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自己?對,曾經看某一部小說主人公因遭遇不幸而慢性自殺,不吃不喝直到體內的能量漸漸地消耗殆盡。不過那是小說中虛構的情節,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那麽傻的人,要很快離開人世辦法多的很。自己要在死前好好的品味一下留戀人世的滋味,包括心中的記憶,要把它深深地複印在腦海中。哎,人生就是如此,有和美好。記憶是很痛苦的,為何要把它裝在心中?死就要死的安詳、溫寧、平平靜靜、無牽無掛、沒有煩惱地離開。為何不在死前快快活活,盡情領略那美麗的山和水?

    列車飛奔了不知多久,車廂裏的旅客從安靜開始了騷動,大都是去餐車就餐。他並未擁入人流,因為根本不想吃。隻是用冰冷的,對一切都不趕興趣的眼光掃視了一下周圍,一對男女,看上去很年輕的夫婦,丈夫雖然西裝革履,雙手卻吃力地扯著一隻烤豬蹄。或許是沒有烤爛的緣故,狠狠的吃相令人惡心,妻子故做矜持的吃態實在有點驕揉做作之感。他們的對麵坐著一位戴著副眼鏡的禿頂老人,可能是位什麽長或什麽理的,手裏的報紙隻是偶爾瞟上一眼,卻時而用傲慢的眼光掃視著周圍,好象提醒別人對他注意,他現在對所有的東西都反感,對一切都是那麽的冷漠。

    火車的汽笛聲在寒夜中顫抖著,仿佛是一個孤獨的夜行者在喊叫。淒厲的悲嘶變成了濁重的喘氣,終於如釋重負地拖著疲憊笨重的身軀,緩緩地駛進了終點站。火車的嘶鳴驚醒了睡夢中的旅客,雖然到達了終點,可是大家並沒有剛上車那急切期盼的興奮,因為火車的鳴笛聲驚醒了他們的酣夢。韋小東也從渾渾噩噩中被驚醒,窗外依然很黑也許這是黎明前的最後一刻,星星已在隱退。

    旅客們不情願地拎著行李包裹下了車,韋小東也隨著人流湧向車外,攘出站外才覺得一片茫然,不知究竟要去哪裏。整理了一下思緒,他覺得不必去找旅店,杭州的西湖很美,杭州很美,那它的夜景也很美。不妨沾著殘逝的星光,欣賞一下杭州的夜景。

    夜色茫茫,萬燈閃爍,天上的星星似乎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明暗不定瑰麗多彩的霓虹燈,撒滿了杭州城的大街小巷,綿綿延延的成了一條望不到的多彩長河。那橘黃色、銀白色、淡蘭色、暗紫色的霓虹燈光使杭州的夜色更加神秘旖旎。這就是城市,雖是深夜,半點兒也沒有鄉村的靜謐與安寧。車海如流,人海如潮,交織在一起的是喧嚷的組合音響。夜生活中的人們也許會忘了疲憊與倦怠,迷人的夜色會驅走他們的疲乏和困意。

    夜還很黑,空氣中有濕冷的霧氣,很濃。路燈下,一切都那麽陌生,迷茫。他的心中更為渺茫,往事又浮現在眼前,似乎可以消除一種孤寂。黑暗與心攪成一片,都渺茫,都起落,都恍惚,都陰森,都寒冷,都寂懼。

    一絲曙色撕裂了青幽的天幕,露出了杭州城的整個麵貌。露水趕走了疲勞和困倦,他找了一家比較便宜的旅店,歇憩了一會兒,思忖著今天的遊程。雖然未曾到過杭州,但知道杭州最吸引人的風景就是西湖。西湖最美的是西湖十景——斷橋殘雪、花港觀魚、南屏晚鍾、平湖秋月、雙峰插雲、三談音樂、曲院荷風、蘇堤春曉、柳浪聞鶯和雷鋒夕照。在地理課本上便向往著西湖的美麗景色,想不到今天會如願以償。

