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寧重新坐下,雙手習慣性的攥了攥拳,眼底寫滿了不解。


    “我知道你著急,可是六年都等過來了不是。”蘇先生歎了口氣,端起茶台上的問茶抿了一口,又說:“你這麽急匆匆的過去,開口就問,您是不是賣了件祖傳的寶貝給古玩店,人家一聽就知道怎麽迴事了。送東西的人是托,後邊應該還有,就看這件鎮紙能不能出手。”


    “您的意思是說……”薛寧愣住,她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看到鎮紙就氣糊塗了。


    蘇先生沉默以對,算是承認。


    薛寧失神的靠到椅背上,抿著唇,緘默望向窗外的藍天。


    茶室裏開著空調,並不顯冷,可還是止不住的哆嗦。


    “這件東西,你在給我的單子裏提到過,我這呢平時收到的寶貝不多,所以一眼看出來了,那個印子確實有。”蘇先生沉默了一下,繼續道:“別急,他們出了一件,後麵肯定還有,送東西來的老翁,不過是在廣場上隨便花錢找的,你找過去也沒用,迴頭我給你盯著。”


    “行,真還有東西送過來,您手裏的那件煙壺,我送您。”薛寧冷靜下來,想想自己確實衝動,臉色頓時變得悵然,深深的把臉埋進掌心。“蘇先生,您說,這東西過了六年才出來,他會不會……會不會已經……”


    “不會的。”蘇先生再次搖頭,沉默的拿起那件煙壺。


    這麽多年了,隻怕早已兇多吉少……可這話他沒法說出口。


    薛寧在蘇先生的茶室坐了很久,一直到下午才告辭離開。


    來的路上,她已經聯係了家政公司,安排鍾點工過去做飯打掃衛生。結果到家一看,顧旭白跟個大爺似的,躺在沙發上睡的死沉,家裏冷冷清清。


    脫下外套掛上,薛寧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翻出家政公司的號碼撥過去。


    把情況說明,對方竟然說忘了……


    “明天一定記得安排人過來,協議記得帶上,費用我會一次性付清。”薛寧的臉色很差,說完掛了電話,有氣無力的去收拾餐廳。


    中午的殘羹冷炙還沒收,搞得屋裏到處都是怪味。


    打開抽風機,薛寧開冰箱看了看,擰開水龍頭洗碗。他大爺的,那家夥真把這裏當避難所了。


    收拾幹淨,薛寧翻出冰箱裏的速凍餃子,燒水,順便拍了點蒜準備蘸料。


    顧旭白睡醒過來,扭頭往廚房的方向瞄了一眼,掀開被子艱難站起身。


    走到廚房門外,目光直直的望著她的纖瘦的背影,臉色異常不悅。“你去了哪了?”


    薛寧手裏的刀狠狠拍到案板上,迴頭睨他。“大叔,您老人家腦子讓人給打傻了吧,我去哪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嗎,有嗎!”


    她已經很多年沒被人管著了,就是崔立珩也不敢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有。”顧旭白眸光沉了沉,站的筆直的盯住她。“去踩點?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薛寧簡直要被他的神邏輯氣笑了,索性不說話,撕開速凍水餃的袋子往鍋裏倒。


    顧旭白皺眉,視線從她耳邊掠過去,落到鍋裏。“你就給我吃這個?”


    “你大爺的!愛吃不吃。”薛寧心裏有事,氣格外的不順。“我可沒求著您跟我迴來,想吃好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顧旭白清了清嗓子,沉默轉身。


    二十分鍾後,薛寧端著兩盤餃子出來,重重的往餐桌上放。“不吃閃一邊去,我沒功夫伺候。”


    顧旭白抬頭,目光鎖定她陰沉沉的臉龐,忽然特別的想揍她。


    ——


    雖然蘇先生不讚同薛寧親自去找,她最後還是沒忍住,隔天一早等到鍾點工過來,簽完了協議隨即出門。


    老翁留下的地址在老城區,確實是一家賣藥的鋪子,不過賣的是老鼠藥、蟑螂藥,還有驅白蟻的藥。薛寧在蘇先生那看過監控,進了鋪子,一眼認出坐在櫃台後聽收音機的老翁,就是把鎮紙送去古玩店的那位。


    薛寧買了兩包蟑螂藥,假裝不經意的問,附近有沒有得力的老中醫。


    “得力的沒聽說過,不過巷子口倒是有一個,專治不孕不育的。”老翁給她找了錢,伸頭往鋪子外指。“紅色招牌就擺在門外,走過去就能看到。”


    “謝謝您啊。”薛寧把零錢揣進外套的口袋,笑著出了鋪子,往巷口的方向走。


    蘇先生果然沒有騙自己,沉香木雕鎮紙,確實是有人花錢請他拿去賣的。


    走到巷子口,薛寧看了一眼擺在門外的噴繪大招牌,苦笑搖頭。


    還祖傳老中醫呢,吹的跟神一樣。


    去拿了車,手機有電話進來,薛寧看了眼號碼,見很陌生,猶豫了一下才接通。“您好,請問哪位。”


    “是我,你在外麵的話,給我帶一些藥迴來。”顧旭白嗓音沉沉,說完便掛了。


    薛寧瞬間炸毛,愈發的後悔自己沒刷筆記本硬件修理的技能。


    太不把自己當外人好麽!


