認真了!


    雍若卻不急解釋這一點,反而道:“我幼年時,曾親眼目睹一個遊方郎中給人清創。那郎中說:天地之間彌漫著各種氣,其中便有各種病氣穢氣。世間萬物置於天地之間,多少都會沾染一點病氣穢氣,隻不過幹淨的東西上沾得少,髒汙的東西上沾得多。若是人的肢體被利器割傷、刺傷,便會將這些病氣穢氣帶入體內。若不把這些病氣穢氣從傷口處清理幹淨,輕則傷口化膿潰爛,重則病氣襲染全身,無藥可救!”


    “世間萬物都沾染了病氣穢氣?”鳳寥略顯茫然地看看周圍,把負在身後的一隻手拿到眼前看了看,十分疑惑地看著雍若,“我手上也有病氣穢氣?”


    雍若肯定地點頭:“自然有的!那郎中說:人的身體,便如同一座大城池一般。肌膚就是城牆,病氣穢氣就是敵人,口鼻等連通身體內外的通道便是城門,人的體魄便是城中守軍。若沒有受傷,肌膚就可以阻擋許多病氣穢氣;若受了傷,肌膚破損,便如城牆開了一道口子,病氣便會從這道口子蜂擁而入。若口子不大,湧入的病氣不多,城中守軍可自行擊退敵人;若口子稍大,城中守軍就需要藥石相助了;若口子太大,城中守軍就算有藥石相助,也會兵敗如山倒……”


    鳳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比喻很形象,他聽明白了。


    蘇名劍和羅布也不由自主地點頭。


    雍若續道:“所謂‘病從口入’,就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本以為進入城門的是普通百姓,誰知那是敵人的奸細;奸細進城後四處作亂,人自然會生病。瘟疫之所以流行,便是因為一個地方聚集的病氣穢氣太多,如同城池之外敵軍太多,城內守軍無能為力。因此防治瘟疫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消毒和隔離……”


    等鳳寥三人有一點基本的常識之後,雍若才開始講什麽叫清創、怎麽清創:“清創的作用,便是減少一些侵入體內的病氣和穢氣,免得從破口處湧入城中的敵軍勢大,守軍扛不住。清創的方法,就是用鹽水或者燒酒衝洗傷口,把髒東西和雜物都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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