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馬車漸漸駛入安靜的地方。窗外來往的人也開始變少,大多是行走著的馬車和身著朝服的官人。想必是已經接近了大戶的人家。

    明天,她就要進宮了。

    “請進去通報一下彌丞相,就說白靈城來的使者已到。”白童子跳下馬車,對著丞相府邸外的看門人吩咐道。

    那看門的老頭兒轉身進去通報主人後,不一會兒那彌丞相就走了出來。

    白童子微微鞠躬向丞相行了個禮後說道:“彌丞相,想必我們城主已寫過信告訴你我們將來貴國祝賀送禮罷。”

    “確有此事,閣下便是白靈城的使者罷?不知先來尋老夫有何事?”彌丞相微微打量了一下白童子,微笑著詢問。他不解的是,這行人既來西國,為何不直接進宮,而要到丞相府來?

    “丞相,你可知我們這行送的禮並非物而是人?既是人,自然不能那麽草率地前去相送一個尚未打扮妥當的人,那樣既無法體現我們的誠意又無法讓貴國君主滿意啊。所以想借貴府稍作梳理,明日再前去相送。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這……”彌丞相對白童子的話有些懷疑,猶豫著該作何迴答,生怕這送禮一說裏有其它的意味。

    “丞相不必擔心我們前來的目的。”白童子輕易看穿他的心思,笑道,“既然你害怕我們別有用心的話,就先將‘禮物’讓你過目罷。”白童子拍拍手,示意桔梗走出馬車。

    桔梗在車廂裏很清楚地聽著白童子的話,佩服著他的偽裝,明明是別有用心卻又那樣小心地掩飾著。不得不說奈落手下的人個個手段高超。

    桔梗起身,走下馬車,向丞相微微行了個禮。

    彌丞相望著桔梗,心中頗是驚訝,進入宮中的女子自然是多,各類的女子他也都見過,但不得不歎服眼前這女子的出眾氣質,真可謂是逼人的氣質啊。她的眼中滿是波瀾不驚,毫不焦躁、毫不浮華,周身都是靜靜的美。他見過送美人的,但從未見過隻送一人的,可見那白靈城主對這女子十分地篤定啊。他也不得不承認,此等的女子若是進宮必然也是壓倒眾生的。

    “彌丞相,如何?”白童子知道他開始歎服於桔梗的美麗,微笑著問道。

    “我……”彌丞相還沒有打消原先的顧慮,對這一行人甚是懷疑。

    白童子見他仍然猶豫不決,便冷冷地笑了一下,“嘩”地打開扇子湊近丞相低聲道:“彌丞相,想必你一定不會忘記‘奈落’這個人吧。”

    “!”彌丞相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眼中開始泛起驚懼,“你……”

    白童子冷然一笑:“實不相瞞,我城主便是奈落。你們算是老——朋友了吧?此等小事為何不願幫忙?”

    “好吧,既然閣下是誠心送禮,老夫自然是歡迎的。那就請各位進鄙府稍作休息,明日老夫同你們一起進宮。”彌丞相緩了緩情緒,答應下來,伸手作了個“請”的動作。

    白童子拱手相謝,邁入了丞相府。

    待眼前這一行人走入自家門檻,彌丞相的眉頭皺了起來。

    “白靈城奈落……”彌丞相煩惱的眼中又多了一分憎恨,迴想起那不願想起的過去,他心中是痛。“……這名喚桔梗的女子也著實不一般啊……”

    “老爺,太子已經到了。”看門的老頭兒走上前,小聲地對丞相說道。

    “去見勒兒了?”

    “是。”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彌丞相歎了口氣,擺擺手,走進了大門。日後的西國,也許會因為自己今天的決定而變得不一樣啊。

    (二)

    典雅的客房,精致的擺設,點滴之間都是盡心。窗外另有別致的園景,蒼翠的竹柏,潺潺細碎的流水,營造出精致的氣氛。可見主人待客的禮數做得很周到。坐在這客房裏很有溫馨的感覺。

    白童子走進客房裏,朝四周打量一番後,又喚來兩名婢女,對桔梗說道:“奈落讓這二人作你的貼身婢女。”

    桔梗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的兩個女孩,年紀不大,十歲左右,麵容姣好,都是可人兒,但眸子裏和麵孔上透出的卻是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桔梗對著她們淺笑一下,迴頭望了望白童子,眼神告訴他她不明白奈落的用意。