    西湖的早晨遊人不多,憑眺西湖,水光瀲灩,山色空蒙。人生悲劇似乎就比喜劇多,西湖十景有著美麗傳說的斷橋殘雪和雷鋒夕照,都有一個共同美麗而又有濃重悲劇色彩的傳說。那是白蛇娘娘和許仙的愛情悲劇,許仙由於法海的挑唆和威逼,被迫與白蛇娘娘分開。白蛇娘娘聞知悲痛欲絕,被法海逼得躲在西湖中,後來與被法海放出的許仙在斷橋巧遇,誤解和患難使愛情更堅貞。無情的法海卻用寶塔將美麗賢淑的白蛇娘娘壓在寶塔下,幾經磨難,風雨洗蝕,白蛇娘娘在名為“保淑塔”中刻苦修煉道法,決心衝破這殘酷的寶塔,在青蛇仙子的幫助下衝破了寶塔。後來寶塔雖幾經修複,倒了又塌,塌了又倒。人們知道這是天意,懷著對白蛇娘娘的同情決定不再修複,在“保淑塔”原址修建了雷鋒塔。

    早晨的霧紗逐漸散去,遊人逐漸增多,從四麵八方絡繹不絕地湧進湖濱公園,寧靜的湖濱公園又恢複了生機,美麗的西湖以它獨特的風光,吸引了數以萬計的中外遊客。隻見這裏湖水清澈,樓亭別致,湖光塔影相映成趣。但見碧綠的湖水,金黃的湖灘,五顏六色的小扁舟,湖邊垂釣的老者,堆沙逐追的頑童,嬉戲歡鬧的青年男女,給西湖帶來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湖邊垂柳成行,芳草如茵,四周飄溢著花草的清香。西湖東南岸,湧金門至清波門之間的濱湖地帶,乃是景色優美的園林,與蘇州園林風格各異,絕不雷同。園林中有柳浪橋,沿湖植柳,清風搖曳,如碧浪翻空。春日黃鶯鳴囀其間,行人駐足而聽怡人耳目,故名曰“柳浪聞鶯”。內有聚景園,聞鶯館。全園廣植垂柳花木,春日繁花滿枝燦若雲霞,亭廊相接曲折別致。韋曉東隨著人流,一麵飽聽導遊的講述,一麵欣賞三麵雲山和一湖秀水,這裏不僅能夠一覽湖光秋色,還能遠眺與西湖毗鄰環繞的五雲山。別具特色的景色看的他目癡神迷,幾乎忘了身在其中。

    韋曉東出了“柳浪聞鶯”館,隨著絡繹的遊客直奔蘇堤而來。隻見一條白堤偃臥在湖中,好象平靜的湖麵上飄著一條長長的玉帶。跨虹橋往西北是“曲院荷風”,古代是專為官家釀酒的地方,院種種植荷藕,花開時香風四起,故名曰“曲院荷風”。曲院雖不及西湖綺麗,卻也是綠蓋紅妝,麵納湖光。進得二門,天井西側有梢間,扇門雲紋剔透玲瓏,都是整幅木板精雕鏤空,構圖奇特。身處曲院之中,登高南望西湖,絢麗多彩的天空映於水麵,空間環境渾然一色,構成了“目及湖山千裏外,人在水天一色中。”

    夕陽西下,一抹緋紅的晚霞映在天際,整個西湖在晚霞的映照下,別有一番景致。韋曉東已到了如癡如醉流連忘返的境界中,遊客此時大都散去,沒有散去的是等待著月夜泛舟湖上,欣賞三潭印月的。

