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的名字叫做朱由崧。


    說起這位福王,還是很有來曆的。


    朱由崧的父親叫朱常洵,是上一代福王,是萬曆皇帝的第三個兒子,泰昌皇帝朱常洛(崇禎之父)同父異母的弟弟。


    萬曆非常的疼愛這位上一代福王朱常洵,甚至一度想要立朱常洵當太子,但在群臣強力反對下作罷。


    朱常洵後來就藩洛陽,生活奢靡腐爛,揮金如土。


    四年前,李自成攻克洛陽,俘獲朱常洵。


    據說,朱常洵是被李自成活活扔進大鍋裏烹死的。


    而且,李自成還吃過他的肉!


    再然後,崇禎就封了朱常洵的兒子朱由崧繼任福王,並把朱由崧安置到了南京。


    雖然朱常洵的死讓福王一脈元氣大傷,但相較於其他幾乎被屠戮殆盡的中原朱氏王族而言,福王一脈如今依然還是宗室之中的大佬級力量。


    單看福王在北京的這座府邸,那是由萬曆皇帝親自賞賜下來的,占地數十畝,花鳥園林亭台樓閣應有盡有,那叫一個堂皇貴氣。


    別說是尋常官宦,就是內閣重臣的府邸也要甘拜下風。


    朱由崧坐在主位,環視在場其他幾名客人。


    這些都是朱氏皇族的大佬,各種伯爺爵爺公爺,但是在福王這裏還是要畢恭畢敬。


    朱由崧緩緩開口道:“太子殿下這一次做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分了!我等身為宗室的中流砥柱,應當要好好的抵製一下這種行為。”


    幾名宗室大佬對視一眼,看起來似乎都有些遲疑。


    朱由崧有些不耐煩了,說道:“怎麽,難道你們就眼睜睜的看著每年國庫撥款下來的這麽多錢從手中溜走?在座的不會都覺得在那位太子殿下做出這種事情後,他還會主動的把你們晉升為王爺吧?少做那春秋大夢了!”


    幾名宗室大佬被福王這番話懟得臉色都有些難看。


    確實,有一種流言,說是朱慈烺在取消掉大部分宗室的待遇之後,會晉升一些比較聽話的宗室當新的王爺。


    一名滿頭白發的老者沉吟片刻,開口道:“可是,那位太子殿下的手段素來是以雷霆萬鈞著稱的,若是我等出麵反對的話,少不得要吃些苦頭的。”


    另外一名中年男子也道:“正是這個道理,不管是北京還是南京,被那位太子殿下霍霍的人還少了?咱們可不能去觸他的黴頭,要出大事的。”


    宗室大佬們先後開口,意見異常的一致,都不願意站出來當這個反對朱慈烺的出頭鳥。


    出乎意料的是,朱由崧似乎也並不生氣,隻是淡定的坐在那裏,玩味的看著麵前的這幾名大佬。


    氣氛變得尷尬,白發老者站了起來,對著朱由崧道:“福王,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老夫等就告辭了。”


    朱由崧笑道:“再等等。”


    白發老者楞了一下,有些無奈的說道:“福王,就算您再這麽說,老夫等人的意見都還是不會改變的。”


    就在此時,突然一陣喧鬧的聲音傳來。


    大堂之中的眾人都有些疑惑,這可是堂堂的福王府,誰敢在這裏鬧事?


    一大群人突然嘩啦啦的湧了進來。


    “見過福王殿下!”


    “殿下,你可要幫我們主持公道啊。”


    “殿下,太子太過分了,我們隻能指望你了!”


    數百人擠成一團推推搡搡,不知道多少張嘴巴在這裏亂哄哄的開口叫喊,原本安靜的大堂一下子就變成了菜市場一般。


    朱由崧露出笑容,站了起來,伸手往下一壓。


    “諸位,都安靜一下,聽本王說幾句!”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朱由崧正色道:“諸位想必也都看到了本王身邊的這幾位宗室長者,今天本王和他們在一起,就是為了應對太子殿下這一次錯誤的暴政!”


    眾人聽到這句話之後,頓時振奮起來。


    “對對,就是暴政!”


    “暴政必須取消!”


    “各位都是宗室長者,肯定能給我們一個公平的交待。”


    朱由崧哈哈一笑,道:“但是呢,不瞞各位說,幾位長者的心中是有些顧慮的。他們覺得啊,太子殿下用的是雷霆手段,可能會殃及眾人,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差啊。”


    眾人一聽,頓時炸鍋了。


    “你們也配當宗室長者?”


