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精神有問題的人從來不會認為自己的精神有問題！就如同一個喝醉酒的正常人是不會承認自己是醉的。他們也意識不到自己的精神是否有問題，如果他們能夠意識到這一點，那麽，他們的精神在我們這些精神相對於他們來說還能稱之為正常的人看來，那我們這些正常人就應該稱這樣的人為正常人！”在對精神病院工作人員的專題講座上，唐漢夫的語氣緩和，但卻是非常的堅定，“但是在這個世界上，誰也不敢妄自尊大地說他的精神絕對的正常，敢說這種話的人，那他的精神就一定不正常。”台下的工作人員聽到唐漢夫的這番話，都不由得輕聲笑了起來。
“你們覺得有些可笑嗎？”唐漢夫正色說道：“可以說，在你們這裏，所有的病人，沒有一個人會說他的精神有問題，或者是能夠意識到他的精神有問題。他們都認為自己的精神是正常的，根本就沒有問題，他們生活在他們的精神世界裏，就像我們生活在我們的精神世界裏一樣，隻是他們生活在他們個人的精神世界裏，或者是生活在他們那個很小的圈子裏，比如說，你們這裏的病人不是有些人成為了好朋友，而且他們還談得非常的歡快與融洽。但是他們的這種極其個別的精神世界在我們的精神世界中顯得有些突兀，所以我們這些正常人就認為他們的精神有問題。你們在座的各位，會認為自己的精神有問題嗎？我想從來就沒有一個人會有這樣的認識吧！”
“其實我們每一個人的精神都有問題，隻是程度不同而已，隻要這種程度達到了一定的限度，那麽，我們就會跨進精神病人的隊伍。我要說的是，其實這些病人都與我們一樣的有他們的精神世界，而且他們的精神世界是我們這些普通人用正常的思維所能理解的。他們認為自己的精神是正常的，他們也極有可能會認為我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的精神有問題，就如同我們看他們一樣。因為我們不理解他們，但是他們也同樣不理解我們。”
一位工作人員舉了舉手，唐漢夫讓他說話了，他說：“那這麽說，我們都是精神病人了？”他的話，又引起了一陣輕笑。
唐漢夫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而是繼續正色說道：“如果從他們那一方麵來說，完全是這樣。我們這些正常人，隻是在數量占有絕對的優勢而已，如果他們所生活的那個精神世界的人數占絕對大多數的話，而我們又占有少數人，那麽他們就會轉變為正常人，而我們卻轉變成了不正常的人了。我們隻是生活在我們所建立的社會秩序及道德規範裏，我們接照這些而生活著，但是這些就一定是正常而合理的嗎？幾千年前的奴隸社會，幾百年前的封建社會，當時人們都會認為那是正常的，而用我們現在的眼光去看，那就是很不正常的，那你們會說那個時代的所有人都是不正常的人嗎？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我們之中的某一個人迴到那樣的社會裏，用我們現在的思維去生活在那樣的社會裏的話，那個社會裏的人一定會說這個人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我們應該重視這些精神不正常的人的思維，在這個世界上，很多偉大的傑作就是這些在我們常人看來精神不正常的人所創造的。甚至某一些潮流也是這些人所引領的。在這方麵的例子，我想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這實在是太多了。”
又一位工作人員問道：“唐先生，你們一位很有經驗的心理醫生，很多心理或者說精神有問題的人都在你的治療下得到了康複。你這樣的人，在我們這些正常人看來，一定是非常正常的。請問，你也會感覺自己某些方麵的精神不正常嗎？”
“你的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也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甚至在我們的業內，也有人這樣批評過我，說我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我卻並沒有意識到了這一點，或者還生活在自以為是的世界裏，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的精神世界並不是完全正常，這就是我，不僅我，我們每一個人也都是這樣。”
“特別是你堅決認定人的靈魂可以與肉體分離的理念。是嗎？”一位工作人員大聲說道。他的話又引起了大家一陣私笑。
唐漢夫看著這些帶著笑意的人，他也笑了笑說：“看來你們所有的人都還是不相信我的這個說法，也許在你們看來，那本來就是一個邪說。堅持邪說的人，肯定是精神不正常了。”
二
深秋的夜總是異常的寧靜，一輪寒月更是孤寂零落，在清風淡雲之中孑孑獨行。夜色漸深，一切都靜得毫無聲息。
正是在如此寧靜的氣息之中，唐漢夫才能得到徹底的清醒。每一天，每時每刻他都在思考，他在思考著那些關於靈魂的事，因為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一直都在四處遊蕩，遊蕩到他的身體不可能到的地方去，有時他都認為自己再也迴不到現實之中了。
更多的時候，唐漢夫都在與那些被人稱為異端的思想打交道，唐漢夫堅信那些思想的真實存在，無論別人怎麽說，盡管有人說他不正常，而唐漢夫卻說那些說他不正常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正常。正因為他把自己陷入了這些狂亂的思想之中，所以，他才一直都沒有真正的靜下心來生活過。
夜越深，天越冷，就更是寧靜。隻有在這寂寥無聲的深夜裏，唐漢夫才能得到相對的平靜，他才能在這種相對的平靜之中，讓他淩亂的思緒得到一定的清理，也讓他的靈魂飛得更高更遠。正是在這種有效的思索之中，他才覺得他的生命是有價值的。他是孤獨的，而且是極度孤獨，他喜歡孤獨，他享受孤獨，他需要孤獨，如果他沒有這種真正平靜的生活，那麽他的生活將會是多麽的黯淡無光。他的工作就是在這種平靜中度過的，他喜歡他現在的工作，這是他的選擇，而且他認為這是他最正確的選擇。他從來就沒有對自己的選擇後悔過。雖然他與這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正因為這樣，唐漢夫才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著，他沒有一個朋友，因為沒有人能夠忍受得了他的這種對孤獨那種熾熱的偏愛，和他對於某種“異端”思想的偏執。而他也因此得到了一個清靜。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那種吵鬧的生活，特別是那種女人的吵鬧，那簡直是要他的命。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生活的。
可是就在三個月前，那個熱情如火的盛夏季節，所有人都不能平靜的時候，有一位他認為非常優秀的女人走進了唐漢夫的生活。毫無疑問，唐漢夫對這個女人最初還是拒之於千裏之外的，但在這個優秀女人的堅持之下，唐漢夫最終還是接受了。