    “她們可也都是琴棋書畫上的高手,自然可以幫著你。”此番話說得頗為響亮,不僅是說給桔梗聽的,自然也是說給門外的仆從聽的。

    白童子又笑笑四下打量一下後,湊近桔梗的耳畔小聲道:“她們,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桔梗又望了望眼前的兩個女孩,心中有了數。

    “那麽,請告訴我你們的名字。”

    “我叫飛鳥。”

    “我叫蝴蝶。”

    兩個女孩迴答道。神情雖是成熟,但臉上未脫的稚氣又顯出她們的純真。桔梗抿嘴微笑了一下,拉起她們的手說道:“那麽,蝴蝶、飛鳥,以後,請多多關照。”

    兩個女孩聽後,對著桔梗輕輕一笑道:“那麽,先讓我們為大人您梳理妝容罷。”

    “過會兒罷。”桔梗收起了笑容,站了起來。“我去外麵走走,過會兒迴來再梳理罷。”

    “是。”“你要去做甚?”白童子從座位上站起來,問道。

    “散步。”桔梗邁步走出客房。

    “哧,這女人……”還在為殺手的身份與職責而迷惘麽。你的命運,從你五年前被奈落救下便已是注定的了的。作為殺手的我們,都是沒有情感與自由的,你還沒有接受這個事實麽?

    曲折的迴廊,在竹叢的掩蓋下欲顯漫長,似乎扭曲延伸到無盡之處。

    順著迴廊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行走於此,也隻圖一份清淨,一段屬於自己的時間。

    迴廊的盡頭是個精致的小亭子,名喚“流水苑”。在這丞相府裏,到處都是類似的亭子,但各個亭子的用途又不盡相同。這座亭子尤顯特別,中央處放著一把七弦琴,四周用粉色的紗簾輕輕圍起,小巧而典雅。

    桔梗緩步走進亭心,伸手輕輕撫過琴弦,輕盈的聲音傳出。她的心驀地一動,這琴聲,觸動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份迴憶,那份柔和的迴憶,陽光般的迴憶……心又輕輕地疼痛起來。

    桔梗望著這把琴,心中忽有一種欲望噴薄而出。……

    (三)

    “太子殿下,今晚尋我有何事?”彌勒擺好兩個小酒杯,並逐個滿上清甜的桂花酒,微笑著問對麵坐著的殺生丸。

    輕舉酒杯,毫不在意地看著,殺生丸的聲音淡漠生冷,“家事、國事,事事煩困。”說罷,飲盡杯中的酒液。

    彌勒又給滿上,自己也舉起一杯,作了個敬酒的動作,也是一飲而盡。“想必是因討伐眾國和犬夜叉二皇子的事罷?”

    “哐!”殺生丸將酒杯重重擲於桌上,眼神冷冽地看了看彌勒。

    “犬夜叉。竟無視國事自顧出宮,他不知作為西國皇子應盡的責任麽?”言語之間是不滿與不屑。雙眉之間的怒氣雖為旁人所不知,但細心的彌勒察覺到了。不禁為犬夜叉而擦把冷汗,他那萬事不羈的性格遲早是會惹惱他這同父異母的兄長的。

    “殿下擔心的是。在下今後若見到二皇子,定告之速速迴宮。”彌勒笑道。

    “有勞。”殺生丸冷然道。

    彌勒自然也知道,血緣間的差異和性格上的差別造成這兄弟間一向隔閡不斷,這次恐怕是為了那把名為“鐵碎牙”的刀罷。殺生丸作為長子亦是西國太子,自然不滿於其父將此刀賜於犬夜叉所有,畢竟比起自己得到的天生牙,他覺得鐵碎牙才是名副其實的好刀,才是他殺生丸應該擁有的刀。

    彌勒微微歎息搖頭,淺笑了一下。

    “殿下不必再為這些事煩心了,今晚我倆痛飲一番——嗯?這聲音……”彌勒的話說及一半便停住了,他的臉上滿是詫異,為這從風中飄來的琴音。

    殺生丸閉目細聽,的確聞到那流水般的琴聲。婉轉纏綿,似在訴苦,似在安魂。但他突然感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東西。

