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賀安柏的名字。不過他記得,賀安柏有一個同伴——那位二十多歲的姑娘,打字的時候會捂住手機屏幕。


    陸明遠將話題轉移到別處:“你的朋友沒和你同行嗎?”


    賀安柏明白,陸明遠說的是沈曼。


    “她啊,她前兩天感冒,待在旅館休息,”賀安柏拎了拎背包,狀似隨意道,“你要去旅館嗎?雖然那天出事了,很嚇人……”


    他笑著解釋:“我們還是沒搬房間。生活太平淡了,遇到點兒刺激的事,想不關注都難。”


    這個世界並不單調,它由很多人相輔相成,有人喜歡安逸,就有人喜歡找刺激,這本身無可厚非。陸明遠覺得奇怪的地方在於,賀安柏為什麽知道他要去旅館。


    他的疑問很快被揭開。


    前台接待處,服務員將東西還給他,又問:“先生,你的手臂恢複得怎麽樣了?”


    “還行,”陸明遠道,“傷口不深,不幸中的萬幸。”


    他沒把刀具從皮套中取出來。手指輕微按壓,摸到了形狀,再將那些東西塞進背包裏,恍然間又想起,那天在室內爭鬥,割斷了約翰的手指頭。


    約翰是背負著案底的恐怖分子,喬裝打扮,意圖搶劫殺人,傷害了無辜群眾——這是警.方的看法。


    服務員也說:“您沒事就好,您的朋友們還好嗎?”


    “朋友”這個詞,他用了複數。


    陸明遠合上背包拉鏈的動作一頓。


    賀安柏已經邁入了電梯。進門的時候,他和陸明遠一前一後,兩人都沒說話,看不出雙方關係。


    那麽,服務員的問候從何而來?


    懷疑和猜忌一如潮水,奔湧時鋪天蓋地,淹沒了站立的地方。


    陸明遠向前傾身,看著那位服務員,遲疑了幾秒,挖出一個坑:“我的朋友一共有三位,幾天前,他們提前來到了旅館……”


    講到這裏,他故意停頓。


    服務員附和道:“是的,那天我也在。您的三位朋友先來了。”


    陸明遠又說:“他們沒有和我一起訂房。”


    他帶了一點抱怨的口吻。


    服務員就笑著解釋。


    從那些並不連貫的隻言片語裏,陸明遠了解到,蘇喬當天出現時,就跟沈曼、賀安柏他們待在一起,房間也是提前預定的。


    而蘇喬卻告訴他,自己臨時起意,一個人從倫敦飛往羅馬。


    陸明遠提著背包,離開了這家旅館。


    再迴到蘇喬的住處時,他直接開門,反手關門,因為刻意放緩,他的動作很輕。


    風吹窗簾,布料起伏。


    天空藍得刺眼,白石的建築如鍍光暈,遠遠一望,甚至有海邊的意境。


    蘇喬百無聊賴,站在陽台上打電話。


    電話裏的人,正是賀安柏。他坦白道:“下午在路上,我遇到陸明遠了,跟他打了個招唿。”


    “我不是說過嗎?”蘇喬警戒道,“你們不能和他接觸,他又不是傻白甜,你當他很好騙嗎?”


    你當他很好騙嗎?


    這七個字,陸明遠聽見了。


    不是貶損,也不是褒獎。他側倚牆壁,敲了一下陽台的門框。


    蘇喬並沒有察覺,賀安柏還在一個勁地勸誡:“大小姐,老板讓你立刻迴國,沒有和你開玩笑。老板說,宏升集團不要了。”


    話中一頓,他繼續說:“殺手是衝著你來的,還是衝著陸明遠來的?這一點,老板也查不清楚。遺囑還沒弄到手,您要是出了事,您的父母也無心經營公司……”


    蘇喬反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爸爸的人,你聽他的,不聽我的?”


    賀安柏一時啞然。


    他還待在沈曼的房間裏。


    沈曼前幾日擔心蘇喬,夜裏做了不少噩夢。淩晨去室外抽煙,大概著了涼,開始感冒發燒,連續兩天臥床。


    賀安柏主動照顧她。他們的處境與蘇喬不同,不招人記掛,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沈曼捂上自己的額頭,喉嚨嘶啞道:“還不如讓蘇喬一個人處理,我和你來了意大利,沒做正事,一直在給她拖後腿。”


    賀安柏垂首,圓場道:“這不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嗎?我們算好的路,也沒有走得太偏。”