令唐漢夫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當他真正為這個名叫林秋雲的女人打開了自己完全封閉的生活世界一道縫隙的時候，當這個女人終於擠進了他這封閉的天地的時候，就如同向他那個隻有黑白的世界帶射進了一絲彩色的陽光，給他的世界帶來了一絲意外的彩色。這樣的一個世界是唐漢夫從未體味過的，現在唐漢夫感覺突然之間自己的世界就變了顏色，他還是有些不大習慣。但這樣一個與以前完全不同的世界，他還是覺得很是特別，也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多姿多彩的，與他曾經所認為的那樣完全不同。
淩晨兩點的時候，夜更深更靜了。
一陣清脆的門鈴聲打斷了唐漢夫的沉沉思索，也把他的靈魂從遙遠的虛空之中帶了迴來。在如此夜深人靜的時刻有人敲門，這讓他很是吃驚。他都記不清是不是有人在這個時候敲過他的門了，也許，從來就沒有人在如此深靜的時候來敲過他的門，他的家是一棟古舊的小樓，小樓地處僻靜的河邊，依山傍水，唐漢夫正是看到了這個地方遠離城市的繁華，能夠得到難得的平靜，才從一位搬進城裏的人手裏買來的。此處本來地處偏僻，而且又是在這樣一個深深的夜裏，怎麽可能會有人來敲門呢？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與林秋雲交往之後，林秋雲也從未在如此夜深的時候敲過他的門，林秋雲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才不會在如此夜深人靜的時候來敲他的門，她懂他，她了解他，這正是他被她攻進了他那個一直堅守封閉的世界的原因。也正是他認為她優秀的地方。如果她不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她的。
又一陣門鈴聲從門處傳來。
如果不是這又一陣的門鈴聲，也許唐漢夫也不會相信真的有人在這麽深夜的時候來按他的門鈴，他也不明白剛才那一陣門鈴聲是不是真的，但經過這麽又一陣的門鈴聲，他真的不相信會有人來按自己的門鈴。但是誰會在這種時候來找他呢？這應該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難道是林秋雲？如果真是她，那他就認為她不是她了。一定不會是她，她是那麽優秀的一個女人，她知道自己的作息時間，她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敲他的門呢？但如果不是她那又會是誰呢？想來想去，唐漢夫總也想不出究竟會是誰來！
門鈴聲又響了起來，而且這一次響的時間特別的長，似乎按門鈴的人已經很有些待不及了。而且按得如此的堅決，一副不進此門絕不罷休氣勢。
看來這個人已經下定了決心，既然這個時候來敲了門，那就是一定會有事了，而且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如果沒有事的話，那麽這個人又為什麽這麽晚了還來敲自己的門呢？這個時候這個人來找我究竟有什麽事呢？而且還要這麽晚了才來？
三
門鈴聲又響了起來，唐漢夫伸了伸似乎有些僵硬的手腳，走到了門邊，從那個貓眼看出去，在門口慘淡的燈光下，唐漢夫看到了一張年輕而陌生的麵孔，一張蒼白的麵孔，一張毫無生氣的麵孔，慢慢地，唐漢夫感覺這並不是一張真正意義上的臉，而是一張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臉，看到這張麵孔，唐漢夫不由得向後退了一大步，這完全就是一張死人的麵孔，從這張麵孔上的眼睛射出來的陰森寒氣，直按射進了唐漢夫的陰暗的心裏。
如果這不是一個死人的話，那麽，這也一定是一個心理有問題的人！想到這裏，唐漢夫不由自主地為這個年青人打開了門。
隨著門的打開，一陣寒氣也跟著射了進來，唐漢夫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驚寒。“你找誰？”
青年盯著唐漢夫看了一刻，這才說道：“你是心理醫生唐漢夫？”
唐漢夫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找你！”
“你是誰？”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但是我知道你。”
唐漢夫吃驚地看著這個寒氣逼人的人。
“怎麽，唐醫生，不讓我進去坐坐？”說話間，這個人就往屋裏擠來，非常強勢。
唐漢夫被他這種堅決的氣勢給擠開了，隻得讓他進了屋。
這位青年進門之後，還把門輕輕地給關上了，一聲輕輕的關門聲，也震動了唐漢夫的身體。“打擾你了，唐醫生。”
“坐吧。”唐漢夫又坐迴到了剛才他思考的那個位置，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似乎又陷入了他那深深的思考。
青年毫不客氣就坐到了唐漢夫的對麵。唐漢夫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這麽夜深人靜的時候放進一個死人般的活人到自己的屋裏，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唐漢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換成別人，也許誰也不會這麽為這樣的一個人開門，但是自己怎麽就這麽做了呢？如果這個人真對自己有什麽企圖，那麽自己還能怎麽辦？自己為什麽這麽做，自己正在思考著如何用心理溝通的方法治療今天看到的那些精神病人。也許正是這樣，我才做了一些別人認為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將這個神秘的人放進了屋。也許，自己確實是做得有些太與眾不同了。
來人看到唐漢夫這副陷入沉思的表情，輕輕說道：“唐醫生，我沒有打擾你吧！”
“哦，沒有。”唐漢夫看著這個隻有二十來歲，但又與他這年青的年齡極不相符的陰沉與愁鬱，而且又給人一種恐怖的人，似乎這才迴過神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覺得我的心理有問題！”
“那你認為你的心理什麽方麵有問題呢？或者說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這方麵的問題？”
“你是我們這裏最好的心理醫生，我來找你，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是在這個平靜的時候，我想，我們應該在這個時候才能把問題談清楚。我觀察了你很久了，你每天都工作得很晚，所以我就選定在這個時候來找你，希望我沒有打擾你的休息。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也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我這樣的一個人的存在，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想請你談談我的問題。”