    “這琴聲想必是從敝舍‘流水苑’中傳出的,興是家父請來了琴手。”彌勒定定神,猜測了一番,重又坐下,“權當是為太子奏樂助興罷。”

    “去看看。”殺生丸嚴肅地起身,循著琴聲向“流水苑”走去。彌勒緊隨著站起,他也的確想要看看奏出此樂的到底是何許人也。因為他家這把琴,並非一般的琴,若那琴不承認撫琴之人,且那撫琴之人又無純熟的技藝的話,是無法奏出連貫的旋律的。也之所以這琴會被叫作“魔音”,既是因無人能使之發出婉轉之音,亦是因其的確是把神奇的琴。魔,亦是邪,亦是善。此琴故如此。

    “老許,你可聞見那琴聲?”正在書齋讀書的彌丞相聽見那低吟的琴音,不無驚訝地放下書道。

    在書齋整理藏書的老頭兒停下手中的活計,細聽一番後麵露驚異:“這琴聲,莫非是……?”老許停頓下來,望著彌丞相。彌丞相麵色凝重地點點頭。

    “該是那白靈城的姑娘所奏罷。”

    “正是。”老許透過蒼翠的竹柏,瞅見粉簾後窈窕的身影正撥動琴弦。

    “那姑娘似是與‘魔音’有緣呢。能將此琴奏出此等樂音者,她可是第一人呢。”老許晃了晃頭,驚歎道。彌丞相望著濃濃的夜色,心情頗為沉重。眉間的疙瘩緊皺著,似在思考著什麽。

    (四)

    彌勒與殺生丸穿過竹叢,向“流水苑”走去。耳畔的琴音越發地清晰。哀婉的曲調,在夜色中彌漫,纏綿細碎。

    彌勒與殺生丸穿過竹叢,耳畔的琴音越發清晰。哀婉的曲調,在夜色中彌漫,纏綿細碎。

    殺生丸突然止步,伸手攔住彌勒,而那裏離“流水苑”也隻消幾步之遙。彌勒見他這般作法,心中明白,是不想擾亂這琴音,便也止步細聽。

    透過粉簾,彌勒隱約地隻見一抹纖細的身影獨坐亭中,纖長的指尖輕撥琴弦。酥顫的尾音抖動著哀曲,柔美,淒楚,絲絲都是憶。迴轉的旋律交雜著,揉成碎零的曲調,點滴是醉心嗬。彌勒不知覺中便閉了眼,竟是忘情陶醉在琴音裏。沒想這“魔音”還真有如魔幻的思曲,點滴都是不可思議。

    一曲終了,亭中的女子似仍是不舍,靜坐其中,輕撫那細弦。瞧那背影,似是惋惜留戀。不知是為情或是為琴。

    殺生丸快步走向前,撩起粉簾,神色冰冷地直視亭中的女子。那女子抬起頭與殺生丸對視,臉上毫無驚異,毫無懼色,似是早已預料及此事一般的從容。彌勒打量一番,心中驚歎。此等女子,實乃少見,這容貌可真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再加上那才技,可實在是尤物啊。

    “姑娘才藝甚好,竟能將此琴奏得如此絕妙,真可謂是‘魔音’呢!”彌勒微笑著讚歎道,他著實被這奇女子驚到了。

    “公子見笑了,隻不過即興把玩而已,獻醜了。”桔梗輕輕勾了勾嘴角。

    “哪裏哪裏,姑娘自謙了。此琴非一般人可彈,姑娘可是第一人。”冷若冰霜嗬。彌勒暗自想道。

    “過獎。”桔梗頷首起身,“小女子不便多擾,給公子添麻煩了,在此告辭。”朝兩人道別,轉身離去。背影亦是那麽冷然。

    直至桔梗離去,殺生丸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他站在那裏,目光冷冽。

    “真是個別致的女子!”彌勒歎道,也暗自惋惜沒有詳問其名。

    “斷魂曲。”殺生丸終於張口道,注視著桔梗離去的地方,眼光稍稍收緊。是斷魂曲,正是這曲子,充滿悲涼的曲調,初聽似是憶,不知詳情的人隻知這表麵。但其中隱含的,是殺機。思及此,殺生丸的目光冷然,他深知這曲子是噩運來臨前的安魂曲。而今被一女子以這非常的“魔音”琴奏響,即使是無心,也一定隱隱中蘊含不測。

    謎,氤氳。霧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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