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道:“當年那位大人做出那樣的選擇來,也是別無他法。然而他對夫人您的用心,是絕對做不了假的。這麽多年來,他對您的真心日月可鑒,隻是夫人您一直為過去的事所困而故意無視掉了。我作為一個外人看在眼裏,都不免扼腕歎息。”


    “你?嗬,你是他的人,你自然要向著他說話的。”


    “我不過是大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一個工具。‘他的人’三個字,我是萬萬不敢去想的。我資質是身份低微,今日跟了大人,明日就可能跟了別人。做我們這一行的,都是沒有心的。饒是如此,那位大人對您的真心真情,我見了也不免唏噓。這麽多年來他勤奮好學,為的就是能夠彌補當年的過錯,填補當年的遺憾。大人自知對你不住,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您做出補償。對於他來說,最困難最痛苦的不是別的,而是您的不理解和冷落。”明月沒有說話,林夏看了看她的神色,發現雖然仍舊是冷冰冰的,可是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厭惡,於是她大著膽子繼續說道:“其實那位大人要得也很簡單,他不需要您的什麽承諾,不需要的您的什麽迴應。他要的,隻不過是您的一個微笑,一個點頭。”


    明月沉默了良久,末了看著她道:“這些話,都是他說給你聽的?”


    林夏忙搖頭:“不是的。在來官府之前,那位大人曾明確的告誡過我說,不許提起有關他的隻言片語。這些話, 都是我自作主張。其實夫人您那麽聰慧,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心思?那位大人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了您,惹得您哪裏不高興。如今他的身份不一樣了,有些事無法做有些話無法明說。可是即便他不說,他咽在心裏麵,關心他的人,卻不能不說啊。”


    明月笑了:“哦,你果然是關心他的。”


    “……夫人,那位大人是個好人。雖然當年他的確做錯了事,可並不能抹殺他是個好人的事實。試問,在一個好人身邊待得久了,即使是個石頭,也會知道去關心他的。”


    明月看了她半晌,沒有再去追究這個問題,再開口反而是問了另外一個:“你這張臉,可是生來就如此的?”


    林夏一愣,旋即道:“是,生來就如此。”頓了頓她又道:“也正是如此,我也才有機會進入官府啊。說起來,到應該感謝那位姑娘。”


    明月點點頭,有些呢喃道:“這天下間竟有如此奇妙的事情。若非我同林夏那丫頭相處得久了,隻怕打眼一見你們兩人,還真的分不出來。你這次能入得了官府,主要目的並不在於我,我是知道的。所以,收起你打的感情牌吧。”


    林夏道:“知道什麽都瞞不過夫人的。不錯,我確實是作為林夏的替身來到官府的。本來就算是沒有原先那一樁事端,我也是要被送到王爺身邊來的。隻是沒想到,林姑娘會自行離開。至於夫人,純粹是我想幫那位大人的一個忙,是私心罷了,夫人不必掛懷。”頓了頓,然後又道:“可是夫人,這二十年過去了。當年王爺還小有些事暫且不提,如今王爺也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麵的人物了,那麽夫人的決定,究竟是什麽?”


    明月這迴想了很久很久,“我還是那句話,我誰都不幫。”


    林夏顯然是早就知道明月會說這個答案的,所以既不驚奇也不失望。她說:“那林夏這便迴去了,那邊王爺還在等我。”


    她轉身欲走,明月開口攔住她:“等等。你和憂兒,他到底……”


    林夏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麽,然而她隻是笑了一下,說:“王爺的心思,我怎麽會猜得到?我隻能說,那位林姑娘真的是有福氣。”


    林夏走了,明月獨自一人想了很久,她覺得終歸是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下去。然而究竟該怎麽做,她不知道。她也隻不過是個女人,一個稍微有一點見識,比別人經曆得多了一點的女人罷了。她沒有男人們的遠見卓識雄心壯誌,沒有足智多謀精明強幹,也沒有林夏來自未來所帶來的集結了千年曆史古今中外的智慧,沒有她作為現代都市女性被曆練出來的幹練和不拘小節。即使明月嘴上說得再無所謂,兩不相幫隻做個旁觀人。可是官少憂,畢竟是她的親生骨血。這個林夏的出現擺明了是不懷好意,若是憂兒真的亂了心智沉迷進去……


    “雲慧。”明月朗聲喚道,一旁早就出去的雲慧閃身推門進來:“夫人。”


    明月問:“王爺現在何處?”


