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兩人驚恐萬狀地迴到了汽車上,感覺自己的靈魂也與王長生的靈魂還困擾在那個空曠的屋子裏縈繞,也許永遠在那個地方,再也飛不出來了。

    “你怕嗎?”唐漢夫緊緊地握住了林秋雲的手,林秋雲纖柔的手深涼浸骨,但手心卻微微潤濕。

    “怕!非常怕!但是又不怕,似乎我整個人都已經死去了,一個死人還有什麽值得可怕的呢?”林秋雲麵色慘白。

    “那好吧,我們就再死一迴!”唐漢夫立即起動汽車,飛駛而去。

    至於唐漢夫要將自己帶到什麽地方,林秋雲是很清楚的。

    很快,李強森等人所乘的那兩輛黑色轎車就出現在了麵前。兩輛轎車駛得很快,在這深黑的夜裏,猶如兩顆一閃而過的流星,而已經毫無恐懼的唐漢夫卻能憑借在這飛速行車過程之中越顯黯淡的燈光下不開燈也依然能跟上那兩輛車的腳步。

    兩輛車很快就在一處街邊停了下來,那裏是一個普通的街道,根本就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現在已是深夜,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進入了沉睡之中,就連不遠處的出租車司機也在出租車裏沉沉地睡去了。這讓唐漢夫與林秋雲感到很是有些不解。

    幾個人迅速從車下跳了下來,李強森帶頭往一旁的一個鋪麵走了過去,這時,唐漢夫與林秋雲這才感到了深深的不安。這裏是一個花店,這是王長生的前妻與兒子生活的地方。這一切,唐漢夫與林秋雲早已知道,五年前,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王長生與妻子離了婚,後來,他的妻子就帶著他們的兒子在這裏開了一個花店生活。當時,他們兩人都認為這一切與王長生的特殊身份有關。現在,這些人走進這個地方,對這裏生活的人來說,一定是一個噩夢。

    思忖間,李強森已指使一個人打開了花店緊鎖的玻璃門,這個人不知是用什麽打開的,手法非常的快,甚至比住在這裏的人開鎖還要快,並且沒有弄出絲毫聲響。

    店裏還開著極期微弱的燈光,借著這絲燈光還依稀可以看見裏麵那些千姿百態的花朵。

    唐漢夫與林秋雲不敢下車,隻能靜靜地觀望著事情的發展。

    那些人進屋之後,門又很快被緊緊地關上了。可是就在十幾分鍾的時間,那些人又很快從裏麵走了出來,迅速跳上了汽車,像來時一樣,飛駛而去,一切,又恢複了剛才的平靜。

    然而,依舊坐在車上的兩個人卻再也不能平靜了,他們的心裏已經恐慌到了極點。在這深靜的夜色裏,似乎他們的身邊都是如狼似虎的兇險。

    一陣淒涼的厲風吹過,陰暗街道上那些無根的落葉瑟縮著滾到了最冰涼的角落,失去了影蹤。

    唐漢夫與林秋雲小心地從車上鑽了出來,連車門都不敢關上,生怕弄出一絲聲響。站在車前,兩人再次看了看這靜寂的街道,街道上還是那樣的平靜,似乎一切都沒有任何的發生。兩人這才悄悄地往花店裏走去。

    花店的門沒有鎖上,裏麵牆上的一角,一支小巧的燈管正發著藍熒熒地燈光,讓這間死寂的屋子透露出一種冷靜的溫馨。這是一個帶家的店麵,在店麵的盡頭就是一道別致的樓梯通往二樓,兩人輕輕地沿著樓梯走上了樓,借著微微的淡黃的燈光,映入眼前的是一個簡潔的客廳,旁邊通往房間的門正洞開著,裏麵沒有絲毫的燈光,猶如可以吞噬一切的大嘴。唐漢夫迅速走進了其中的一扇門,依稀看到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大床,床上正靜靜地躺著一個人。唐漢夫小心地走進這個人,這個人絲毫沒有動靜,他看不清這個人的臉,於是湊近這個人的臉部,但還是看不清,從街上透進來的光線實在是太暗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已經沒有絲毫的氣息,於是他小聲地說道:“把燈打開。”

    林秋雲摸索著按下了開關,“啊!”唐漢夫一聲淒厲的驚叫嚇得林秋雲倒退了一步,幸好靠在了牆上,否則將不知會退去多遠。林秋雲抬眼看去,立即就有了想跑開的念頭,但是她的腳卻已劇烈地抖瑟著不聽使喚。

    原來,躺在床上的那個人已經看不清了麵孔,從她所穿著的睡衣以及體態上看,這一定是一個女人,但是這個女人的頭部就隻剩下了一個骷髏,雖然骷髏上麵還帶著幾縷血絲,卻已經透出了慘白的顏色,兩隻眼睛也成了兩個深黑的圓洞,就在這個骷髏下麵,是一灘鮮紅的血跡,血跡還求完全凝固。令兩人驚異的是,盡管這具屍體的頭部已經變成了一個骷髏,但其頭部以下的肉體卻是完好無損,垂在一旁的一隻白晰的手還是那樣的柔和,唐漢夫輕輕地抓起這隻手,發覺這隻手還略帶溫潤,一切都證明這個人剛去世不久。

    “看來,他們不僅能把一個人完全腐蝕掉,他們也可以定向地腐蝕人體的某一個部分,這種手法真的是太可怕了!”唐漢夫看著眼前這具不可思議的屍體,驚恐地說道。

    “你快過來看看!”林秋雲在另一間房間裏驚恐地叫道。

    唐漢夫趕緊走了過去,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具同樣可怕而淒慘的屍體,但是這具屍體與剛才的那具屍體要小很多。“這一定是她的兒子!”