    “一點事情就瞻前顧後,不懂為我們宗室謀福利。”


    “下台!換我來當好了。”


    幾名宗室大佬麵對著眾人的指責,臉色也是迅速變得蒼白,趕忙解釋。


    “大家息怒,有話好好說。”


    “就是就是,事情都有商量餘地的嘛。”


    然而,這數百名抵達福王府的宗室並不領情。


    “商量什麽!你們都是有官職有產業的,沒了朝廷的錢也餓不死,我們沒了錢就要餓死了!”


    “沒錢就是要我們的命,反正我們爛命一條,實在不行就用命換命!”


    “就是,拚了,要麽你們跟我們一起去和太子殿下拚了,要麽我們就在這裏和你們拚了!”


    眾人的憤怒情緒猶如排山倒海一般朝著這幾名宗室大佬湧來,讓他們難以招架。


    朱由崧笑嗬嗬的看著這一幕,心中非常愉快。


    怕得罪朱慈烺是吧?


    先讓你們這些老油條看看,得罪本王是怎麽樣的下場!


    看著氣氛也差不多了,朱由崧高聲道:“諸位,都安靜一下!”


    眾人再度安靜下來,看著朱由崧。


    朱由崧已經是他們眼下最後的希望了。


    朱由崧看著已經麵無人色的幾名宗室大佬,笑道:“其實這幾位長者也是為了大家好,隻不過想要穩健一點而已。相信在如今聽取了大家的意見之後,幾位長者應該是非常願意跟大家一起去皇宮那邊對太子殿下進行抗議的,對不對?”


    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又聚集到了幾名宗室大佬的身上。


    幾名宗室大佬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但最後,還是都隻能無可奈何的點頭。


    “老夫……當然是同意的。”


    “對對對,同意,我等反對太子殿下的政策。”


    “我等作為宗室,當然是和大家站在一起的。”


    不同意也不行啊,看這些家夥的模樣,真不同意的話分分鍾要上來搏命了。


    朱由崧見狀,不由大笑了起來。


    “那我們還等什麽?現在就去皇宮,讓那位太子殿下見識一下,來自我們宗室的力量!”


    一群宗室有車的坐車,沒車的走路,簇擁著朱由崧等人浩浩蕩蕩的前往皇宮。


    一路上,還不停的有其他宗室聞風而來並加入,整個隊伍不停的擴大。


    看著這一幕,坐在馬車上的朱由崧心情是非常好的。


    他仿佛已經能夠看到,朱慈烺被眾多宗室口誅筆伐,最後隻能乖乖認慫的結局!


    “哼,搶我父王的皇位?”朱由崧心中冷笑。


    如果當年朱由崧的父皇真的被萬曆皇帝立為太子的話,那朱由崧現在就是大明太子,甚至可能是大明皇帝!


    所以朱由崧從來都不覺得崇禎和朱慈烺父子有多好,他甚至在心中認為,就是這對父子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皇位。


    之前遠在南京找不到機會也就罷了,如今來到北京又碰到這個事情,朱由崧覺得就是時機到了!


    看著漸漸靠近的皇宮圍牆,朱由崧心中激動。


    或許,皇位也不是完全沒機會!


    這麽多人的到來,自然頓時吸引了宮廷禁衛軍的注意力。


    但這些宗室們也不管那麽多,直接站在皇宮門口就開始大喊大叫。


    “讓太子出來!”


    “他憑什麽取消我們宗室的奉養錢,給個說法!”


    “都是朱家人,為什麽太子殿下不給我們活路?”


    還有一些更加氣急敗壞的,直接就是汙言穢語猶如潮水一般噴湧而出。


    場麵一時間非常混亂。


    朱由崧微笑著坐在馬車上,看著這一幕。


    隻要今天這件事情傳出去的話,對朱慈烺的威望必然是一個非常重大的打擊。


    這就夠了。


    宮牆之上駐守的禁衛軍並沒有開門,隻不過明顯調集了更多的人手,進行防備。


    如果是平民老百姓敢這麽鬧,早就被這些禁衛軍們抓進大牢去了,可麵前這些都是宗室,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也抓不得啊。


    這反而是讓宗室們心中越發的有底了,叫嚷的聲音更加大了。


    “朱慈烺呢?是不是慫了?”