    韋曉東不知道自己幾天沒吃東西了,反正覺得胃酸的幾乎想嘔,可卻嘔不出,已經沒有東西可嘔了。頭暈眼花,四肢乏力,遙遙欲倒,腳下無跟,尤其喉間幹得要吐火,要多難受有多難受。他知道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甚至有些後悔起來,不願死去。這幾天幾乎遊遍了整個杭州,杭州的五大名山,三泉七洞真是風光各異,山清水秀,綺麗多彩,美如畫鏡。難怪古今文人墨客留下不少佳詞絕句,盛讚“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他覺得自己不是在欣賞秀美的景色,而是遊移在詩行畫鏡中。

    “哇!”他嘔出了一口暗綠色的髒水,眼睛幾乎看不清東西,視線越來越模糊。不行,自己不能死在旅店,要死就死在那青山綠水的畫圖中。可是去哪兒呢?西湖,遊客太多:鳳凰山也不行,那裏的遊客也不少。對了,玉泉山虎跑泉的東上部的密林很幽僻,那是個難以被人發現的地方,那種地方並沒有蒼鬱秀美或者獨特的風的風景,隻是樹木幽深繁密,很少有人光顧。上次他饒有興致地觀賞虎跑泉,因要小解,便無意中發現了理想的歸宿地。

    走出旅店沒多久,不知是強烈的陽光抑或刺眼的紅綠燈,韋曉東覺得眼前金星亂迸,頭暈得天旋地轉,眼前的交通崗樓陀螺般地向他飛來。突的眼前一黑,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他覺得腦袋昏沉沉的,眼皮似灌了鉛似的睜不開,掙紮了許久才勉強拉開了沉重的眼皮。咦?自己躺在一個潔白的房間,一切都是那麽的白,莫非地獄並非如傳說?抑或這是天堂?

    一位白衣天使衝著醒來的韋小東莞爾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靜靈!”韋曉東欲坐起來,卻被白衣天使按住了。其實不用她阻止,他也坐不起來,渾身無力的他就是想動一下都困難。

    她聽了一怔,隨即明白了幾分,微笑道:“我不是靜靈!你認錯了。”韋曉東聽了也一怔,努力的的睜了睜眼,發覺她不是王靜靈。是個護士,雖然很漂亮,卻沒有那清秀脫俗的氣質,尤其沒有迷人的酒窩。

    “是一位崗亭交通警察把你送進了醫院,他說你差點撞上一輛汽車,幸虧你闖的是紅燈,摔在警戒線內。”“混帳警察!為什麽要救我?我不感激你,恨你恨你!韋小東聽了護士小姐的話,平靜的心立時翻湧起來,激動地嚷道。

    年輕的護士急忙按住亂動的韋小東,有點生氣道:“人家好心救了你,並為你預付了二百元的錢的住院押金費,你卻這樣,有沒有良心。”“我要死,他管得著嗎!錢我還他就是了,可我並不感激。我就是要恨他!也恨你!”韋曉東已經有些嘶啞了,如果不是沒有氣力動彈,他定然會暴跳亂蹦起來。

    “你知道嗎?主治醫師說你至少有四天沒吃東西了,如果晚送過來幾小時,那你就可能如願以償了。”護士有點惱怒了,言辭不免過分些。

    “小張,這位小夥子是有點過份,但你的態度也不該,如果院長知道你對病人這種態度,是會批評你的。”說話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和韋小東是對麵床。可能由於病痛的折磨,一張臉十分清瘦,臉色很蒼白,失去原有的雋朗神采。不過,那份清臒蕭疏,軒雅湛然的氣質風度仍讓人感到心折與敬畏。他的床頭櫃與眾不同,一般病人床頭櫃上大都堆放著高高的水果,罐頭和麥厚厚的書籍,可見他定是位教授之類的知識分子。

    “王老……”張護士有點兒委屈,淚水在眶中直打轉兒。

    “誰用你管,我願意挨罵!”韋曉東似乎變成了一條瘋狗,見人就咬。氣質不凡的老人一愣,對麵前蠻不講理的小夥子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微笑道:“小夥子,你似乎覺得世界對你很殘酷,不公平,所以才要自殺,對不對?”“自殺?多麽可悲的字眼,我象嗎?我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開玩笑用得著你管!”韋曉東幾乎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變的喪失理智,蠻不講理,暴躁無常。就象從原始森林跑出的一隻粗野的瘋牛,見人就撞,不過心中喪存幾分清醒的暗暗詫異,眼前和藹可親,英雋卓雅的老人怎會知道他的心事?