“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你究竟是誰？”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因為就連我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誰？這就是我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你的原因。”
“如果你不說說你的情況，我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你的問題的？”
“我都不知道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還是生活在現實之中，就是與你在一起的現在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也許這根本就是我的一個夢幻，你也許就是我這個夢幻之中的一個虛無的人。現在的生活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甚至這根本就不是我，但是我無法改變也無法逃避。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怎麽了。”聽了這個男人的這一番話，唐漢夫頓時目瞪口呆，默默地想了良久。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況也這個男人所說的是多麽的相似，自己現在也感覺自己一直生活在夢幻之中，就是這個年青男人的出現，也似乎仍然是一個夢，這個男人也是這個夢境中的一個虛無的人，自己也與這個男人同樣做著一個清醒的夢，就如同他曾經做夢時，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在做夢一樣。
唐漢夫清楚地記得，自己曾經做了一個非常清醒的夢，夢中他發現自己是一個偉大的思想家，他找到了一種可以讓所有的人都拋開恐懼，可怕，失望，痛苦，不安的心理療法，隻要每一個人接受了這種療法，那麽他就會永遠地生活在滿足與幸福之中，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當作上帝，一個把所有的人都從苦海裏解救到天堂裏的上帝，但雖然這是一個夢，唐漢夫卻很清醒地明白，他這是在做夢，他在做一個完全不可能實現的夢，一個虛幻的夢，這樣的一個夢境對於自己這個清醒著做夢的人來說，就如同生活在夢中的真實，或者說是真實中的夢。也許，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同感，他們都曾經做過這樣的一個夢，他們也都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唐漢夫曾經就聽一位病人對他說過同樣的夢境，這位病人也說他曾經做了一個夢，夢中這位病人中了彩票的特等獎，而且去彩票中心把幾百萬的現金鈔票提取了出來，看著這一大堆的鈔票，這位病人還是很清楚地明白這是一個夢，夢醒之後，這所有的一切都將會消失，於是他拚命抱緊這一大堆的錢，於是他拚命不要自己醒過來，但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醒了過來，當然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這位病人就把這個奇怪的夢向唐漢夫詢問，問他是不是心理有問題。對於這樣的夢境，唐漢夫覺得很正常，他對那位病人說，所有的人都可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做過這種清醒的夢，就算是生活在真實的現實之中，而更多的人也都有可能會有這樣的同感，而且很多人在很多時候，都感覺自己的生活如同生活在這種夢境之中。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一種清醒的夢境，有時這種夢境比那種迷茫的現實生活更為真實。
唐漢夫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年青人，麵前的這個人就如同那位病人當初問自己時是同樣的情景。“對於你現在的這種境遇，我覺得很正常，我覺得我們每一個人現在的生活都可以把這一切看成是一個清醒的夢境。”
“但我想要明確知道的是我現在究竟是在夢境之中還是在現實的生活之中？我現在正在這種如夢如幻的生活中感覺非常痛苦，我到你這裏來就想弄清楚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使我非常痛苦，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要在這樣的生活之中糾纏多久，我現在已經陷入了這種可所的生活之中無法自拔，我現在已經分不清我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之中了。”
“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我們每一個人不是生活在這種的清醒的夢境這中或是迷茫的現實之中嗎，誰敢說他現在就是絕對的清醒？”
“那你說最近我們這裏發生的幾起兇殺事件是真的發生了還是這也是一個幻覺？”
“對我來說，這也許就是一個幻覺，對任何人來說，這難道不是嗎？”
“你是一位非常有經驗的心理醫生，難道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答案不是別人就能給你的，而是你自己給自己的。別人永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青年想了想，苦笑著說道：“可是對我來說，這也許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一迴事了！”青年突然低沉而絕望地說道：“因為我有一種非常可怕的感覺，那就是我殺了這些人！”
四
一陣清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卷起了那層薄薄的窗簾，撩動了桌上一本翻開的一頁書頁。那是一本關於靈魂永恆的書，猶如是從書頁裏飄出的靈魂帶動了這頁書頁。
對於青年這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話，唐漢夫卻顯得非常平靜，因為在他所接待的病人之中，什麽樣的病人都有，這樣的一個病人，隻能算是比較特殊而已，“你的意思是說，在你的印象之中，你好像做過這樣的事情？”
“我時時都想起這樣的事情，我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如果不是我做的，那我為什麽又會總是想起一些細節呢？而這些細節與警方公布的那些情景完全一樣。每當看到警察所報道的事實之後，我就感覺這一切就是我所做的，這一切就是我的傑作，而且是那麽的真實！我不知道我現在是怎麽了。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崩潰的。”