    “讓朱慈烺出來說話!”


    喊叫間,宮門突然開了。


    眾人頓時大喜,以為是朱慈烺出來服軟。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居然是範景文帶著幾名內閣重臣出現。


    宗室們也不廢話,團團將範景文等人給圍住。


    這種場麵,即便是位高權重的內閣首輔範景文心中也是有些發虛的。


    範景文開口道:“諸位,有什麽事情就不能好好說,為何要圍堵皇宮呢?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那將來諸位可是討不到好的。”


    其他的幾名內閣重臣也同樣紛紛開口,勸說這些宗室們趕緊散去,要不然到時候會受到律法的製裁。


    範景文等人當然還是很有威望的,宗室們聽到了這些話之後,一個個的臉上也是露出了遲疑的表情。


    這頓時就讓朱由崧有些不滿意了。


    如果宗室們不鬧事的話,朱由崧還怎麽繼續操作?


    朱由崧微微抬頭,不動聲色的給人群之中的某些人一個暗號。


    幾秒鍾之後,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叫了起來。


    “你們這些內閣的大人說的倒是輕巧,現在我們錢都沒了,如果不鬧一個結果,難道迴家去喝西北風?”


    “就是,誰還沒有一家老小了,現在迴去怎麽麵對老婆孩子?”


    許多人聞言,心中頓時就是一顫。


    怎麽忘記了家裏還有母老虎呢?


    這要是沒有銀子拿迴去,母老虎一發飆……


    頓時,眾多宗室喧嘩了起來。


    “給錢!”


    “不給錢今天絕對不迴去。”


    “死也要死在這裏!”


    和律法相比,還是家裏的母老虎更嚇人啊。


    範景文等人麵對著突然爆發的情緒,頓時手忙腳亂。


    有心想要繼續勸說,但宗室們明顯已經是上頭了,一個個大喊大叫,幾百個人的聲音將範景文幾人完全淹沒,沒有任何人能聽到了。


    喧鬧間,範景文抬頭,看到了不遠處的朱由崧,頓時目光一亮。


    範景文艱難的在人群中跋涉,來到了朱由崧的麵前。


    “福王,您是王爺,還是來勸勸這些宗室吧。”範景文對著朱由崧懇求道。


    朱由崧雲淡風輕的坐在馬車上,看著麵前被推推搡搡衣冠散亂,顯得頗為狼狽的範景文,笑了。


    朱由崧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緩緩說道:“範大人,這是大家的民意啊,你讓本王怎麽勸阻?”


    範景文急促道:“王爺,如今太子殿下暫時還不知道這件事情,若是就此散去,事情還能有挽迴的餘地。一旦太子殿下出現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呀,還請王爺速速勸說他們離去,否則悔之晚矣!”


    範景文身邊,幾名內閣重臣連連點頭。


    他們是知道朱慈烺脾氣的,那位太子殿下可從來都不會妥協。


    在這些內閣重臣看來,宗室們沒了奉養錢已經夠慘,就別再坐牢去了。


    所以他們才會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時間就跑來勸說,剛好內閣的辦公地點就在宮門後麵幾百米的地方,這才能做到比朱慈烺更快一步。


    然而範景文等人的苦心並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朱由崧非常淡定的搖頭,道:“各位啊,本王也不是沒有勸說過,但是這些宗室都是本王的親人,本王說不動他們又能怎麽辦?總不可能強行把他們綁住吧?”


    範景文等人麵麵相覷,一時無言。


    朱由崧嗬嗬一笑,淡然道:“本王也就是來看看,既然事情是那位太子殿下弄出來的,那麽就讓本王看看太子殿下怎麽來解決這個事吧。”


    範景文等人再度無言。


    就在這個時候,宮門又一次的打開了。


    上千名宮廷禁衛軍唿啦啦的冒了出來,一下子把所有的宗室給包圍。


    有些宗室很莽撞的衝上去,然後直接被推倒在地,一連串的腳踏過,疼得哭爹喊娘。


    看著禁衛軍手中武器的寒芒,所有的宗室一下子變得沉默了,有些畏縮的往後退。


    一輛馬車緩緩駛了出來,駕車的是方拱乾,車中人是大明太子朱慈烺。


    朱慈烺笑容玩味,環視一眼在場眾人。


    “看來,有人對本宮的新政策有意見啊?”


    不知為何,朱慈烺話音落下之後,在場許多人都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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