    “小夥子,有時候玩笑開的過份很可能釀成悲劇。”老人頗有修養,依然毫不生氣,心中卻在震撼,麵前這個眉宇清秀的小夥子似乎有著極大的不幸。“我喜歡悲劇,色彩濃鬱的悲劇。韋曉東說著痛苦地閉上眼睛,他不願被別人看到眼中的蒙霧。

    “小張,這裏已沒你的事了,忙你的去吧。”老人看了看滿臉委屈的小張道。“王老你可不要搭理他,免得惹著無謂的氣。”張護士說著不情願地轉身出去了。

    “小夥子,要想恢複體力至少需要四五天,何苦要這樣折磨自己呢。”老人和藹的語氣使人覺得象春風拂麵,暖泉敲蕩著心房一般。“哼,折磨自己,哈哈哈……心中冷笑的韋曉東不免笑了起來,淚水悄悄滑落頰邊,笑得那麽蒼涼悲苦,絕望壓抑。

    老人聽著這蒼涼無比,絕望至極的笑聲,心中震撼至極,這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該有的聲音,不應該是。自己必須把這個心存死誌的年輕人拯救出來。從沉陷的痛苦中。時間悄悄隨著病房內素靜而又沉默的氣氛流逝著,從窗欞間投進的光線,灑照在已經暗淡的病房中,月光雖有些暗淡,但也讓昏黑而又靜謐的房間有了一點溫馨。

    韋曉東痛苦地閉著眼睛,腦海不知不覺地又浮現出她的倩影和動人的笑容,尤其那迷人的酒窩,還有那羞言訕訕的神態。如今的一切是那麽的遙遠,那麽觸不可及。“問佳人何處?已屬沙吒利。淚光裏,傷別離,春風幾度。又何時,迴到舊夢裏?他低低地喃喃著,淚水浸濕了枕邊,被角,漸漸由無聲地飲泣到小聲地哽咽。壓抑的抽泣聲沒持續多久,轉而失聲痛哭,匍又大笑,笑得那麽淒涼,哭得那麽悲傷:時哭時笑,淒傷悲涼的聲音充滿整個房間,整個黑夜。

    老人冷靜地看著這個年輕人,和這樣的病友同出一室,還是平生第一遭。整整一天除了掛吊瓶,打針,年輕人就不曾說過一句話,對別人看也不看一眼,好象病房中別人不存在似的。究竟什麽原因使這個年輕人如此消沉,痛苦?聽著淒惻,哀傷的似詩似詞的喃語,似乎明白了小夥子的痛苦所在。

    “你這個病人,深更半夜攪擾的其他病人不能入睡,醫院裏需要安靜,你再這麽喧鬧,別說按醫院的規定處罰你!”值班護士被韋曉東的哭笑聲驚動,後麵跟著幾個被驚動的病人和家屬。

    “我是動物園裏的大猩猩嗎?為什麽用怪怪的目光看著我!噢,對了,你們以為我神經分裂了對不對?我的神經很正常,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他歇斯底裏的嘶吼道,舉止有些瘋癲。

    “你,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王老真對不起,讓他驚擾您了。還是換個病房吧,不要影響了您的休息和健康。”值班護士無奈地帶著歉意道。“沒關係,小李,你們迴去吧,讓我勸勸他,反正我也無聊的很。”

