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布,北風吹卷。一片片雪花旋轉飄飛著落到廣袤的大地上,天地間很快都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在密林深處,一個個身穿黑色軟綿衣的士兵特別顯眼。他們聚攏在這森林深處,不敢生火,隻能就著雪水嚼著凍硬的大餅。這些都是他們出發之前帶的幹糧,隻夠幾天吃的。


    此刻胡亥身邊隻有蝶翠跟隨,任囂被他派迴去通知三個統帥一個重要的消息:周文糧草被燒,可以進攻。


    其實這麽大的動靜,就是胡亥不派人通知,蒙恬、王賁、章邯幾個善戰的大將都已經意識到周文後方有動亂。


    戰機稍縱即逝,大秦三軍在三位元帥的統領下已經動了起來。


    胡亥狠狠的咬了一口凍得又硬又韌的大餅,抓了把雪放進嘴裏,用力的嚼著。一邊吃一邊同周圍的士兵談論著淩晨偷襲周文糧倉的壯舉。


    士兵們都很興奮,這次偷襲他們傷亡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此時有大秦皇帝陪著他們一起嚼凍硬的大餅,吃天上下的雪水,這些原本不情願的士兵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皇帝似乎挺不錯,不像從前他們想象的樣子。


    ◆♂,


    一股特別的感覺彌漫在這些士兵心間,這支軍隊的凝聚力空前強大。士兵們看向皇帝的眼神漸漸變得不一樣。這個皇帝隨著他們一起殺敵,一起喝雪水,一起吃大餅。在皇帝身上並沒有表現出來什麽特殊性,他除了身邊有一個俊俏的衛士跟隨之外,衣食住行都和普通一兵相差不大。


    這種融入軍中,身先士卒的做法深得軍心。不知不覺中,胡亥的形象深深的印在這些大秦士兵心中,在這一刻,他們願意跟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帝一起保衛大秦。


    胡亥在等,他相信任囂一定能夠報信成功,也相信三個元帥的判斷力。現在相當於他們三萬人的兵馬把周文的十五萬大軍完注意力吸引過來。


    情況雖然兇險,但胡亥明白,隻要堅持過這危機時刻,就是周文破軍之時。


    很快,一隊身著黑色軟綿衣的士兵從遠處急速趕來,正是胡亥派出去的斥候。


    看到這些斥候嚴肅的神色,胡亥知道,外麵情況一定異常兇險危機。


    “幸好在宋鄉順手拿了張楚軍的軍服,關鍵時刻恐怕要靠著這些東西,以假亂真的混出包圍圈。”胡亥揉了揉凍的僵硬的手,三萬大軍混出包圍圈,談何容易。


    蝶翠貼心的給他送上狐裘,卻被胡亥輕輕推開。他和士兵同甘共苦,斷然不肯自己穿著狐裘,讓士兵挨凍。


    天色漸晚,下了一天的小雪在夜幕降臨的時候突然變作大雪,唿唿啦啦的飄落下來。好在是有雪無風,反倒覺得比平日寒冷的天氣稍稍緩和一點。


    隨著大雪迴來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任囂,另一個則是蒙恬的心腹。


    任囂帶迴的消息是三軍統帥已經出兵,大秦、張楚今夜決戰戲水。


    蒙恬的心腹則帶迴了函穀關隻有五萬多守軍。更令人興奮的是函穀關的守衛將軍竟然派出所屬的五萬人馬趕來圍追胡亥他們。


    得到這個消息,胡亥隻有苦笑。


    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指揮戰鬥,就帶領著這些兵卒幾乎陷入死地。此刻胡亥忽然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責任感。


    這些士兵忠於大秦,忠於皇上,如果不能把他們安然帶出包圍圈,即使此番活著逃出,胡亥的心也不能安然。


    前方有十萬敵軍,後方則是函穀關方向,有五萬大軍堵截。


    在這種近乎絕境之下,胡亥眼睛突然一亮。蒙恬的心腹帶來的消息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函穀關傾巢出動,圍追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就這麽逃下去,或者和前方的十萬大軍相撞,或者和後方的五萬函穀兵交鋒。


    或能僥幸出逃,可隨身這些大秦甲士,死傷定然不計其數。


    “富貴險中求!”這句話在胡亥腦海中蹦出來:“我們換裝,殺奔函穀關。”


    胡亥立刻讓任囂帶人拿出整整三萬件張楚軍的軍服。這些都是宋鄉的戰利品,當初搶奪這些軍服,胡亥並沒有多想,隻是覺得這都是軍用物資,稍加改動就可以變作大秦軍服,沒想到這次卻派上了用場。