唐漢夫對眼前的這位病人有些興趣了，“最近的幾次案件都發生在淩晨三點之後和淩震四點之前，也就是說，如果真是你的話，現在已經快淩晨兩點了，看來今天晚上你是沒有機會了。如果你真想弄明白這件事，那麽你就在我這兒坐到天明再出去，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那麽就很明顯這些事不是你所做的。”
“這好啊，我隻怕影響了你的休息。”
“沒事，我現在就在休息。”
男人痛苦地靠到了沙發上，緊緊地皺著眉頭，一副陷入深思的表情。
唐漢夫深深地陷入了沙發裏，似寐非寐地說道：“你現在真的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了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到你這裏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麽到你這裏來的，但是我又很清楚地知道你是誰！”
唐漢夫看著青年笑而不答。
“最重要的是，我有時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的話，那我也許就不會到你這裏來了。唐醫生，你說，我是不是生病了？”
唐漢夫看著眼前的這個青年，聽到他所說的這些神秘虛浮的話，唐漢夫都感覺自己正陷入了一個夢境之中，在夢中與這個青年相遇而已。“喝口茶吧！”唐漢夫端起了麵前的茶杯，輕輕地茗了一口。他想以此證明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就坐在自己的眼前，他現在是越來越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青年就是真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如果這個男人伸手過來端茶的話，那麽，這就能從一定程度上證明這個男人的真實存在。
青年似動非動地在沙發上移了移身體，似乎要伸手過來，但最終還是沒有，這讓唐漢夫更是感覺這個青年的虛無了。
唐漢夫的嘴裏含著清茶，一股苦中迴甜的味道伴隨著淡淡的清香慢慢地透進了唐漢夫的心裏。但這一切並沒有讓唐漢夫感覺到多麽的真實。
“也許，這一切就真的是我去做的，隻是我並不確定而已，也許，就如你所說，這一切就隻是一個清醒的夢境而已，一個並不存在的夢境。”
“那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嗎？”
“淩晨兩點五十九分！”青年非常確定地說道。
唐漢夫看了看手表，有些驚訝地說道：“你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我是一個對時間非常敏感的人，無論什麽時候，不用看表，我都清楚地記得現在是什麽時刻，絕少偏差。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知道這對於我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這時，牆上的時鍾突然響了起來，鍾聲很輕很柔，卻在這個寂靜的深夜裏顯得那麽的驚魂攝魄。時鍾響了三下，每一下都深深地敲進了唐漢夫的心裏。猶如烈性炸藥在唐漢夫的內心爆炸了三下，唐漢夫都感覺自己似乎已經粉身碎骨了。
唐漢夫每一天晚上都要靜靜地坐到這個時候，也聽到了這輕輕的幾聲鍾聲，每當聽到這幾聲鍾聲的時候，唐漢夫感覺是多麽的真實，多麽的舒心。因為常常在這個時候，唐漢夫都是在虛幻之中飄浮，有時甚至失去了自己，可是一聽到這鍾聲，他就能將自己拉迴到這陳舊的沙發上，然後再看看那隻發出這種聲音的掛鍾，再看一看這間能夠給自己帶來徹底放鬆與休養的房間，他就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一種人生何求的滿足感湧上了心頭。
然而這一次，當唐漢夫看到了眼前的這位青年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一種不寒而栗的緊張與驚悚，唐漢夫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唐漢夫又感覺這是一個夢境，他現在正在這樣的一個夢境之中，坐在自己麵前的這個青年也是這個夢境之中的人而已，等到自己從這個夢境之中醒過來之後，一切都消失了。
唐漢夫抬起頭再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夢境之中的人，這一眼，唐漢夫就真的相信自己正是在夢境之中了。
年青人剛才還紅潤的臉龐頓時就蒼白如死灰，這根本就不是那同一個人。而由一個活人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死人。
唐漢夫驚愕得魂飛魄散。
年青人突然坐了起來，目光如箭在整座房間裏掃射了一遍，然後將眼神定在了唐漢夫的臉上，帶著一種從陰暗世界飄來的幽幽的聲音說道：“你是誰？”
唐漢夫又陷入了深深的夢境之中，這樣折夢境，他已經經曆過很多次了。
青年再次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青年再次定睛看了唐漢夫一眼，“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你。”
唐漢夫輕輕地笑了笑，“我也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你。”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我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我真的在夢境之中見過你。”
“你這裏是什麽地方，我怎麽到你這裏來的？”
“我也不知道你怎麽就到我這裏來的。我一個人在家裏，你就敲門進了我這裏，然後你就問了我這樣神秘的一個問題。”
“好了，我不想再在這樣的一個問題上與你糾纏了，我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非常重要的事情？”唐漢夫感覺到了一種死亡的恐懼。
“是的，非常重要，我現在必須得趕去見一個人，晚了就來不及了。”
“那你能告訴我你要去的那個人的住址嗎？”
青年又將他那鋒利的眼光射向了唐漢夫，“你最好不要知道！”
“如果你不告訴我你要去什麽地方的話，那我又怎麽告訴你怎樣才能到那裏呢？”
“武都區朝陽路31號，我要找的那個人名叫丁權。”
“丁權！”唐漢夫突然驚唿起來，這個人是唐漢夫在大學裏的一個同班同學，現在他在本市一所大學教書，現在都已經榮升為教授了。現在這個人竟然就要到丁權那裏去，也許，丁權會有危險，“你敢確定？”
“如果我連這一點都記不清楚的話，那我就沒有資格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了。這就是我在這個
