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張慎言睡得並不安穩。


    作為一名在大明政壇之中混跡多年的老官員,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太子殿下在獲得了如此之多的證據之後,所能夠采取的行動規模必然是非常巨大的。


    大到什麽程度?


    隻要朱慈烺願意的話,半座南京城可能都會被牽連進去!


    那位年紀輕輕的太子殿下真的會這麽做嗎?


    仔細的思考過後,張慎言不得不承認——太子殿下還真有可能這麽做。


    首先,現在可是冬天,一年之中交通最為不便的時節,讓南京城基本上和其他的城池隔離開來,這是“天時”。


    其次,由於南京剛剛受到圍攻不久,周圍的城池其實也缺乏前來南京這一處戰場的意願。這是“地利”。


    最後,南京城之中的一萬三千守軍是完全掌控在朱慈烺手中的,南京城之中的老百姓們因為朱慈烺守住城池對朱慈烺那叫一個感激涕零。再加上崇禎早在開戰前為了方便朱慈烺守城而簽發的“便宜行事”聖旨(等同於尚方寶劍),朱慈烺無論是在民心、法理還是在拳頭方麵都是城池之中最強大的。這是“人和”。


    想到這裏,張慎言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輕聲嘀咕了一句:“小國公還是太年輕啊,覺得上幾份彈劾奏章就能阻止太子殿下。殊不知他的奏章可能都沒到京城,太子殿下早就已經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張慎言閉上眼睛,自我強迫進入到睡眠狀態。


    他知道,明天的事情還多著呢。


    第二天一早,打著哈欠的張慎言起身之後草草洗漱了一番,便離開房門。


    迎頭撞上了呂大器,兩人之間打了一個招唿,看著對方的熊貓眼,不由會心一笑。


    張慎言咳嗽一聲,對著呂大器道:“呂尚書,這一次咱們若是做得好,將來少不得要在北京再會。”


    呂大器心領神會,笑道:“大家都是為了太子……還有陛下做事,今後還請張尚書多多照應啊。”


    張慎言哈哈大笑了起來,道:“老夫有個不成器的犬子,今年剛剛及冠……”


    呂大器還以笑容:“巧了,老夫也有一個女兒,再過幾個月便可及笄……”


    張慎言一把抓住呂大器的手:“呂尚書,門當戶對呀!”


    呂大器緊緊握住張慎言的掌心:“張大人,今後咱們就是親家了!”


    冬天的戶外是非常寒冷的,但張慎言和呂大器的心情卻無比的熾熱。


    兩人腳步輕快,並肩來到正殿之外,求見朱慈烺。


    讓他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朱慈烺……還沒起床。


    半個時辰之後,朱慈烺打著哈欠,有些疑惑的看著麵前的兩人:“兩位,你們的黑眼圈這麽重,也不多睡會?”


    張慎言和呂大器都感到有些尷尬,總不可能直接告訴朱慈烺,他們兩個早起主要是因為急著給朱慈烺一個好印象吧?


    這年頭,當下屬也不容易啊。


    張慎言咳嗽一聲,非常機智的引開話題:“殿下,若是需要抓人的話,老臣在南京城待了也有好些年了,可以為殿下提供一些幫助。”


    呂大器同樣也道:“殿下,老夫還有幾百家丁,可以幫助殿下抓人!”


    朱慈烺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兩位大人的忠心本宮當然是知道的,不過本宮畢竟在城裏還有一萬多的兵馬呢,倒也不用麻煩兩位大人了。”


    朱慈烺說完,能感覺到張慎言和呂大器有些失望,於是朝著方拱乾示意一下。


    方拱乾立刻就拿出了兩張紙,分別放在了張慎言和呂大器的麵前:“兩位,這是咱家昨夜帶著下屬們整理出來的抓人名單,兩位有什麽想要補充的嗎?”


    張慎言和呂大器聞言頓時精神一振,知道關鍵的事情來了,趕忙審視起名單來。


    看著看著,張慎言和呂大器臉上的震驚表情那是真的掩飾不住了。


    張慎言忍不住抬起頭來,對著朱慈烺道:“太子殿下,這名單是否……太過嚴重了一些?”


    嚴重到什麽地步?魏國公府一脈的人基本上全抓了不說,就連南京的六部之中,都有四位侍郎和一位尚書在名單上!


    毫不誇張的說,這名單要是真的公布下去,南京城之中當官的人至少有一半得進大牢。


    朱慈烺微微一笑,但笑容之中所透露出來的表情,卻讓張慎言情不自禁的身體一顫。


    朱慈烺道:“這些年,江南的稅是從來都收不上來的,能夠征稅的土地是每年都越來越少的。但很奇怪的是,江南的富商是越來越多,江南的官員之中攀比之風是越來越盛。兩位尚書,你們在南京,和江南也是近在咫尺,你們說說,這是怎麽迴事?”


    張慎言和呂大器說不出話,額頭開始冒出汗珠。


    土地投獻、經營家族產業、用權力為家族貿易開路,這些事情幾乎已經成為了江南官場之中明麵上的潛規則了,這兩位尚書自然也不例外。


    這要是朱慈烺真的追究下來……


    就在此時,朱慈烺突然笑了起來:“當然啦,有些人之前可能犯了一些錯誤,但對於本宮來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隻要是表現得好,既往不咎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朱慈烺的話說出來,張慎言和呂大器的心頓時就落迴了肚子之中。


    兩人對視一眼,齊聲道:“臣等願意為了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朱慈烺打了一個響指,笑道:“好了,都是自己人了,本宮也就不廢話了。去吧,把你們府中那些該收拾幹淨的手尾給收拾了,你們隻有三天時間,明白嗎?”


    張慎言和呂大器連聲應是,三天時間雖然頗為緊迫,但對於兩人而言已然是足夠了。


    等到張慎言和呂大器急匆匆的離開之後,朱慈烺這才看向方拱乾:“還愣著做什麽,老方?帶兵抓人去吧!”


    方拱乾大喜過望,摩拳擦掌:“請殿下放心,奴婢一定把這些混賬東西通通都抓來,讓他們知道什麽才叫做錯字!”


    看著方拱乾離開的背影,朱慈烺的臉上慢慢露出笑意。


    資本主義萌芽?


    娘的,搞官商勾結,搞土地兼並,讓大明稅都收不上了,還萌芽?


    這一次,就讓你這個小小的萌芽看一看,什麽叫做皇帝專製的鐵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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