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欄玉砌的皇宮,安逸恬靜的憩在溫柔的陽光裏,有點慵懶的味道。我從金鑾殿裏走了出來,任陽光慈祥的摩挲著我的肌膚,心頓感輕鬆。不遠處我的仆人劉全正和轎夫在聊天:“今天天氣可真不錯,適合貪汙受賄、打家劫舍什麽的。”看著劉全我就突然想到劉墉。不知怎麽搞的,最近每次看到劉全我就突然想起劉墉,冥冥之卻中覺得他們存在一種朦朧模糊的關聯;我曾在好多個寂靜黑色的夜晚無眠,猜測著這種困擾我的東西:是不是因為他們兩個在我生命裏是兩個極端:一個對我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一個卻對我橫眉冷對唱我反調;抑或因為我命煞孤星天要亡我,所以老天讓他們兩個裏應外合鏟除我。我經常為這種不明的暗示頭痛,最後終於明白了:這兩種原因都不是,是因為他們都姓劉。


    我記起早朝時劉墉和我爭運糧款的事,心一落千丈。南方鬧水災,朝廷要選一個往南方災區運賑災糧款的官員,皇上用即傳統又時髦的投票法選舉,結果是文官選了劉墉,武官選了我,而文官武官數量相等,我和劉墉又都不願退一步,這讓大家很是為難,特別是皇上,很負責任的皺著眉頭,用很抑鬱的聲音說:“瞧祖宗定的這規矩,官員數目非得是偶數。隻知道美觀不注重實用,這可怎麽是好啊?”結果大家就紛紛表達想法:有人主張比體重,我倆誰重就派誰去;有人主張比寫詩,誰的詩大家看不懂就派誰去;甚至有人主張比謙讓,誰願意把運糧款的美差謙讓出來就派他去。結果提主意的人都挨了打,原因是皇上覺的這很荒謬,即沒觀賞又沒娛樂。最終我提意讓閑置在家的八王明日入朝參選,早朝才在一片歡唿聲中結束。


    其實從殿堂出來我就一直在搜索劉墉的身影,才發現他的轎子趁我感慨的時候已匆匆行至午門,想是怕我報複他吧。我向我的轎子走過去,他們幾個看我走了過來,趕緊恭敬的戰了起來。我說:“今天天氣不錯,適合報仇。”劉全說:“老爺您吩咐。”我用手指著劉墉已進了午門的轎子說:“你們幾個把劉墉的轎子搶過來抬到我後麵去。”剛說完,這幾個人就嗷嗷的衝劉墉衝了過去。我看見劉墉好奇的探頭探腦的往轎窗外看,然後就聽見他的大罵聲:“和呻你個大貪官仗勢欺人委瑣卑鄙下流無恥貪汙受賄無惡不做不得好死。”我沒想到劉墉如此恨我,恨到罵我都不帶逗號。當他罵完的時候,他已在我的轎子後麵了。我在轎子裏聽著眾官員應著劉墉罵我是貪官,心中不是滋味:他們總以為窮官是清官,富官是貪官,但你怎麽確定劉墉不是把錢上交給了老婆或花在了怡院裏了。”心中雖這樣想,但麵對這麽多的流言飛語還是恍惚感到有點怕,有種想蜷縮起來的念頭,那樣我會有一點安全感。但我堅強的沒有屈服,我吩咐劉全趕快迴家,給心一個歸屬或許會好點。


    經過一路顛簸到了家,我走進朱紅色的大門,心稍平靜了下來。偌大的院子很靜,比很靜還要靜的靜,靜的有點可怕。隻有院子一角的花叢中時不時傳來一陣嘻笑聲,給我的心一點安慰。那是凝沁和她的婢女在收集露水。沁兒一副很嚴肅的表,藕臂蔥指自然細膩的抖著花葉上的露水,熟葡萄似的眼珠隨著露水的滑落也不斷下滑,露水掉在青花白瓷茶碗一刹她的睫毛也不經意的眨一下,嘴中還時不時調皮的發出啪的一聲。看的我心曠神怡,忍不住幸福的輕笑了一下,但即使這樣的輕也被沁兒發現了。我對自己破壞這種和睦諧調趣味無窮的畫麵感到些許氣惱。但沁隻是輕輕的瞥了我一眼又低頭繼續“工作”,嬌柔的說:“老爺乖別鬧,到堂中等我一會。”我聽了趕緊乖乖的到大堂中坐著,等著沁兒。過了一會兒沁兒捧著一杯熱茶走了過來,那是用她收集了一清晨的露水煮的。她的雙手不停換來換去的端著杯子,看的出茶很燙。走到我麵前對我說:“老爺快喝了它,燙死我了。”我急忙的接過茶,果然很燙。沁兒催我說說老爺快趁熱喝了它。我說這麽熱怎麽喝啊?沁兒嬌嗔薄怒的說:“我管你怎麽喝,人們都是趁熱喝的。我忙了一早上快累死我了。”我哭笑不得的說你這叫趁燙喝茶會燙到我的。沁兒想了一會終於點頭答應等晾一會兒再喝。我見她稍帶怒氣的臉心馬上就軟了下來,說:“沁兒今天晚上我帶你去玩。”見她沒反應很納悶:以前說玩她都會又蹦又跳又叫又笑又拉又拽又撕又咬的,怎麽今天沒反應啊?我看她的目光很呆滯,就順著她的眼光望下去,目光停留在那杯露水茶上,我無奈的搖搖頭苦笑著喝了那杯熱茶,不,燙茶。說實話,茶水又苦又澀,但看著沁兒期盼的目光我還是裝作很好喝的樣子喝完了。沁兒很興奮的看著我喝了那杯茶,說明天我多給你煮點。劉全就不住噗的一聲笑了。我窩著一肚子氣把劉全叫了出去,先踹了他兩腳,然後溫柔的把他扶起來,溫柔的對他說:“劉全你去朝廷每個文官家裏送點禮,叫他們明天選我。”劉全趕緊說是,帶著一臉莫名其妙的表走開了。