“精神有問題的人從來不會認為自己的精神有問題！就如同一個喝醉酒的正常人是不會承認自己是醉的。他們也意識不到自己的精神是否有問題，如果他們能夠意識到這一點，那麽，他們的精神在我們這些精神相對於他們來說還能稱之為正常的人看來，那我們這些正常人就應該稱這樣的人為正常人！”在對精神病院工作人員的專題講座上，唐漢夫的語氣緩和，但卻是非常的堅定，“但是在這個世界上，誰也不敢妄自尊大地說他的精神絕對的正常，敢說這種話的人，那他的精神就一定不正常。”台下的工作人員聽到唐漢夫的這番話，都不由得輕聲笑了起來。
“你們覺得有些可笑嗎？”唐漢夫正色說道：“可以說，在你們這裏，所有的病人，沒有一個人會說他的精神有問題，或者是能夠意識到他的精神有問題。他們都認為自己的精神是正常的，根本就沒有問題，他們生活在他們的精神世界裏，就像我們生活在我們的精神世界裏一樣，隻是他們生活在他們個人的精神世界裏，或者是生活在他們那個很小的圈子裏，比如說，你們這裏的病人不是有些人成為了好朋友，而且他們還談得非常的歡快與融洽。但是他們的這種極其個別的精神世界在我們的精神世界中顯得有些突兀，所以我們這些正常人就認為他們的精神有問題。你們在座的各位，會認為自己的精神有問題嗎？我想從來就沒有一個人會有這樣的認識吧！”
“其實我們每一個人的精神都有問題，隻是程度不同而已，隻要這種程度達到了一定的限度，那麽，我們就會跨進精神病人的隊伍。我要說的是，其實這些病人都與我們一樣的有他們的精神世界，而且他們的精神世界是我們這些普通人用正常的思維所能理解的。他們認為自己的精神是正常的，他們也極有可能會認為我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的精神有問題，就如同我們看他們一樣。因為我們不理解他們，但是他們也同樣不理解我們。”
一位工作人員舉了舉手，唐漢夫讓他說話了，他說：“那這麽說，我們都是精神病人了？”他的話，又引起了一陣輕笑。
唐漢夫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而是繼續正色說道：“如果從他們那一方麵來說，完全是這樣。我們這些正常人，隻是在數量占有絕對的優勢而已，如果他們所生活的那個精神世界的人數占絕對大多數的話，而我們又占有少數人，那麽他們就會轉變為正常人，而我們卻轉變成了不正常的人了。我們隻是生活在我們所建立的社會秩序及道德規範裏，我們接照這些而生活著，但是這些就一定是正常而合理的嗎？幾千年前的奴隸社會，幾百年前的封建社會，當時人們都會認為那是正常的，而用我們現在的眼光去看，那就是很不正常的，那你們會說那個時代的所有人都是不正常的人嗎？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我們之中的某一個人迴到那樣的社會裏，用我們現在的思維去生活在那樣的社會裏的話，那個社會裏的人一定會說這個人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我們應該重視這些精神不正常的人的思維，在這個世界上，很多偉大的傑作就是這些在我們常人看來精神不正常的人所創造的。甚至某一些潮流也是這些人所引領的。在這方麵的例子，我想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這實在是太多了。”
又一位工作人員問道：“唐先生，你們一位很有經驗的心理醫生，很多心理或者說精神有問題的人都在你的治療下得到了康複。你這樣的人，在我們這些正常人看來，一定是非常正常的。請問，你也會感覺自己某些方麵的精神不正常嗎？”
“你的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也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甚至在我們的業內，也有人這樣批評過我，說我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我卻並沒有意識到了這一點，或者還生活在自以為是的世界裏，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的精神世界並不是完全正常，這就是我，不僅我，我們每一個人也都是這樣。”
“特別是你堅決認定人的靈魂可以與肉體分離的理念。是嗎？”一位工作人員大聲說道。他的話又引起了大家一陣私笑。
唐漢夫看著這些帶著笑意的人，他也笑了笑說：“看來你們所有的人都還是不相信我的這個說法，也許在你們看來，那本來就是一個邪說。堅持邪說的人，肯定是精神不正常了。”
二
深秋的夜總是異常的寧靜，一輪寒月更是孤寂零落，在清風淡雲之中孑孑獨行。夜色漸深，一切都靜得毫無聲息。
正是在如此寧靜的氣息之中，唐漢夫才能得到徹底的清醒。每一天，每時每刻他都在思考，他在思考著那些關於靈魂的事，因為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一直都在四處遊蕩，遊蕩到他的身體不可能到的地方去，有時他都認為自己再也迴不到現實之中了。
更多的時候，唐漢夫都在與那些被人稱為異端的思想打交道，唐漢夫堅信那些思想的真實存在，無論別人怎麽說，盡管有人說他不正常，而唐漢夫卻說那些說他不正常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正常。正因為他把自己陷入了這些狂亂的思想之中，所以，他才一直都沒有真正的靜下心來生活過。
夜越深，天越冷，就更是寧靜。隻有在這寂寥無聲的深夜裏，唐漢夫才能得到相對的平靜，他才能在這種相對的平靜之中，讓他淩亂的思緒得到一定的清理，也讓他的靈魂飛得更高更遠。正是在這種有效的思索之中，他才覺得他的生命是有價值的。他是孤獨的，而且是極度孤獨，他喜歡孤獨，他享受孤獨，他需要孤獨，如果他沒有這種真正平靜的生活，那麽他的生活將會是多麽的黯淡無光。他的工作就是在這種平靜中度過的，他喜歡他現在的工作，這是他的選擇，而且他認為這是他最正確的選擇。他從來就沒有對自己的選擇後悔過。雖然他與這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正因為這樣，唐漢夫才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著，他沒有一個朋友，因為沒有人能夠忍受得了他的這種對孤獨那種熾熱的偏愛，和他對於某種“異端”思想的偏執。而他也因此得到了一個清靜。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那種吵鬧的生活，特別是那種女人的吵鬧，那簡直是要他的命。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生活的。
可是就在三個月前，那個熱情如火的盛夏季節，所有人都不能平靜的時候，有一位他認為非常優秀的女人走進了唐漢夫的生活。毫無疑問，唐漢夫對這個女人最初還是拒之於千裏之外的，但在這個優秀女人的堅持之下，唐漢夫最終還是接受了。
