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水。


    扯地連天的軍營仿佛一座座小山包,把大地點綴的極不平整。


    一杆杆大旗獵獵作響,上麵盡是大小不一的“張楚”“周”等字樣。


    在一個不起眼的帳篷中,正跪伏著幾個平民穿著的人,其中一個人的上身衣服被撕裂,露出了身上斑駁的刀疤。


    正是這身刀疤出賣了他們。


    這幾個人是章邯派出的斥候,他們欲探明周文糧道,卻被埋伏在周圍的張楚軍兵捉拿。


    片刻後,幾人的首級被高高懸掛在大營門口,滴滴答答的流淌著鮮血。


    一隊隊秦軍把輜重從鹹陽運至驪山大營中。


    在後軍主帥營帳旁,有一個練習射箭的靶場。


    胡亥手中拿著一張輕弓,搭上一直羽箭,雙臂用力,彎弓如滿月。


    “嗖”


    “哆”


    羽箭正中箭靶中央的紅心。


    任囂、烏普、孟夯侍立在不遠處,看到胡亥命中靶心,都露出訝色。這皇帝的弓箭準度竟然直線提升。


    他們早就聽說胡亥每日除了飲△c,酒縱欲,很少摸刀劍弓矛之類的物品。可不過幾天訓練,竟然彎弓射箭,命中靶心,這是天賦麽?


    沒有理會身邊幾個衛士異樣的神情,自從率領軍隊之後,胡亥很勤奮。每日除了聽三位統帥討論軍情外,就隻是鍛煉身體。


    半個月,他已經能勉強拉開硬弓。對於現狀,胡亥很滿意,自己現在的身體強健了不少。能用硬弓,在戰場上已經可以射殺敵人。他眼神閃爍,彎弓射中前方靶心。


    皇帝如此努力練習射箭,幾個衛士心中佩服。他們都是習武出身,自然知道這種訓練強度之大,若非有大毅力定然堅持不住。


    君臣幾人進入大帳,胡亥皺眉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朕所率領的是最弱的後備軍。想要有所建樹,需出奇兵。”


    “臣等唯皇上之命是從。”三個衛士中除了任囂有些將才之外,烏普和孟夯都屬於力士型,不喜多思。


    “奇兵可出,要保密。不能讓三位統帥知道。”胡亥吩咐道。畢竟他掛名親征,若有所閃失,三位統帥難辭其咎。為了不給三人帶來思想壓力,胡亥所有行動想法都要保密。


    “諾。”三個衛士迴道。


    入夜,有流星劃過。


    北風從夜空席卷過來,吹的軍營內的篝火仿佛要散去一般,忽明忽暗,和天上的星星遙相唿應。


    在後軍的大帳中,任囂閃身進入,單膝跪地道:“陛下,臣已打探個大概,周文糧道或許就在函穀關附近的小道。”


    昏暗的蠟燭下,胡亥放下一卷竹簡,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任囂敏銳的發現,那竹簡散落的一片上露出四個字:孫子兵法。


    “周文糧道?”胡亥沉吟著道:“取地圖。”


    任囂立刻從大帳一處拿出一個白色錦緞鋪在地上,這錦緞竟是大秦的地圖。


    胡亥拿起燭台俯身在地圖上一點一點的查看。他的燭台從戲水一點一點向東,指點在連接函穀關和戲水的幾條小路上。


    沉吟半晌,胡亥道:“章邯將軍派出的細作一定就是消失在這幾條小路上。”


    “請陛下明示。”任囂問道。


    “你看,周文一定是用這幾條路來運送軍糧,並且在這路上派了士兵把守。章將軍派出一個半個的細作恐怕一進入這個範圍之內,就被周文埋伏在這裏的人拿下。”胡亥手在地圖上一劃,把函穀關和戲水包括在內。


    沉思了一下,胡亥道:“任囂,你去這幾條小路查探一下,要小心。”