    他正準備再說兩句,手機傳來一陣忙音——蘇喬掛了他的電話。


    因為她發現了陸明遠。


    一霎,情況急轉直下。


    她撩開窗簾,從陽台走進臥室。


    很奇怪的,在最糟糕的情形裏,她反而比平時更冷靜。雖然她看到陸明遠神色陰鬱,猜到他離發怒隻有一步之遙。


    “你迴來啦。”蘇喬輕聲道。


    從哪裏開始講呢?她飛快地思索。


    父母已經不支持她了——就像做風險投資,父母認為獲得收益的期望值,遠遠小於他們要付出的代價。畢竟他們隻有這一個女兒。


    然而蘇喬不可能放棄。她和蘇展、葉姝的關係,就好比南極中央的一塊冰,鑿不穿,化不開,注定要你死我活。


    想到這裏,她拽住陸明遠的衣角,像是她昨晚做的那樣。


    陸明遠看了她一眼。


    她毫不心虛地與他對視。


    膚色雪白,長腿細腰。


    有個詞可以形容她。


    ——紅顏禍水。


    幽暗的環境中,他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抬起:“我勸你實話實說,別再對我撒謊。”


    作者有話要說:  沉迷明明,無法自拔


    ——————————————


    還差六千字,不知道能不能寫完,如果寫不完,我盡量在明天晚上八點前更新【撲通】


    本章依然五百個紅包隨機發放並附帶疊加功能


    感謝各位小天使的暖場!


    第十七章


    他的手指鉗得很緊, 帶來無形的壓迫感。


    蘇喬眸光閃爍,一副閉口不言的樣子。她算不準陸明遠猜到了什麽,除了剛才那通電話,一定還有別的事激怒了他。


    她故意製造沉默的氣氛,讓陸明遠失去了耐心。


    他蓋棺定論道:“你費盡心思接近我, 是為了找什麽,賬本還是合同?金城事務所的律師……”


    陸明遠俯身,離她更近:“你真的是律師?”


    蘇喬唿吸漸急。


    她在陸明遠的郵箱中發現了陸沉的住址。她之前早就知道,陸沉寄居在意大利, 別人都以為他要去英國, 陸沉就一定會避開那裏。


    陸沉給兒子留下了財產,委托私人律師幫他善後——這個把柄被蘇喬抓住。她脅迫那位私人律師, 虛構了自己的身份,帶著幾份貨真價實的文件,出國找到了陸明遠。


    這些話, 怎麽能告訴他?


    如果全盤托出, 後果不堪設想。


    可她要是繼續隱瞞, 陸明遠一旦發現矛盾點, 就再也不會相信她了。


    蘇喬心中繞過幾個彎, 最終坦白道:“我不是律師。”


    她緊挨著冰冷的牆壁,繃直雙腿,像是要和他談判, 講出條件,最後開誠布公。


    有那麽一瞬, 陸明遠怒火攻心。他們的關係建立在她的欺騙上,他懷疑蘇喬講過的每一句話,更懷疑她的背景和動機。


    他放開了蘇喬,抽身離去,準備摔門而出。


    蘇喬拽住他的衣袖,急忙道:“先別走,你聽我解釋,我要是想害你,早就動手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明遠諷刺道:“約翰是你的人?”


    “他差點殺了我,”蘇喬道,“你不可能看不出來。”


    陸明遠罕見地恭維道:“他的演技和你一樣出色。”


    蘇喬咬了一下唇瓣,好心提醒:“你總是叫我小喬,你還記得我姓什麽嗎?我姓蘇,我爺爺就是你爸爸的老板……”


    蘇喬說到了這個份上,陸明遠仍然要走。而且他力氣太大,蘇喬根本拉不動,還絆了自己一跤,猝然跌坐在地上。


    陸明遠終於迴頭。


    蘇喬的裙擺滑至一側,攏不住她的腿根,她一隻手扶著地麵,長發顯得淩亂。她不知自己的狼狽,定定注視著他,一句一頓道:“陸明遠,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呢?”


    陸明遠蹲下來,看著她道:“我不會到處騙人,蘇小姐。”


    蘇喬懷念起他叫“小喬”的場景。


    這種牽掛,讓她心生惡意。


    她道:“我有兩個伯父。我爸爸和伯父關係惡劣,他很早就離開家,一個人開公司,搶占家族企業的資源。”


    陸明遠保持沉默,不做評價。


    蘇喬向他靠近,繼續說:“爺爺做藝術品走私,設立了假公司,掛靠在堂哥的名下。你爸爸幫他們洗錢,還有私人賬本,這一部分的財產收入,和家族企業無關。”


    她含糊不清道:“你接受了陸沉的資產轉讓,他們就會監控你的銀行賬戶。我想舉報整個走私團隊……”


    陸明遠打斷道:“就憑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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