    在胡亥和任囂的帶動下,將近三萬人馬立刻換上了張楚的軍裝。隻是每個人脖子上都圍了一條黑色的圍巾,看似用來遮擋嚴寒。


    有了張楚的裝備,他們立刻在樹林裏升起火來,絲毫不再隱藏蹤跡。


    天色剛剛放亮,胡亥就從自己的營帳中走出。


    他遙望著戲水的方向,不知戰況是否如曆史一樣。任囂也不約而同的站在外麵,遙望著戲水方向。看見這二世皇帝如此憂國,心中更是敬畏。一邊的蝶翠手中始終捧著狐裘,胡亥卻怎麽也不肯穿上。


    三萬人馬很早就打點利索,整裝待發。


    軍隊中,張楚字號的大旗迎風招展。更有幾杆繡著“周”字的大旗穿插在大隊人馬之中。


    任囂躍馬提槍,站在“周”字大旗下,胡亥則是一身偏將打扮,騎馬站在任囂一側。


    “取道函穀關,出發。”任囂儼然大將,大手一揮,立刻帶馬順著大路直奔函穀關方向。在他身後,三萬人浩浩蕩蕩的緊緊跟上。


    函穀關守將帶兵傾巢而出,此刻留下鎮守的是周文在路過曾經的趙國地界招募的一員小將,姓李名元。這小將白袍白甲使得一手好槍法,主將傾巢而出怒火衝天。


    關城空虛,是兵家大忌。李元死命的勸諫主將,卻被數落成膽小鬼,留在了函穀關中。


    留守的士兵不過五千,戰力屬於軍中最弱,由李元直接統領。


    李元不是沒想過秦軍會奇襲函穀關,但對方人不會太多,函穀關易守難攻。五千人馬駐守,就是來五萬秦兵,料想也是攻不下函穀關。憑借自己所學,李元相信,大秦軍兵來多少,斬多少。


    昨夜一場大雪,李元幾乎徹夜未睡。據探子報,秦軍偷襲宋鄉糧倉就是在夜裏。這一夜的大雪,難保秦軍不會故伎重演,李元一夜都和城上的軍兵在一起。士兵都很愛戴這位年輕的將領,因為他小小年紀就懂得身先士卒,同甘共苦。


    幾乎從進入函穀關以來,李元就和士兵廝混在一起,和藹威嚴,大度嚴明。他該人性的地方人性,該嚴謹的地方嚴謹。這不正規的張楚軍營中,很少有李元這樣有名將之風的將軍。


    一夜的大雪之後,太陽終於從陰雲背後露出了慘淡的麵孔。


    長籲了口氣,李元知道這一夜過去,就等於函穀關又安全了一天,白天秦軍無論如何都攻不進來。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城樓的時候,突然發現,遠處白茫茫的天地間出現了一隊浩蕩的人馬。這隊人馬行進緩慢,好像並不著急。


    “全體將士,登城守衛。”李元一聲令下,守城的士兵立刻都登上城頭,弓箭手更是隱藏在城牆垛子之後。一時間,函穀關上,弓上弦刀出鞘。戰意從李元的身上傳遍每個士兵。


    很快,那一隊人馬來到函穀關下。


    李元發現對方是打著自家的旗號,心神放鬆,趴在城頭上問道:“你們從哪裏來?”


    任囂用手攏著眼睛望向城頭,大聲迴道:“李將軍,我是周文將軍麾下參將。將軍聽說有秦軍偷襲宋鄉,怕函穀關有失,特命我前來,一切聽從將軍調遣。”


    李元年少氣傲,心道這個周文也太羅嗦。張楚這方麵沒有什麽能人,聽說有個自稱沛公的劉邦倒是英雄了得,日後有機會當另投他處。


    “李亨,下去看看他們的官文。”李元招唿聲中,一個矯健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城頭。


    函穀關城門開了一個縫隙,年輕的李亨一閃身衝了出去。巨大的城門在他身後“咣當”一聲再次關閉。


    大旗下的任囂看著城頭的李元,心中暗笑。既然有膽量來詐城,官文,他早就準備好了。


    李亨是李元從小的隨從,功夫不錯,文墨粗通。接過官文仔細的驗看了一下,迴頭對著城頭大聲喊道:“是真的,放行吧。”


    “開城。”李元傳令。


    “開城。”一個士兵向城下高喊。


    “開城。”城門口的士兵高喊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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