    正鬱悶呢,手機收到短信,打開一看,裏邊羅列了一大堆的藥品,有些還是藥店不出售的。


    這要怎麽買?!


    翻到最後一行,看到居然有藥店的名字,已經燒起來的火氣,這才降下去些許。


    丟開手機,薛寧發動車子往藥店開去,路過市政府門附近,聽說交通管製,隨即掉頭,走了另外的一條路。


    到了藥店,薛寧把手機遞過去,讓櫃台的營業員看清藥名,隨後收迴手機登陸微博。


    海城交警在線有更新,不過沒說交通管製的原因,隻讓大家選擇更加容易出行的道路,以免交通癱瘓。


    薛寧也懶得再去搜索,這種事隔幾個月就會出現,不是抗議環保局不作為,把海灘搞髒,就是抗議某條路線配備的公交太少。


    收起手機,藥店的營業員正好也把所有的藥打包完畢,臉上露出職業的微笑,報上金額。薛寧肉疼,摸出自己的醫保卡遞過去,有些不能報銷的藥,隻能刷卡付現錢。


    到家已經是下午,天邊的晚霞紅成了一條長龍,沿著海麵一路蔓延。


    薛寧把藥丟給顧旭白,獨自走到窗邊,目光幽遠的望著遠處的海麵。對方出了最不值錢的沉香木雕鎮紙,後麵到底還會不會出,蘇先生沒有把握,她更沒有。


    “過來幫忙。”顧旭白把裝在袋子裏藥都拿出來,一樣一樣在茶幾上擺好,慢吞吞的脫下身上的病號服。


    薛寧拉迴思緒,徐徐轉過身。


    視線落到他的胸口,手臂頓時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這麽嚇人?難道他不是輕傷,而是重傷?


    “放心,死不了。”顧旭白沒法低頭,摸索了一陣無法解開繃帶,眉頭不由的皺起。“你沒男朋友?”


    “要你管!”薛寧噎他一句,抬腳過去,指著茶幾上的藥和紗布,問他都需要做些什麽。


    顧旭白臉色發白,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簡單把自己的要求講了一遍,便不說話了。


    薛寧看著厚厚一層的紗布,有點不太敢下手。


    沉默中,顧旭白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虛弱開口:“我能撐得住。”


    薛寧咬了咬牙,開始幫他把綁在身上的紗布解開。傷成這樣,他昨天是怎麽做到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去做飯的?


    真是個奇葩!


    換完了藥,顧旭白重新躺到沙發上,緩了好久才有力氣說話。“去幫我買兩套寬鬆的睡衣,還有……那什麽。”


    薛寧剛想翻白眼,聽到他遲疑了下,會過意來嘴角不禁抽搐。“均碼能穿嗎?”


    “唔”顧旭白應了一聲,閉上眼,粗粗的喘氣。


    薛寧見他這樣,沒來由的生出些許惻隱之心,起身迴房,給他拿了一隻枕頭過來。


    沙發的抱枕枕著不舒服,四四方方,又是絲綢麵料,動一下腦袋就滑下去了。


    顧旭白什麽都沒說,汗水很快打濕了身上的病號服。


    “我上輩子一定是捅壞了宇宙黑洞,才會遇到你這麽個流氓!”薛寧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起身去洗手間打來熱水,又拿了條幹淨的新毛巾浸濕,擰幹了給他擦汗。


    顧旭白默然。


    事出突然,剛巧在窗口看到她去繳費,幾乎沒有猶豫的下樓了。隔著十層樓,他一眼能認出她,連他自己都很詫異。


    折騰到夜裏十一點多,顧旭白身上漸漸不怎麽出汗了,也沒有發燒。薛寧聽他說,給自己的資料隻有一半,又氣得差點動手揍他。可洗完澡躺床上,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拿著手機登陸淘寶,挑了兩家同城的店,給他買大碼的睡衣和均碼的內褲,並囑咐對方,加急送。


    付完錢退出來,順手就點進微博。


    微博和貼吧都沒什麽動靜,好像沒人知道,市政府所在的路段為什麽突然實行交通管製。


    翻了一會找不到答案,薛寧也就不管了,閉上眼沉沉睡去。


    半夜的時候,客廳裏忽然傳來一聲悶響。巨大的動靜,在寂靜的午夜裏隔著房門傳進來,依舊大的驚人。


    薛寧嚇了一跳,利落的從床上一躍而起,鞋子都沒穿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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