    “無聊的很拿我消遣,你找錯對象了,方才那護士說的對,我會影響甚至危害您的健康的。”韋曉東故意把“您”字說得很重。“噢,會是這樣的嗎”老人絲毫未生氣,黑暗中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我是細菌呀,傳染病毒的細菌。”韋曉東挖苦地望著清臒和善的老人,對這個愛管閑事的老人有了戲弄的快意。“對呀,包括我,專門吞噬營養傳染病毒,因為上帝造我們時忘記了給我們注射免疫疫苗。”老人的語氣很詼諧,微笑著說。

    韋曉東似乎不為玩笑所動,靜靜地望著窗外投進的月光。月光那麽微弱的灑照在病房內,黯淡的光線使得肅靜的病房憑添一種清冷沉鬱的氣氛。“小夥子,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身份證上著。”韋曉東瞅也不瞅老人一眼,冷冷的迴答全無半分禮貌。

    老人為之語塞,沉吟了一會道:“你昏迷兩天,加上今天一共三天,我們雖然呆在一起的時間不長,總算是個病友吧。”“哦,那麽說竟建立起階級感情了。”韋曉東的嘴角掀起一絲嘲弄的神態,兀自閉目不理對方的尷尬。

    “同病相憐,患病與共,可以說是病友的感情吧。”老人不理會韋曉東的嘲弄的語氣,自顧自地說道。“哦,我們非親非故,何來感情?”韋曉東的不近人情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通情理,可他還是希望自己的混帳無理能夠激怒對方,令對方知難而退。

    老人吃了個閉門羹依舊沒有生氣,頓了一下道:“每個人都有不幸和痛苦,但是不能為痛苦而痛苦。長久地陷於痛苦的迴憶中拔不出來是很不必要的,也是很不明智的,尤其個人的痛苦,感情上的。”“因為人生是美好的,人不隻有愛情,還有事業和生活。一個人抱著悲觀,對世事,對人生,對社會灰心冷淡是可悲的,甚至是愚昧可笑的。不要對我說這些!因為你未曾有過痛苦,所以你不理解,不在乎別人的心情。唱高調誰都會,可你知道愛情與理想俱成泡影的滋味嗎!”韋曉東冷笑道,激動的感情難以抑製地衝著多管閑事的老頭發泄。

    “哦。”老人終於明白了十之八九,他的眼裏忽然閃爍著淚花兒,臉上湧起了淡淡的紅暈,微微發顫的聲音明顯激動道:“想聽故事嗎?”“好呀反正夜長難熬,說不準你的故事很精彩,為夜色增添一份禮物。”韋曉東的語氣不無揶揄,對一個陌生的和藹慈祥老人如此陰陽怪氣的惡劣態度,連他自己也有些暗暗歉疚。

    “那一年有個和你一樣大的年輕人,浙大中文係的,結識了一位本係的女同學,他為有這個女友而倍感自豪和幸福。那時雖是一片藍色的海洋,藍色的螞蟻裏,她依然佼佼出眾,藍海服掩蓋不住她的天生麗質和秀雅清逸。

    無情的風暴忽然遍及神州大地,曆史上的空前災難也波及到了寧靜的校園。平靜的教室已放不下一張書桌,乾坤一下子顛倒過來,有知識反不如無知識好。許多教授教員被糊裏糊塗地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被遊鬥,關牛棚,勞動改造,甚至坐牢。曾經強烈追求過他女友的同係同學,一躍為xx大學造反派頭頭兒,況且後台相當硬,故而大肆地對曾經師教於己的教授們進行無情攻擊。那個同係的男同學因為沒有得到女同學的愛,故而公報私仇硬指女同學的父親,xx大學的教授為叛國特務。說他年輕留學期間被國外特務策反,迴到祖國是為了進行特務活動。這個罪名在當時十分可怕,那位教授被折磨的死去活來自是不必說了。

    後來那個當上了那個造反派頭目的男同學傳言,如果還拒不交代,就要施行人民懲治。人民懲治在當時可是最為恐怖的字眼,如果某人因罪拒不交代,就會糊裏糊塗地成為暴怒的群眾們野蠻粗暴地武鬥下的屈死鬼。是以女友為了父親,不得不投入了那個造反派頭目的懷抱。可她的父親並沒有因此而無罪獲救,在一個風高月黑的夜晚,因經受不住肉體和精神上的折磨而撞牆自殺。“老人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似乎有點累了,閉上了雙目。

