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一起乘了車子向不遠處的官驛而去,到了汾州後已是夕陽西下,便找了一家客棧停車休息,這家客棧名叫“龍水居”,吃完飯後便收拾收拾到各自的房間睡了。

    是夜,楚淩雲與子衿依舊夜臥同寢,將近三更時分,已是人寂夜靜,隻有外麵的風燈懸停著,偶爾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幾聲脆悶的碎響。

    子衿本就覺簿,輾轉中隱隱約約聽到外麵有叫她名字的聲音,她心下好奇,但畢竟人生地不熟的,又夜半三更的,一想到上次在平安客線的際遇,她就心下直發毛,於是還是忍著沒有下床去。

    她翻身剛睡去不久,隻聽門外有敲門聲,有人輕聲喚道“子衿,睡了嗎?”,聲音聽起來飄渺而懸乎,十分地不真切,一時那個聲音又道“我是瀟祺啊,子衿,我有話對你說。”

    子衿仔細一聽,確實是瀟祺的聲音,她心下才略略平複了些,迴頭看了看楚淩雲,睡得踏踏實實的,鼻息均勻而緩慢。她便揭簾下床,到桌前點了燈,手裏捧著燈向門前走去,打開門來,風吹燈搖,隻有一地的月光,哪有什麽人在?

    她正要迴身關門,瞥眼間一個拉得長長的影子就在腳下,她踏出房門左右一看,隻見一個女子的身影轉過一排天字房的屋子,消失在拐彎處了,還聽到咚咚下樓梯的聲音,那個身影正是瀟祺。

    子衿心想,總是瀟祺見自己待她一片赤誠,於是夜裏睡不著來找她談心,誰知見自己久久不開門,於是離去了,保不準現在心裏還在難過呢。於是,她想都沒想,跟著那個人影而去,隻是剛轉過彎,隻見那個身影已走到樓梯下麵,她叫了一聲“瀟祺”,那人頭微微轉了一下,但最終沒有看向後麵,又轉了個彎兒不見了,子衿腳步蹣跚,緊跟在那個人影身後,隻是到了院中一塊空地,空蕩蕩的院子裏滿地的月光,一個人影也沒有。

    屋子的門來迴拍打著,不一時就驚醒了楚淩雲,楚淩雲伸手一摸床邊,早已沒有了子衿的人,他嚇得頓時清醒過來,慌忙下床去桌前一摸,燈具也摸不著,索性就著月光奔出房門,隻是左右張望,哪有子衿的人影,他便胡亂向著右手邊奔去。

    在偌大的客棧裏,樓上樓下,大大小小幾十個房間轉了幾圈,都找不到子衿,隻是看周圍光景,也並不像有過打鬥過掙紮等痕跡,完全沒有異樣。他便暗暗定下心來,也覺得子衿若是被人綁架了也不可能,他就在她旁邊,她一個驚唿聲就足以驚醒他的,想來是夜間子衿出去解手,現在一定已經迴屋了。

    想到此處,心中稍定,便緩緩向天字房走去,上了樓梯,逐一認過去,隻見月光下掛著一個清清楚楚的牌子“天字三”,門也大敝著,灑了一地的月光,剛才情急之下居然忘了關門了,他忍俊不經地搖了搖頭,自己也真不是一般地關心子衿啊。

    他輕聲喚了聲“子衿”,隻聽床上軟軟地哼了一聲,他心下這才大安,反身關上門,緩緩走到床前,正要習慣性地伸手解衣,才突然發現自己試才尋子衿心切,哪還有什麽心思穿衣啊,此時還真覺得身上有些許微涼。

    他躺在床上,輕聲:“你剛才去哪兒了,害我擔心死你了。”話還沒說完,睡在裏麵的人將手臂搭在了他的胸前,暗夜中一股淡雅的幽香撲入鼻中,他忍不住笑道:“你什麽時侯也興起擦這玩藝兒,不過真地蠻香的。”

    子衿不理,手臂無力地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溫潤的嘴唇親上了他的耳垂,這可以說是子衿第一次主動吻他,這令他又是歡喜又是吃驚,他再也忍不住,翻身而起壓在了她的身上,瘋狂地親吻她的嘴唇,身下的女子忍不住發出斷斷續續的淺哼。

    隻是就在他的雙手剛剛解開身下女子的衣衫時,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一團光亮也緩緩向這邊移來,隻是還沒多走過來幾步,隻聽“啪”地一聲,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那個人影呆呆立在了當地,再也動不了分毫。

    楚淩雲驚詫不已,起身收緊衣服,盯睛一看,隻見一個單簿的身子立在昏暗的不遠處,腳下一隻燈具,閃著最後微弱的光在地上來迴地打著滾,不一時便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

    身下的女子頓時發一陣大喊,抱著胸前的衣衫退到床邊的一角,顫聲:“你怎麽會跑到我的房間來,滾!你這個流氓!滾出去!”聽聲音正是瀟祺。

    楚淩雲隻覺腦子頓時悶了,如五雷轟頂,不一時瀟祺的大喊聲就引來了左鄰右舍的人,轉眼人聲嘈雜,藍夕等也紛紛趕到,她們每人手中一盞燃燃而亮的燈具,將屋子照亮了起來,那地上的瘦弱身影正是子衿,隻是此時,在燈光的映照下,她臉上的兩行淚痕已顯得格外的明顯。

