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乙的哀嚎遠遠的傳了出去。


    胡亥看著這個不開眼的閹人,臉上露出一絲怒氣。


    “這個家夥,優旃給了他提醒,竟還這樣唿喊,看來是真的沒拿朕這個秦二世當迴事兒啊!”胡亥心中暗道,人卻站了起來。


    鹹陽宮的大門口已經傳來趙高中氣十足的聲音:“臣趙高恭請陛下聖安!”


    胡亥沒有迴答,踱著步子來到了陳甲身邊,一伸手從衛士手中接過給人用刑的大棍,用手掂量了一下。


    這才聲音緩慢的說道:“傳郎中令趙大人!”


    “傳趙大人覲見!”隨著身邊衛士的一聲高喊,鹹陽宮的宮禁大門緩緩打開,發出一陣陣吱妞的聲音。


    這聲音伴隨著丁乙的哀嚎聲,在寂靜的淩晨顯得異常刺耳。


    胡亥蹲下身子,把嘴湊到丁乙耳朵邊上,用過隻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丁乙,你給趙高當走狗,在朕的身邊安插眼線,監視朕的一舉一動,你當朕真的不知道麽?”


    “既然跟朕做對,就是朕的仇人。跟朕做仇人,朕就送你走!”胡亥低聲說完,用手拄2∑,著大棍,緩緩起身。


    眾衛士早就知道這個二世皇帝做事兒向來不靠譜,在他身上什麽都可能發生,卻沒想到胡亥的下一個動作。


    胡亥起身,突然掄起大棍,狠狠的砸在丁乙的腦袋上。


    “啪!”仿佛打碎了一個西瓜。


    紅白之物濺射了一地,丁乙連哀嚎都沒來得及發出,便一命嗚唿。


    “皇上,你怎麽能親自……”遠處傳來了趙高渾厚的聲音,聽著一點兒都不像奸臣。


    胡亥隨手把大棒扔給身旁的衛士,搓了搓手笑道:“朕的膂力尚可,是吧?”


    “皇上膂力驚人,我等難望項背。”眾衛士唿啦的跪下一片,都不知道這個二世皇帝今天是怎麽了。


    在他們眼中,胡亥雖然嗜殺,但從未親自動手。以往這個皇帝隻是遠遠的觀望各種行刑手段,卻從未表示過親自動手的意願。


    他們在揣測秦二世胡亥,此時的胡亥卻把眼光放在了急匆匆趕來的趙高身上。


    趙高名副其實,身高的確可以,用昂揚八尺的偉丈夫來形容,並不過分。


    他身穿三品以上的製式綠袍服,腰中簡單的束著玉帶,更顯露出他的虎背熊腰。


    一張方臉上,有兩道粗粗的眉毛,在眉毛下麵,有一雙大大的三角眼,顧盼之間,露出一種冷峻。


    或許因為趕路走的急,趙高的臉上已經有了汗珠,還沒走到胡亥跟前,就啟動寬厚的嘴唇,用渾厚的聲音說道:“皇上,這閹人哪裏觸怒了皇上,隻管發給廷尉,依法辦理。”


    胡亥看到趙高,臉上立刻洋溢出溫煦的笑容,雙手背負在身後,說道:“還不是這個該死的閹人在朕的麵前嚼趙大人的舌頭。”


    說著,胡亥厭煩的擺了擺手,四周的侍衛這才敢上前把丁乙的屍身抬走。


    “這死閹賊在宮中大唿小叫,幹涉朕的行動,詢問國政。朕問他是誰給了他這樣的狗膽,沒想到這閹賊竟然指認到趙大人的身上。”胡亥望著趙高,說道。


    “臣,斷然不敢做這種僭越的事情。皇上知道,臣對刑名曆法尚算精通,斷然不至做出這種下作的事兒。”趙高躬身施禮。


    胡亥看著他,眼中雖然帶著笑意,心中卻暗暗罵道:“這老犢子,見了皇帝竟然不跪下,看來真是胡亥慣壞了他。”


    雖然心中問候了趙高的祖宗十八代,可他臉上還是帶著笑容,說道:“大人身為郎中令,守護宮禁,為朕為大秦的安危殫精竭慮,朕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卿平身。”


    趙高本來站著,根本無法平身,至此哪裏還站得住,立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謝皇上不罪之恩,隻是這閹人太過可惡,大秦立法,當誅三族!”