    “後來那個女大學生和她的男友怎麽樣了?”韋曉東見老人忽然頓住不說,急於知道他們的遭遇,終於迫不及待地開了口。“那個女大學生住進了精神病院,那個陰毒的造反男同學並不愛她,隻是把她視作玩物,沒多久便令覓新歡撇下了她,令她得了精神分裂症。她原先的男友並沒有嫌棄她,仍然深深愛著她,為了能使自己的心上人康複,他不惜放棄學業,想用愛來喚醒智力失常的心上人。整整五年,他的女友終於恢複智常,可她留下一封書信走了。”“走了?”韋曉東不斷地咀嚼著其中的意思,似乎明白了老人話中的含義。

    “是的,走了,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再也沒有迴到那個男友身邊。”老人眼裏的淚花兒緩緩地滑落在頰邊,低沉的聲音略顯激動,蒼白而黯淡的月光靜靜地灑在他清臒的臉龐上,使得他安詳的神情罩上一層淒迷。“王老伯,那你現在很好嗎?”韋曉東從老人的談話中判斷,他可能就是那個不幸的大學生,顫聲道,他想不到自己竟被淒然的故事感染了,一時忘記了自己的不幸,竟同情起眼前的清雋軒雅的老人。

    老人愣了一下道:“是的,混的還不錯。付出的愛太多,已經收不迴來,我便把全部精力放到了事業上。”病房中又恢複了平靜,保持了沉默……許久,老人忽然問道:“可以把你的痛苦講出來嗎?或許可以減輕你的痛苦。”“沒用的。”韋曉東苦笑地搖了搖頭。

    “剛才那首詞倒有那麽點味道,可見你是個喜歡文學的人。”“有感而發,隨口胡捏的,讓王老伯見笑了。”韋曉東自嘲道。“隨口而出的詞句居然很有韻味,想必你的文學功底有一定基礎,哪裏人?”“北方的一個小村莊。”韋曉東覺得奇怪,自己對老人有了好感,難道是同是失意人的緣故,憐憫別人憐惜自己?

    “那你在什麽單位工作?”老人見他終於對自己消失了敵意,就索性挪了挪身子,側身對著韋曉東,沒有了倦意,希望從他的口中得到原因。“哼,我隻不過是一個不和格的農村青年。”韋曉東的目光不敢直視老人,不知怎的他覺得眼前氣度不凡的老人好象身上有著一種氣質,讓他自卑。那不單單是一種意態瀟灑的儒雅,更象是他的身上有著極深知識修養卻又謙和善循的令人心折的風度。

    從你的談吐中看不出哪兒象不合格,倒是個很有修養的青年呀,高中畢業?“”一個人有沒有修養,不在於文化程度的高低,當然相對的說,有文化修養才會有更高的其它修養。王老伯,不要笑話我了,我有什麽修養,沒文化、沒涵養,先前的態度很粗魯,望老伯原諒。“韋曉東不好意思道。”哦,沒關係,沒關係。不過,究竟有什麽不幸的事情會讓你如此消沉和絕望。“

    哦噢,唔……哪……“韋曉東支吾著,忽然沉默不語。屋中立時出現難堪的沉默,氣氛又尷尬起來。”老伯,您在哪兒工作?“韋曉東迴避話題道。”哦,在本市的文學雜誌社工作。“老人重重地歎了口氣,要想窺見年輕人的心事很難,一時還真勸解不了他。