令唐漢夫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當他真正為這個名叫林秋雲的女人打開了自己完全封閉的生活世界一道縫隙的時候，當這個女人終於擠進了他這封閉的天地的時候，就如同向他那個隻有黑白的世界帶射進了一絲彩色的陽光，給他的世界帶來了一絲意外的彩色。這樣的一個世界是唐漢夫從未體味過的，現在唐漢夫感覺突然之間自己的世界就變了顏色，他還是有些不大習慣。但這樣一個與以前完全不同的世界，他還是覺得很是特別，也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多姿多彩的，與他曾經所認為的那樣完全不同。
淩晨兩點的時候，夜更深更靜了。
一陣清脆的門鈴聲打斷了唐漢夫的沉沉思索，也把他的靈魂從遙遠的虛空之中帶了迴來。在如此夜深人靜的時刻有人敲門，這讓他很是吃驚。他都記不清是不是有人在這個時候敲過他的門了，也許，從來就沒有人在如此深靜的時候來敲過他的門，他的家是一棟古舊的小樓，小樓地處僻靜的河邊，依山傍水，唐漢夫正是看到了這個地方遠離城市的繁華，能夠得到難得的平靜，才從一位搬進城裏的人手裏買來的。此處本來地處偏僻，而且又是在這樣一個深深的夜裏，怎麽可能會有人來敲門呢？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與林秋雲交往之後，林秋雲也從未在如此夜深的時候敲過他的門，林秋雲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才不會在如此夜深人靜的時候來敲他的門，她懂他，她了解他，這正是他被她攻進了他那個一直堅守封閉的世界的原因。也正是他認為她優秀的地方。如果她不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她的。
又一陣門鈴聲從門處傳來。
如果不是這又一陣的門鈴聲，也許唐漢夫也不會相信真的有人在這麽深夜的時候來按他的門鈴，他也不明白剛才那一陣門鈴聲是不是真的，但經過這麽又一陣的門鈴聲，他真的不相信會有人來按自己的門鈴。但是誰會在這種時候來找他呢？這應該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難道是林秋雲？如果真是她，那他就認為她不是她了。一定不會是她，她是那麽優秀的一個女人，她知道自己的作息時間，她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敲他的門呢？但如果不是她那又會是誰呢？想來想去，唐漢夫總也想不出究竟會是誰來！
門鈴聲又響了起來，而且這一次響的時間特別的長，似乎按門鈴的人已經很有些待不及了。而且按得如此的堅決，一副不進此門絕不罷休氣勢。
看來這個人已經下定了決心，既然這個時候來敲了門，那就是一定會有事了，而且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如果沒有事的話，那麽這個人又為什麽這麽晚了還來敲自己的門呢？這個時候這個人來找我究竟有什麽事呢？而且還要這麽晚了才來？
三
門鈴聲又響了起來，唐漢夫伸了伸似乎有些僵硬的手腳，走到了門邊，從那個貓眼看出去，在門口慘淡的燈光下，唐漢夫看到了一張年輕而陌生的麵孔，一張蒼白的麵孔，一張毫無生氣的麵孔，慢慢地，唐漢夫感覺這並不是一張真正意義上的臉，而是一張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臉，看到這張麵孔，唐漢夫不由得向後退了一大步，這完全就是一張死人的麵孔，從這張麵孔上的眼睛射出來的陰森寒氣，直按射進了唐漢夫的陰暗的心裏。
如果這不是一個死人的話，那麽，這也一定是一個心理有問題的人！想到這裏，唐漢夫不由自主地為這個年青人打開了門。
隨著門的打開，一陣寒氣也跟著射了進來，唐漢夫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驚寒。“你找誰？”
青年盯著唐漢夫看了一刻，這才說道：“你是心理醫生唐漢夫？”
唐漢夫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找你！”
“你是誰？”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但是我知道你。”
唐漢夫吃驚地看著這個寒氣逼人的人。
“怎麽，唐醫生，不讓我進去坐坐？”說話間，這個人就往屋裏擠來，非常強勢。
唐漢夫被他這種堅決的氣勢給擠開了，隻得讓他進了屋。
這位青年進門之後，還把門輕輕地給關上了，一聲輕輕的關門聲，也震動了唐漢夫的身體。“打擾你了，唐醫生。”
“坐吧。”唐漢夫又坐迴到了剛才他思考的那個位置，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似乎又陷入了他那深深的思考。
青年毫不客氣就坐到了唐漢夫的對麵。唐漢夫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這麽夜深人靜的時候放進一個死人般的活人到自己的屋裏，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唐漢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換成別人，也許誰也不會這麽為這樣的一個人開門，但是自己怎麽就這麽做了呢？如果這個人真對自己有什麽企圖，那麽自己還能怎麽辦？自己為什麽這麽做，自己正在思考著如何用心理溝通的方法治療今天看到的那些精神病人。也許正是這樣，我才做了一些別人認為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將這個神秘的人放進了屋。也許，自己確實是做得有些太與眾不同了。
來人看到唐漢夫這副陷入沉思的表情，輕輕說道：“唐醫生，我沒有打擾你吧！”
“哦，沒有。”唐漢夫看著這個隻有二十來歲，但又與他這年青的年齡極不相符的陰沉與愁鬱，而且又給人一種恐怖的人，似乎這才迴過神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覺得我的心理有問題！”
“那你認為你的心理什麽方麵有問題呢？或者說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這方麵的問題？”
“你是我們這裏最好的心理醫生，我來找你，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是在這個平靜的時候，我想，我們應該在這個時候才能把問題談清楚。我觀察了你很久了，你每天都工作得很晚，所以我就選定在這個時候來找你，希望我沒有打擾你的休息。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也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我這樣的一個人的存在，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想請你談談我的問題。”
