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欣很快樂,前所未有的快樂,很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這快樂難以用耿欣此生學過的詞匯表達,就好像是有天使,不,就好像是上帝親自為他歌唱,也好像是他暢遊在春意盎然的汪洋大海裏,茫茫的草原和蒼翠的森林在海底茂盛,魚兒在盛開的牡丹花裏采蜜一樣的美好和甜蜜。


    就是這樣絢爛的情景環繞在他的四周,就是這樣婉轉的旋律在他耳邊跳躍。


    這裏,好像是天堂,隻有前所未有的快樂和幸福!


    “這裏就是天堂!”一個渾厚的聲音在耿欣的身邊,不,在耿欣的腦海裏。


    “誰?”耿欣向四周看去,卻依然是海洋、森林和草原的交融,依然是鳥兒和魚兒的共舞。


    “知道你為什麽來這裏嗎?”那聲音依然是從耿欣的腦子裏發出來的。


    “你到底是誰?你在哪裏?”


    “迴答我的問題,知道你為什麽來這裏嗎?”聲音讓耿欣感到彷徨和恐懼。


    我為什麽來這裏?我為什麽來這裏?這種很有哲思的問題,耿欣又怎麽能迴答得清楚。這個問題在耿欣的耳邊漸漸地弱化了,被淹沒在了這快樂幸福的海洋之中。耿欣就像是這海洋裏的一滴水、一隻浮遊生物,什麽都不願意去想,什麽都不願意做,就隻想安安靜靜地隨著海浪漂泊,隨著清風飛揚,僅此而已。


    忽而,眼前一片火光,將耿欣周圍的春意、海洋、草原、森林、魚兒都驅散開來,這大火轉眼間就將他吞噬。


    這是奇怪的大火,耿欣並沒有皮膚被灼燒的感覺,然而這火辣辣的猶如融化進了岩漿之中,是萬箭穿心的撕裂,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煉獄嗎?


    耿欣被這不知道是烈火還是岩漿的熾熱衝擊著,身體不受控製,想擺脫卻無能為力,耿欣聲嘶力竭地呐喊:“救命——”


    確切地不能用“聲嘶力竭”來形容,因為耿欣並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而這聲音又恍如在腦海裏迴蕩,耿欣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喊得出來,因為他並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這聲音卻依然恍如在他的腦海裏迴蕩。


    “知道你為什麽來這裏嗎?”依舊是同樣的聲音,在耿欣的腦海裏迴應著他的唿救。


    耿欣努力迴想著,眼前卻始終隻是這一片熾烈的火海,他的記憶就像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求求你,放過我吧!”


    “你真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真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你也記不起來你已經死了?”


    “你已經死了”這五個字,並沒有讓耿欣感覺到恐懼,瞬間,身邊的岩漿退去了,灼燒感也消失了,那片讓他安詳的森林和海洋也沒有再次出現,四周沒有任何的色彩和光芒,仿佛耿欣置身在了浩瀚無垠的宇宙之中,確切地說,他是融入到了宇宙之中去的。


    “我……真的已經死了?”沒有一絲的悲傷,也沒有一絲的落寞,一切就像是吃了一頓普通的早餐一樣順其自然,隻不過媽媽在碗裏多加了一個荷包蛋,這才是耿欣得知自己已經死了的小小的意外。


    “是的,你已經死了。”忽而便覺得,這個聲音不再在耿欣的腦海裏,好像就在他的身邊,又好像是在很遠很遠的億萬光年之外,也沒有像之前那麽嚴厲,慈祥了許多。


    耿欣不知道該如何在往下迴答,因為他甚至連自己為什麽死,都不想知道,沒有好奇的心靜如止水一般,似乎這裏才是他真正的歸屬地。


    忽而,眼前出現了一道光芒,伴隨著優美的樂聲,讓人很是安詳,那個光芒越來越近,近到了眼前,在他的四周環繞著,不肯離去。


    “你是造物主?”耿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問,好像見過他似的。


    “我就是造物主。”那個光芒,不,那位神聖的造物主迴答,很顯然他明白耿欣在想什麽:“不要驚訝,世上所有的生靈都認得我,是我送你們去的世間,你們出生以來就認得我。”


    “可……”耿欣打量著那個光芒:“造物主為什麽隻是一團光芒?”


    耿欣剛問完,一位慈祥的老者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微笑地:“你覺得我應該是這個樣子?”


    這西方油畫裏上帝的形象,神聖又親切,耿欣好像是一個躺在繈褓裏凝望著母親麵容的嬰兒。


    “世界上真的有上帝?”耿欣想進一步求證。


    “世界上本沒有上帝的。”忽而神又轉化成了真主的形象,又變成了玉皇大帝的形象、女媧的形象,世界上大大小小部落各自崇拜的真神的形象:“我隻存在於你們心中。”


    耿欣會心一笑,就像是神點開了他的慧根,又像是他和神心意相同,竟然明白了神所說的:“這又是哪裏?好幸福的地方。”


    “這是你離開又終將迴來的地方。”神又重新化作了那團慈善的光芒:“這裏就是太初!”


    “太初?”


    “就是萬物開始的地方,俗稱‘混沌’!”神給耿欣展示了宇宙的起源、生命的起源、人類的起源,像電影一般,一百多億年的時光詳細地每一個生命的細小唿吸都展示了出來,卻好像隻有短短的幾分鍾,在太初是沒有人世間對時間的感知的,神這麽告訴耿欣。


    忽而,一個剛剛出生啼哭的嬰兒出現在了影像裏,熟悉的情景,耿欣卻想不起在哪裏見到過。


    “這就是你自己!”神告訴耿欣,耿欣點點頭,接受了神的啟示,神又說:“很快,你就會知道為什麽來到這裏。”


    耿欣並沒有對自己為什麽來這裏感到好奇,隻是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幕幕,那些溫暖的、酸澀的、令人無比懷念的迴憶,全部被激發了出來。更多被埋在深處的記憶,就像是找到了童年心愛的玩具,那種驚喜和快樂。


    安娜!


    當一頭秀美的長發,從耿欣的眼前飄逸而過,喚醒了他第一次見到安娜的美好,那是個梔子花盛開的季節,還有她身上的丁香散發在空氣裏,在情竇盛開的大學校園,那是他與係花安娜的第一次邂逅。


    耿欣恍然間想起來了,他死了,安娜也死了,那是一場熊熊的大火,一場毀掉了讓全係同學都殷羨的浪漫婚禮上。


    耿欣記得身著漂亮婚紗的安娜臨死前在他的懷裏,對他深情地說:“耿欣,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選擇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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