    “迴夫人,自然是在書房的。”想了想又說:“林姑娘不是剛剛從王爺書房裏過來的嗎?夫人你這是糊塗了?”


    明月皺眉,當真是糊塗了。可這糊塗了的人,不知道是誰。


    書房裏。


    林夏走了有一會兒了,石褀敲門進入。迎麵而來的涼氣叫他心底裏大唿“舒服”。官少憂正在案子前擺弄著林夏剛剛采摘的桔梗花,看得很是入迷的樣子。石褀有些擔憂,舉步入內。


    官少憂說:“石褀,來看。你看著花,開得多嬌豔。配上這玉色的瓷瓶,相得益彰更顯意境。她總是這麽有心的。”


    石褀眸子暗了暗,然後說:“那有什麽好,花隻要摘了,就算保養得再小心,過不了幾天還是要枯萎的,終歸比不了花園裏的那些。花兒離了根,怎麽還能活命?”


    官少憂擺弄花的手就這麽停了一下,他看了石褀一眼,說:“你想說什麽?”


    石褀說:“王爺,您對那個女的,究竟是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官少憂感到不解:“還能怎麽想的?”


    石褀道:“我們都知道,她不是林夏!雖然這件事被瞞住了,可是至少你我都知道,她不是!這個女人隻是林夏的一個影子,她的舉手投足都極盡模仿著林夏,究竟是何居心,王爺您不會不知道。可是您為何還一直沉迷於此,難道您真的是……昏了頭了?”


    官少憂並沒有為石褀這放肆的言語而感到不悅,他聽到石褀略帶指責的怪罪,自己的思緒也跟著不安起來。“我……怎麽會昏了頭?她和她,我分得清楚的。”


    “是嗎?可我見您的態度,可比對待本人還要好!這事傳到她的耳朵裏,她會怎麽想?您對著一個傀儡都比對她要好,她該有多傷心?”


    “傷心?”官少憂似乎是夢魘一般的呢喃:“反正都已經是傷了心的,又何嚐怕再傷一次?何況,她如今還會不會為我傷心已經不知道了。若是傳到她耳朵裏她真的生氣了,我也是高興的。即便是她傷心,可我在她的心裏麵,終歸是有那麽些許位置的。”


    “王爺!”石褀簡直要氣炸了,這是什麽邏輯?為了證明自己還存在別人的心裏麵就做出讓人傷心的事情來?“無論如何,她都不是她,您這樣,叫別人有多擔心,叫我有多擔心?雖然您之前同林夏一向交好,可是即便是對這個人稍微冷落了些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相反的,您對她的好,才叫人難以捉摸。”


    “我對她好嗎?”官少憂聞言苦笑了一下:“若是對她好,她怎麽會離開呢?是,是我傷了她。可是石褀啊,有些時候這裏,不是你想控製就能夠控製得了的。”官少憂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我一再的欺騙自己也欺騙她,可是這裏,一點都不受控製。即便是傀儡,是替身,那又能怎麽樣呢?我明知道不是她,可還是想時時刻刻的把她留在我的身邊。因為我知道,如果真的是她在我的麵前,是絕不會如此乖巧聽話。她一定會逃開我的身邊,讓我捉不到。又如一陣風的吹迴來,再次挑動我的心弦。你說,這世間怎麽會有她這樣的女子……”


    “依我看,林夏不是那種會記恨的人。若是王爺肯向她道歉,她一定不會生王爺的氣。可若是一直這麽拖著,難保不會……”


    “石褀,你還記得林夏想要的是什麽嗎?我手中必須要握著劍,這樣就能夠保護心愛的人。可是正因為握著劍,就沒有辦法擁抱心愛的人。你說,保護和擁抱,究竟要如何選擇?”石褀不說話了,因為這個答案他沒有辦法給,卻知道官少憂選擇了哪一個。


    “所以啊。如果到時候我能夠丟掉劍,用懷抱就可以保護心愛的人,如果那個時候她仍舊在等我,我不會猶豫的。”


    石褀點頭,表示明白。莫說那個時候,即便是這個雙手都握著劍的時候,官少憂還是沒能做到完全屏蔽自己的心去忽視林夏。但也正是因為他的無法控製,才造成了今日兩人之間這道不算深刻卻十分明顯的傷痕。石褀看著官少憂案子上那一簇桔梗花,心裏想,希望這一天,一定不要來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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