    “陛下放心,這件事難不倒咱。”任囂躬身道,話語中卻透出傲然之意。


    看著轉身離去的任囂,胡亥心中一動,在這逐鹿天下的亂世,有一個係統的情報機構,極其重要。


    三日後,任囂帶迴了一個讓胡亥興奮的消息:周文的確在那幾條小路上設置了大量的軍兵,隻是每次運糧似乎都不走同一條路。


    顯然周文的軍糧囤積在戲水周圍的某處秘密地點。


    雖然大概知道周文的糧道,但一個更讓胡亥頭疼的問題出現了。周文狡猾,幾條道路輪流運糧,根本無法斷絕戲水大軍的糧草供應。


    陳涉起兵以來,所向披靡,幾乎未遇到過秦軍像樣的抵抗。根本不知道此時正有一股由大秦皇帝親自率領的軍隊正惦記著他們的糧道。


    戲水的張楚軍上下彌漫著一股輕敵的氣息,在他們心中,秦朝已經腐朽不堪。隨便一下,就能讓這個曾經強大的王朝灰飛煙滅。包括周文在內,都忘記了就在十幾年前,也是這秦朝鐵騎橫掃六國,一統天下。


    後方,胡亥的大營。五萬人中胡亥精選出三萬人,他們要連夜出發,繞過戲水周文的軍隊,埋伏到他們的後方,刺探糧倉位置,之後狠狠的放一把火。


    胡亥這個大膽的決定遭到貼身宮女蝶翠的反對,但卻得到了任囂、孟夯、烏普的支持。


    君臣幾人儼然是一個小朝廷,胡亥更是發揚民主精神,讓反對派蝶翠暢所欲言,這個秦二世皇帝一一駁斥。他是曆史老師出身,本身又和趙高學習過律例,施展開來,蝶翠自然不是對手。


    最終定下烏普、孟夯坐鎮大營,指揮輜重的運輸,嚴密封鎖關於皇帝的任何消息,給人一種皇上尚在大營的錯覺。


    胡亥和任囂則帶領著三萬人,從隱蔽的小路繞過駐紮在戲水的周文大軍。直插敵後,燒了周文的軍糧,然後擇機或戰或退。


    蝶翠最後據理力爭,成功的說服胡亥同意她跟隨左右。倒是孟夯、烏普兩個力士百般不願留在後方。不過皇上命令,不得不遵從。


    夜半,寒星閃爍。


    一隊三萬人的大軍在胡亥的帶領下,帶足了七天的糧草,悄然的進入驪山腳下一條隻有獵戶才知道的隱蔽小路。


    這路大軍卷起旗幟,人銜枚,馬裹腳,悄然的穿插在天地間。


    一夜的行軍,胡亥的三萬人悄然越過了戲水的駐軍,出現在他們身後。此時隱蔽在林間的秦軍隱約可見西方不遠處連成一片的戲水大營。


    “將士們,那片大營將會因我們而崩潰。”胡亥悄聲的對身邊的士兵道。


    很快,皇帝的這股情緒遍傳三萬人之中。一股壓抑但卻激昂的情緒彌漫了這支為數不少的偷襲大軍。


    “陛下,我們在林間休息,等晚上在趕路,就可遠離戲水敵營,接近函穀關。”任囂嚼著野草,眼光爍爍的看著前方的周文大營。這個年輕的將軍一到戰場上,似乎生命都爆發出了火花,不愧是員勇將。


    胡亥點點頭,陳涉,在他心目中不過一個跳梁小醜,真正的敵人是劉邦和項羽。雖然他們現在還籍籍無名,但胡亥已經感覺到那愈來愈近的龐大壓力。


    日間休息的時候,在林外不遠處的小徑中走過幾波周文的運糧軍隊。


    任囂見敵人運糧部隊就在眼前經過,幾次想上前劫殺,都被胡亥製止。


    三萬人看著大功勞在眼前,卻不能去搶,都憋得渾身癢癢,恨不得立刻找到糧倉根源,發泄一下心中無名大火。


    蝶翠和那醫官夏友輪番休息,始終有一人守在胡亥身邊。


    天色終又大黑。


    胡亥帶領的這支軍隊再次悄悄啟程,趁著夜色摸向函穀關方向。


    就在大軍行至半夜之時,前方細作傳來消息:在小路上發現近百運送輜重的賊軍,因為糧車壞了,宿營於路上。


    胡亥和任囂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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