    在門口擁擠著的眾多異樣的目光中,瀟祺哭得更是大聲,罵道:“你這個臭流氓!快出去!快出去!”她掩麵而哭,伸手頻頻拍打著楚淩雲。

    楚淩雲衣衫不整,胸前的衣襟敝開,將他整個胸膛都暴露了出來,他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任由瀟祺的拍打著,隻是那無聲責備的目光早已讓他無處自容,那默默而出的兩行清淚直要將他的心攪碎。

    楚淩雲緩緩下床,走向子衿,歉然道:“子衿,不是你所看見的那樣……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你一定要原諒我。”他的麵容哀淒而痛苦,充滿了自責。

    子衿默默低下頭,伸袖抹去了眼淚,抬頭勉強微笑著,緩聲道:“公子,瀟祺姑娘受了驚嚇,你更應該向她道歉才是。”

    楚淩雲神不自主,迴身走到瀟祺身邊,道:“對不起,瀟祺姑娘,是我走錯了房間,我本來是要迴自己房間的,我把你錯當成了子衿,對不起。”

    瀟祺哭道:“借口!完全是借口!你非禮了我,居然以這樣的理由來搪塞我,你覺得這裏會有幾個人相信?門上又不是沒有門牌號,你怎麽會走錯?”

    她如此一說,楚淩雲當下警覺,道:“對了,是的,是有人掛錯了門牌號碼。我和子衿的房間明明是天字三號,不信大家到外麵看看。”頓了頓,當先走到子衿麵前,鄭重道,“我沒有要做對不起你的事,是那個門牌號有問題。”說著拉著她衝過人群。

    隻是當他站在房門前,他和子衿,以及後麵所有左鄰右舍們看到都隻是同一個號碼“天字六”,子衿緩緩搖頭,仿似再也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後麵的其他人也都不由自主發出異樣的眼光注視向楚淩雲。

    楚淩雲更是有口難辯,他霍然轉身,雙手重重握住子衿的雙肩,耐心解釋道:“子衿,你要相信我,我真地、真地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的確是看錯了房間號!不!不是我看錯的,而是這個明明掛著的就是‘天字三’,我敢肯定是有人做過手腳!”

    子衿的身子任由他握著,沒有任何反抗,也沒有任何欣然,有的隻是淡漠。

    是的,他再如何辯解,捉賊拿髒,也是不可辯駁的事實。隻是他楚淩雲從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別人把自己當亂臣賊子也好,把自己當紈絝子弟也罷,他都不在乎,隻要子衿不改變心意,他就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於是,他更急迫地解釋道:“是我半夜醒來,看見你不在我身邊,我很擔心,所以就跑出去找你,可是迴來的時侯,我明明是看了房間號的,明明這上麵掛著地是天字三,我就進來了,我以為床上那個人是你,所以才會……”當著這許多人的麵,他已是說不下去了。

    子衿也頗為了解他對待自己的脾氣性情,一旦發現不在自己身邊,就急著去找,他倆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忍受不了片時三刻的分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或許,他是夜色中看不清,才走錯了房間也說不準。隻是為什麽自己過來時明明看到的是“天字六”,於是她想找瀟祺談話,才步入了房間,誰知道居然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可惜無論她看到了什麽,也隻能相信楚淩雲,她不容許這份感情有任何變化,所以她隻能相信他!

    此時見他解釋地急冒冷汗,心下也頗為心疼,止不住伸手去為他拭額上的汗珠,柔聲:“你不要著急,我相信你,你不必解釋,快去安慰一下瀟祺姑娘吧,她一定是傷心死了。”

    楚淩雲見她如此說,才稍稍放下些心,但還是又問了一遍:“你真地不怨恨我?”

    子衿道:“我和你相處了這麽久還不知道麽?你要是想要女子,恐怕不就早要了麽?怎麽會等到現在?恐怕這其中是有些蹊蹺……”轉眼陷入了沉思。

    藍夕等見他倆和好,不由地佩服子衿寬宏大量,也奇怪這其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但她還是放下心中的奇怪,先去向瀟祺陪了不是。

    瀟祺哭泣著趕她走,一時發怒跳下床來,索性將所有人都轟出門外,“嘭”地一聲合上了門,又撲迴床上大哭了起來,哭泣聲直傳出窗外。

    眾人無事,也都各自散去。

    楊豔嬌對著窗內吐了吐舌頭,罵道:“這個惡毒的婆娘,我最討厭她了。”

    王安陽也惱道:“就是嘛,公子都說是走錯房間了,她還在那不依不饒的喋喋不休,如果不是看著公子的麵子,早上去甩她兩巴掌!”

    藍夕道:“哎!你們倆就低聲點吧!哪個女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受了委屈不傷心哭的,難道還高興不成,你們就少說兩句,少得公子添點亂吧。”說完看向楚淩雲。

    隻見楚淩雲跟在子衿身側,神情委靡,時不時瞥眼看一下子衿的神色,子衿卻是呆呆地往前走著,於別人的談話早像到了九霄雲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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