    “他們連這樣的一個小孩都不放過!真的是太殘忍了!”

    二

    一陣急劇的嘲雜聲將兩人從驚愕之中驚醒過來,兩人都朝窗外看了看,突然發現街道上出現了好幾輛警車,從警車上跳下了不少警察,這些警察都迅速往花店裏衝來,非常的急促。

    “他們怎麽會來,而且還來得這麽快,”

    “我們快走!”林秋雲驚叫道。

    兩人立即打開了客廳通往外麵樓梯的大門,從這裏可以通過單元門直接下到後麵的院落。但就在他們拉開門的時候,就聽到了下麵有人上樓的雜亂的腳步聲。於是兩人隻得選擇往樓上走去。

    樓下的腳步聲隨著他們的向樓上退卻而減輕了下來,兩人也因此而鬆了一口氣,但很快,樓下的腳步聲就往樓上侵來,而且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已經堅定不移地往樓上走來。

    兩人隻得驚恐地往樓上走去,這是一棟五層的多層樓房,兩人很快就來到了樓頂,樓頂上麵什麽都沒有,一覽無遺,然而下麵的腳步卻越來越響,很快,一位身著製服的警察就出現在了樓梯的轉角處。

    兩人來到樓頂的邊沿,看了看樓下的街道,街道在這陰暗的燈光中顯得是那麽的深不可測。兩人再看了看對麵的樓頂,與自己這邊的樓頂足足相隔有十米之遠,可以說是遙不可及。

    幾道雜亂而鋒利的燈光射了過來,隨著就是一陣高調的唿喊和沉重的命令。人越來越多,越逼越近,唐漢夫與林秋雲已經被逼到了死地,他們已經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要麽跳下去,要麽乖乖被擒。正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才會做出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來,唐漢夫緊緊地拉住了林秋雲的手,看了看林秋雲,又看了看對麵那遙不可及的樓頂,在林秋雲那煞白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自主的權利,她覺得無論怎麽做都無所謂了。在高調的唿喊聲中,他們慢慢地往後退了兩步,猛然毫不猶豫地往前衝去。身後有人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尖叫。

    他們兩人非常默契地同時邁出了左腳重重地踩在了樓頂的邊沿,因為他們兩人都是左撇子,這也是他們很重要的一點共同點。左腳用力一蹭,身體就往高高的空中騰飛而起,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

    林秋雲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高高地離開了地麵,她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重量,隻是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地飄散,也許再也沒有重新聚集的可能。

    唐漢夫一刻也沒有閉上眼睛,他一直在死死地看著對麵的樓頂,他知道從這裏掉下去,將會是多麽可怕的後果,他死死地看著對麵的樓頂,那裏才是他們的最後的希望,就算是掉了下去,他也要眼睜睜地看著希望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他才能心甘情願。然而令他不敢想像的是,希望居然與他們越來越近,那邊的樓頂與自己越來越近,最後,竟然不可思議地來到了自己的腳下,他們著著實實地落到了這邊的樓頂。唐漢夫拉著林秋雲往前跑了幾步終於停了下來。

    直到這時,林秋雲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她的靈魂似乎還是沒有聚集到一起。“我們終於安全了!”唐漢夫如釋重負地說道。

    又是一陣高調的唿喊讓林秋雲終於睜開了眼睛,她抬頭看了看,但卻並沒有

    看到她以為的樓頂,而是一片陰鬱暗黑的天。她又看了看腳下,原來自己還在樓頂,她再迴頭看了看那邊那些驚亂的警察,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從那邊跳到了這邊。這怎麽可能,她不敢想像。

    可是在他們的麵前卻再也沒有了這樣的樓頂,也許,就算是有,他們也不會再做這樣的嚐試了。樓下的刹車聲一陣接著一陣,這證明他們很快就要被轉困在這棟樓上。於是他們迅速通過樓梯往樓下跑去。

    就在他們迅速來到底層,剛剛衝到單元門後的時候,緊閉的單元門突然被打開了,兩名全副武裝的警察衝了進來,唐漢夫沒有絲毫的猶豫,就直接朝這兩位警察衝了過去,居然就把兩位警察從單元門內撞飛了出去。