    老伯,那您一定是位著名的作家了?不知您老貴姓?“韋曉東激動之餘,並沒有過分的意外。”噢,說不得著名不著名,我的作品並無真正的絕妙之處,隻是以一顆真誠的心去感動讀者,引起心靈上的共鳴。也許你對我的名字不陌生,七十年代初的《雪雲》幾乎使我陷入死地。幸虧還有幾個知心朋友四處為我奔走,才能活到今天。“”你是……王老師!“韋曉東驚喜異常,想不到大名鼎鼎、名盛一時的當代作家——王炳章,就在眼前。《雪雲》是王炳章的膾炙人口的成名力作。這部七十年代的中篇小說,如今仍然深受青年讀者的青睞。

    七十年代,王炳章的處女作《雪雲》一經問世,立即一鳴驚人,引起轟動。但也引起軒然大波,小說中的故事情節硬被肢解,直至斷章取義。那些很革命、很紅心、很有聲望的評論家大放厥詞,無情的把《雪雲》判了死刑。把揭露陰暗腐朽說成是反動,主人公的淒慘身世悲劇結局竟未得到半點同情,卻說是資產階級的婦女代表。生活作風腐朽墮落的有罪反無罪,卻指被無恥淫婦勾引誘惑,故而在生活小節上犯了個小小的錯誤。而冰清玉潔的純善女駭卻被說為下賤淫婦,是一個被資產階級毒素灌注入髓的壞女人。在當時的那個特別時期,一個人的作品如果被判處如此之罪,那麽其人本身也必定因其文而殃其身。在劫難逃是在所難免,莫須有的罪名容不得申辯,鋪天蓋地的啐棄怒罵和侮辱誹謗,肉體上精神上的折磨,並沒使他因此而減少對黨、對人民、對祖國的赤誠熱愛,並未被一時不正常運軌時期的不可理解的現實所嚇倒,並未對生活失去信心。心中堅信著一個不可磨滅的信念,烏雲總被陽光刺破,大雨再滂沱也不會淹沒雷聲,天色再昏暗也遮不住閃電。得幸他位連同作品被一同槍斃,改造勞動中雖不允許動筆,但可以用筆寫檢查,當然檢查寫的越深刻才越改造決心。非常歲月中磨礪了鉛華蒙垢的他,使得他更有機會接近生活,體驗生活,開闊了視野,豐富了閱曆。終於國家恢複了正常軌道的運行,而他沉默許久的創作激情一發而不可收,在僅僅不到五年的時間裏發表了三部長篇,四部中篇和十幾篇短篇小說,並且出集了一本近百首的詩歌集,引起了文壇的極大震動。步入中年的王炳章先後成為該市的編輯部主任及至主編,並任該市文聯主席、省作家協會副主席等。步入老年的他創作勢頭仍然未歇,是當代文壇較為矚目優質高產的作家之一。

    “小夥子,那你是不是身份證上寫著你的名字?”王炳章笑道。韋曉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王老師,不要取笑我了,當時我的心情很不好,您可別笑話我。”“小夥子,平時都喜歡看哪些書?”王炳章覺得眼前的小夥子似乎是個文學愛好者,是以隨口問了一句。

    “哼,憑我?文化程度低的可憐,初中尚未畢業能讀些什麽書,淺顯易懂的通俗文學玩玩尚可。當然什麽文學形式都感興趣,隻要讀的懂,不過有時也想接觸一些很深刻精奧的東西,但是難懂其中的玄奧,賞玩半天不知所以然,腦袋漲大了好幾倍。有些作家寫出的文章雖然不錯,為了顯示自己的文化修養,濫用典故、故作高深令人讀起來晦澀難懂,好象是專門讓讀者難受似的。哦,我這一點有限的學識鄙薄寡陋,卻在王老師麵前班門弄斧,真讓王老師見笑了。”

    王炳章饒有興趣、專心注目地聽著韋曉東略帶自嘲而又略微激忿的見解道:“是呀,文學既然是一種藝術形式,就不應該板起一副麵孔,故作嚴肅的樣子。它畢竟不同與學術論文,以及科學理論。噢,小夥子,你太謙虛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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