“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你究竟是誰？”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因為就連我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誰？這就是我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你的原因。”
“如果你不說說你的情況，我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你的問題的？”
“我都不知道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還是生活在現實之中，就是與你在一起的現在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也許這根本就是我的一個夢幻，你也許就是我這個夢幻之中的一個虛無的人。現在的生活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甚至這根本就不是我，但是我無法改變也無法逃避。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怎麽了。”聽了這個男人的這一番話，唐漢夫頓時目瞪口呆，默默地想了良久。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況也這個男人所說的是多麽的相似，自己現在也感覺自己一直生活在夢幻之中，就是這個年青男人的出現，也似乎仍然是一個夢，這個男人也是這個夢境中的一個虛無的人，自己也與這個男人同樣做著一個清醒的夢，就如同他曾經做夢時，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在做夢一樣。
唐漢夫清楚地記得，自己曾經做了一個非常清醒的夢，夢中他發現自己是一個偉大的思想家，他找到了一種可以讓所有的人都拋開恐懼，可怕，失望，痛苦，不安的心理療法，隻要每一個人接受了這種療法，那麽他就會永遠地生活在滿足與幸福之中，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當作上帝，一個把所有的人都從苦海裏解救到天堂裏的上帝，但雖然這是一個夢，唐漢夫卻很清醒地明白，他這是在做夢，他在做一個完全不可能實現的夢，一個虛幻的夢，這樣的一個夢境對於自己這個清醒著做夢的人來說，就如同生活在夢中的真實，或者說是真實中的夢。也許，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同感，他們都曾經做過這樣的一個夢，他們也都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唐漢夫曾經就聽一位病人對他說過同樣的夢境，這位病人也說他曾經做了一個夢，夢中這位病人中了彩票的特等獎，而且去彩票中心把幾百萬的現金鈔票提取了出來，看著這一大堆的鈔票，這位病人還是很清楚地明白這是一個夢，夢醒之後，這所有的一切都將會消失，於是他拚命抱緊這一大堆的錢，於是他拚命不要自己醒過來，但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醒了過來，當然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這位病人就把這個奇怪的夢向唐漢夫詢問，問他是不是心理有問題。對於這樣的夢境，唐漢夫覺得很正常，他對那位病人說，所有的人都可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做過這種清醒的夢，就算是生活在真實的現實之中，而更多的人也都有可能會有這樣的同感，而且很多人在很多時候，都感覺自己的生活如同生活在這種夢境之中。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一種清醒的夢境，有時這種夢境比那種迷茫的現實生活更為真實。
唐漢夫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年青人，麵前的這個人就如同那位病人當初問自己時是同樣的情景。“對於你現在的這種境遇，我覺得很正常，我覺得我們每一個人現在的生活都可以把這一切看成是一個清醒的夢境。”
“但我想要明確知道的是我現在究竟是在夢境之中還是在現實的生活之中？我現在正在這種如夢如幻的生活中感覺非常痛苦，我到你這裏來就想弄清楚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使我非常痛苦，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要在這樣的生活之中糾纏多久，我現在已經陷入了這種可所的生活之中無法自拔，我現在已經分不清我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之中了。”
“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我們每一個人不是生活在這種的清醒的夢境這中或是迷茫的現實之中嗎，誰敢說他現在就是絕對的清醒？”
“那你說最近我們這裏發生的幾起兇殺事件是真的發生了還是這也是一個幻覺？”
“對我來說，這也許就是一個幻覺，對任何人來說，這難道不是嗎？”
“你是一位非常有經驗的心理醫生，難道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答案不是別人就能給你的，而是你自己給自己的。別人永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青年想了想，苦笑著說道：“可是對我來說，這也許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一迴事了！”青年突然低沉而絕望地說道：“因為我有一種非常可怕的感覺，那就是我殺了這些人！”
四
一陣清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卷起了那層薄薄的窗簾，撩動了桌上一本翻開的一頁書頁。那是一本關於靈魂永恆的書，猶如是從書頁裏飄出的靈魂帶動了這頁書頁。
對於青年這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話，唐漢夫卻顯得非常平靜，因為在他所接待的病人之中，什麽樣的病人都有，這樣的一個病人，隻能算是比較特殊而已，“你的意思是說，在你的印象之中，你好像做過這樣的事情？”
“我時時都想起這樣的事情，我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如果不是我做的，那我為什麽又會總是想起一些細節呢？而這些細節與警方公布的那些情景完全一樣。每當看到警察所報道的事實之後，我就感覺這一切就是我所做的，這一切就是我的傑作，而且是那麽的真實！我不知道我現在是怎麽了。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崩潰的。”