    來到門外,幾輛警車正迅速往這邊趕了過來,唐漢夫拉著林秋雲的手迅速往街頭跑去,兩人剛跑出幾步,警車隨後就跟了上來。兩人使勁地往前麵跑,而警車也在他們後麵瘋狂地追來。令唐漢夫與林秋雲驚異的是,兩人的腳步越跑越快,後麵的警車怎麽也追不上,後麵警車射過來鋒利的燈光,將兩人的身體位成了長長的兩條人影搭在了街上,一直延伸到了街道的盡頭,顯得是那麽的驚異。就在街道的盡頭,又有一道燈光迅速射了出來,將兩條長長和身影攔腰斬成了兩截。兩人再一次加快了腳步,迅速從這斜刺的警車麵前一躍而過,而這輛警車與他們後麵跟來的警車就立即碰撞到了一起,一陣沉悶的聲響過後,幾輛警車就被撞得七零八落。而後麵還有幾輛警車碾過這些破碎的零件往他們肆無忌禪地衝來。

    唐漢夫與林秋雲使勁地往前跑,兩旁的路燈飛似地往後飛去,越飛越快,最後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然而,雖然這是深深的夜晚,尖利的警笛聲依然在這座城市緊促地響起。

    三

    前麵又是幾盞紅綠相間的警燈擋住了去路,兩人隻得閃入旁邊的一條街道,然而前麵也有一輛警車正從對麵駛過來,兩人又隻得轉向旁邊一條更陰暗的街道,幾經周折,兩人終於迴到了剛剛租住的那間地處僻靜的房間。把所有的門窗都關得死死的,整個房間都成為了一個無縫鐵桶。

    而窗外的警笛聲卻見縫就鑽地擠進了這個死閉的鐵桶。

    兩人驚魂未定地剛剛坐下,林秋雲就輕輕地打開了電視,調到了本市的新聞頻道。

    新聞頻道正在播放著剛剛發生的那件可怕的案件,而不出所料地將他們當成了重大嫌疑犯,並說他們兩人是極度危險的人物,因此通告全城的市民協助破案,如果有誰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必須立即報案,如果這件案子不盡快偵破,那麽將會留下很嚴重的社會問題。

    “我們已經成了嚴重的社會問題!”

    兩人帶著驚懼的神色相視一望,顯得有些茫然,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兩人都突然跳了起來,往屋裏環視了一圈,迅速收拾了幾件衣服,趕忙跑了出去。就在他們打開門的那一刻,突然愣住了,原來,在他們的屋前,已經圍站著幾十個警察,那時,幾道刺眼的車燈立即就射了過來,將他們兩人巨細無遺地籠罩在了慘白的燈光之下。

    稍一猶豫之後,兩人猛然退迴進屋,並迅速往後門衝去,而這間屋看似被後麵的小區堵死,但卻有一條應急通道,雖然一直關閉著,但他們兩人可以翻過這道鐵門,在小區的側門,有一條狹窄而隱蔽的小巷,出了這條小巷,一切就複雜了。這是他們預先就以準備好了的,如果一有什麽狀況,他們好給自己留條後路,不知什麽時候,他們就已經處處有了這個習慣。所以他們時時都感覺自己很累很累。

    就在他們翻進應急通道的時候,這才發現小區的大門處湧進了很多的警察,他們才知道現在那條逃生通道已經被封死了。他們已經沒有了退路。

    “如果我們被他們抓住了,後果會怎麽樣?”到了現在這種無處可逃的境地,唐漢夫反而顯得鎮靜了下來。

    “我想,他們一定不會再讓我們來到這個自由的天地之中。”

    “就像上一次一樣?”

    “比上一次還嚴重。”

    “那我們還等什麽?”

    唐漢夫拉著林秋雲的手迅速往一旁的一道單元門衝了過去。電梯前正好有一位男人按開了電梯,唐漢夫一把將這個男人拉開,這個男人就被重重地摔到了一邊的牆體上,掉到地上就再也不能動彈了。

    電梯直接就上了三十樓的頂層。兩人來到樓頂,看了看對麵那真正遙不可及的樓頂,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那邊的樓頂與自己這邊的樓頂足足有五十米之遠。這個距離,對他們來說,那就是一個永遠也不敢相像的距離,這個距離,也許,比天堂與地獄的距離都還遙遠。

    他們再往樓下看了看,那也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距離,如果從這裏掉下去,那將會一直掉下去,掉往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林秋雲看了看身邊的唐漢夫,淒苦地笑了笑,說道:“你相信靈魂不死嗎?”

    唐漢夫也是一副淒苦的笑容,“現在,我們還能相信什麽?現在什麽都不值得我們相信了!”

    “但我們也沒有辦法!”

    “至少我們現在還有選擇的權利。”

    “也許我們現在就隻剩下這可憐的一點點了。”

    “那你的意思是``````”唐漢夫會心地說道。

    “尊重我們的選擇!”林秋雲也會心地說道。

    兩隻手又握在了一起,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緊得再也不能分開。然後就在這兩隻手的聯係之中,兩個身影縱身一躍,躍進了深黑的夜色之中,猶如兩隻幽靈般的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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