    “哼!”胡亥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趙高,心中終於滿意的哼了一聲,旋即說道:“大人起來,誅三族的事兒,不著急。你是帝師,很多事情,你親自處理就是了。”


    “諾。”趙高跪在地上迴道。


    讓趙高跪了一會兒,胡亥仿佛才看到他跪著一般,驚訝的說道:“卿還有奏議?起來說話。”


    趙高此來,除了解救丁乙,還有一件大事兒要報奏二世皇帝。


    得了這個台階,立刻起身,湊到胡亥身邊低聲說道:“皇上,公子高已經上本,請求給老皇帝殉葬!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


    公子高是秦二世胡亥的哥哥,在胡亥登基之後,怨殺扶蘇,錘殺眾姐妹,巫殺公子將閭等手足。


    此刻秦始皇留下的骨肉血脈,隻存胡亥和公子贏高兩人。


    公子高見眾兄弟姐妹,盡皆被殺,死的死,抄家的抄家沒有一個好下場。他思前想後,自知無法幸免,情急之下,反倒叫他想出個辦法保全子嗣後人——那就是主動請命,給老皇帝嬴政殉葬。倘若胡亥念及自己主動赴死,或許會留他公子高一脈。


    聽了趙高的話,胡亥並沒有表現的很高興,隻是淡淡的說道:“待會兒早朝,讓眾卿評說一下公子高的事兒,朕再決斷。”


    趙高一愣,二世皇帝前些日子可不是如此表現。趙高清楚的記著,胡亥為了找借口殺死公子高,急的在鹹陽宮的禦花園裏轉了一個下午。


    如今送上門的好事兒,沒想到二世皇帝竟然猶豫了。


    “皇上,這件事兒教給老臣就可以,您隻需傳個口諭,臣給諸位大臣傳一下就好,何必勞動皇上的萬乘之軀呢?”趙高不死心,他可不想放過這個除掉公子高的機會。


    “朕說了,這事兒上朝議一議,你先去吧。”胡亥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趙高不再多說,今天的二世皇帝和往日不一樣,有些不在他的控製範圍之內,趙高需要好好想想,是哪裏除了紕漏。


    眼看趙高走出了宮門,胡亥抻了個懶腰,笑道:“早晨疏散一下筋骨,的確不錯。”


    眾衛士不敢接話。


    這皇帝平日雖然喜怒無常,但從不親手殺人。如今開了這個殺人的葷,以後說不定就隨手殺人。這種情況下,誰敢多話?


    可偏偏就是有人敢說話。


    “皇上啊!”一個矮小的身影出現在胡亥眼前。


    “優旃,你有事兒?”胡亥看著矮小的優旃,和藹的問道。


    優旃一躬到地,聲音洪亮的說道:“皇帝,你真龍之軀,勇武異常。剛剛三拳兩腳就把該死的閹賊拿下,真實神勇無比。依優旃看來,將來有外寇來犯我大秦,隻需要皇帝的萬乘之尊到兩軍陣前一顯身手,兵不血刃,頑敵立破。皇上武威,大秦武威!”


    看著用心良苦的優旃,胡亥笑了。


    “這個伶人喜歡講笑話,喜歡借著笑話諷諫。這次又是在繞著彎子的勸說自己不該親自動手殺了丁乙。”


    想到這,胡亥向優旃一點頭說道:“優旃,你的勸諫,朕記下了,以後盡量克製,不以他們卑賤之軀褻瀆萬乘之尊。”


    “皇上明察秋毫,優旃獻醜了。”優旃立刻跪下,隻是他個子矮小,跪下和沒跪下也沒甚區別。


    “起來吧!”胡亥笑道:“隻是你不知道啊,優旃,君子報仇,當手刃。那才痛快。”說道最後,胡亥的臉已經罩上了一層寒霜。


    優旃一愣,這個皇帝一早晨就給他不一樣的感覺。


    陳甲等衛士是行伍出身,本有江湖豪氣,聽了二世皇帝胡亥的話,竟然熱血盈胸。


    “君子報仇,當手刃。對待仇人,就是要親手除之,才快意。皇帝的話,聽著爽,做著,更爽!”優旃高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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