唐漢夫對眼前的這位病人有些興趣了，“最近的幾次案件都發生在淩晨三點之後和淩震四點之前，也就是說，如果真是你的話，現在已經快淩晨兩點了，看來今天晚上你是沒有機會了。如果你真想弄明白這件事，那麽你就在我這兒坐到天明再出去，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那麽就很明顯這些事不是你所做的。”
“這好啊，我隻怕影響了你的休息。”
“沒事，我現在就在休息。”
男人痛苦地靠到了沙發上，緊緊地皺著眉頭，一副陷入深思的表情。
唐漢夫深深地陷入了沙發裏，似寐非寐地說道：“你現在真的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了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到你這裏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麽到你這裏來的，但是我又很清楚地知道你是誰！”
唐漢夫看著青年笑而不答。
“最重要的是，我有時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的話，那我也許就不會到你這裏來了。唐醫生，你說，我是不是生病了？”
唐漢夫看著眼前的這個青年，聽到他所說的這些神秘虛浮的話，唐漢夫都感覺自己正陷入了一個夢境之中，在夢中與這個青年相遇而已。“喝口茶吧！”唐漢夫端起了麵前的茶杯，輕輕地茗了一口。他想以此證明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就坐在自己的眼前，他現在是越來越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青年就是真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如果這個男人伸手過來端茶的話，那麽，這就能從一定程度上證明這個男人的真實存在。
青年似動非動地在沙發上移了移身體，似乎要伸手過來，但最終還是沒有，這讓唐漢夫更是感覺這個青年的虛無了。
唐漢夫的嘴裏含著清茶，一股苦中迴甜的味道伴隨著淡淡的清香慢慢地透進了唐漢夫的心裏。但這一切並沒有讓唐漢夫感覺到多麽的真實。
“也許，這一切就真的是我去做的，隻是我並不確定而已，也許，就如你所說，這一切就隻是一個清醒的夢境而已，一個並不存在的夢境。”
“那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嗎？”
“淩晨兩點五十九分！”青年非常確定地說道。
唐漢夫看了看手表，有些驚訝地說道：“你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我是一個對時間非常敏感的人，無論什麽時候，不用看表，我都清楚地記得現在是什麽時刻，絕少偏差。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知道這對於我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這時，牆上的時鍾突然響了起來，鍾聲很輕很柔，卻在這個寂靜的深夜裏顯得那麽的驚魂攝魄。時鍾響了三下，每一下都深深地敲進了唐漢夫的心裏。猶如烈性炸藥在唐漢夫的內心爆炸了三下，唐漢夫都感覺自己似乎已經粉身碎骨了。
唐漢夫每一天晚上都要靜靜地坐到這個時候，也聽到了這輕輕的幾聲鍾聲，每當聽到這幾聲鍾聲的時候，唐漢夫感覺是多麽的真實，多麽的舒心。因為常常在這個時候，唐漢夫都是在虛幻之中飄浮，有時甚至失去了自己，可是一聽到這鍾聲，他就能將自己拉迴到這陳舊的沙發上，然後再看看那隻發出這種聲音的掛鍾，再看一看這間能夠給自己帶來徹底放鬆與休養的房間，他就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一種人生何求的滿足感湧上了心頭。
然而這一次，當唐漢夫看到了眼前的這位青年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一種不寒而栗的緊張與驚悚，唐漢夫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唐漢夫又感覺這是一個夢境，他現在正在這樣的一個夢境之中，坐在自己麵前的這個青年也是這個夢境之中的人而已，等到自己從這個夢境之中醒過來之後，一切都消失了。
唐漢夫抬起頭再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夢境之中的人，這一眼，唐漢夫就真的相信自己正是在夢境之中了。
年青人剛才還紅潤的臉龐頓時就蒼白如死灰，這根本就不是那同一個人。而由一個活人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死人。
唐漢夫驚愕得魂飛魄散。
年青人突然坐了起來，目光如箭在整座房間裏掃射了一遍，然後將眼神定在了唐漢夫的臉上，帶著一種從陰暗世界飄來的幽幽的聲音說道：“你是誰？”
唐漢夫又陷入了深深的夢境之中，這樣折夢境，他已經經曆過很多次了。
青年再次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青年再次定睛看了唐漢夫一眼，“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你。”
唐漢夫輕輕地笑了笑，“我也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你。”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我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我真的在夢境之中見過你。”
“你這裏是什麽地方，我怎麽到你這裏來的？”
“我也不知道你怎麽就到我這裏來的。我一個人在家裏，你就敲門進了我這裏，然後你就問了我這樣神秘的一個問題。”
“好了，我不想再在這樣的一個問題上與你糾纏了，我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非常重要的事情？”唐漢夫感覺到了一種死亡的恐懼。
“是的，非常重要，我現在必須得趕去見一個人，晚了就來不及了。”
“那你能告訴我你要去的那個人的住址嗎？”
青年又將他那鋒利的眼光射向了唐漢夫，“你最好不要知道！”
“如果你不告訴我你要去什麽地方的話，那我又怎麽告訴你怎樣才能到那裏呢？”
“武都區朝陽路31號，我要找的那個人名叫丁權。”
“丁權！”唐漢夫突然驚唿起來，這個人是唐漢夫在大學裏的一個同班同學，現在他在本市一所大學教書，現在都已經榮升為教授了。現在這個人竟然就要到丁權那裏去，也許，丁權會有危險，“你敢確定？”
“如果我連這一點都記不清楚的話，那我就沒有資格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了。這就是我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