    到了晚上,我叫醒了熟睡中的凝沁,對她說我帶你去搞惡作劇。我看她卷在被褥裏眼睛炯炯有神的望著我似在思考問題,隱約中感到沁兒長大了,會思考了,或許她在想自己從何而來,為何從記事起就被關在這個府中,也許在想到為何老爺越來越老的象個孩子了等等關於人生方麵的哲理。強烈的好奇心促使我問她在想什麽,她說:“我現在很矛盾,我喜歡睡覺,也喜歡搞惡作劇,但現在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處境,我在想我是睡覺還是去玩。”我啞然,感到一絲尷尬。但最終她還是受不了我給她買糖葫蘆吃的又或,毅然決然的起。我拉著沁兒柔若無骨的手,在黑暗中朝劉墉家走去。過程中經過一家院,沁兒問我那是什麽地方為何現在還不睡覺,我說那是文武百官養雞的地方,沁兒大悟似的說怪不得我剛才聽見了雞叫。到了劉墉家大門口,我給沁兒說這個府裏的人是個大貪官,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沁兒很悲憤的攥著粉嫩拳頭,說:“我要替天行道。”我知道沁兒所謂的替天行道就是在他家大門對麵刻幾個字,這是她一貫的作風。我說刻什麽字好呢,就在我的思想在“之乎者也”之中遊走的時候,沁兒說就刻“劉墉是個王八蛋”吧!我說行就聽你的吧。沁兒從頭上拔出發簪,說:“老爺,你蹲下讓我踩著你,得從高處刻要不刻不完。”我不大願的蹲下,想還是古文好啊,隻要刻“墉為彘”我就不用被沁兒踩著了。我看著被劉墉家大門上紅燈籠映照的地麵一片惺紅,隨燈籠的微擺也不停飄來飄去,從東到西,又從西向東,不停的重複那一段路程,我想到了擺脫:大概地上的惺紅想擺脫燈的束縛吧。但它是依附著燈才能存在,惟一能擺脫它的方法是和燈同歸於盡。我又想到了沁兒,假如有一天我得離開這個世界,我是自私的把沁兒一塊帶走呢還是還沁兒一個自由?想著想著頭就劇烈的疼了起來,或許對於死這個字眼太敏感了吧,這個看似遙遠實際整天纏著我的東西常常莫名其妙的讓我感到害怕。我惶恐的抬起頭,雙眼就正對著那隻紅燈籠,更惺的紅似一灘紅血,濃的像要滴下來一樣。我不住嚇得全身哆嗦了一下。這時沁兒已從我身上下來了,把望著燈籠發呆的我推醒,一本正經說:“老爺你讓一下,你蹲的地方是我要刻“王八蛋”的地方,你要是不讓開這三個字就要刻在你身上了。”我看她嚴肅的表趕緊驚慌的往旁邊挪了挪。她很仔細的半跪在地上,很優雅的刻著“王八”兩個字,刻“蛋”這個字的時候,她忽然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朝我走了兩步,就要解我衣服上的扣子,說:“老爺衣服借我一下,我鋪在地上趴著刻,要不我的衣服就要變髒了。”我感到一絲寒冷,很快的我的外衫就被沁兒壓在裙下,果然如我所料:它變髒了。慢慢的我身上感到一點冷,但心中還是暖轟轟的。我用心中的一點暖溫著身上劇烈的寒,心中的那一點暖也慢慢變冷了。待我再看沁兒時,她已刻完了字睡著了。我無奈的搖搖頭,用長衫卷起她嬌小的身體迴家。半路經過那家燈火通明的院時,沁兒被嘈雜的聲音吵醒了。她迷糊著雙眼望了我一下,然後企圖用雙手環抱我的腰,由於手臂太短她累的有點還是抱不住,最後索放棄了改摟著我的脖子。


    第二日早朝,投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辦法:文官全投了我的票而武官全選了劉墉。看來劉墉對武官也使了不少勁。關鍵的一票是八王,八王巴西龜似的衝我點點頭,又衝劉墉點點頭,最後很斯文的對文武百官和皇上說:“此事重大,容臣明日再稟。”皇上很生氣的說:“你分明是覺的他們兩個誰都惹不起而不敢選,那好,朕就給你一天時間,退朝。”我走出金鑾殿,今天的陽光也和昨天一樣溫馨,同樣適合報仇,那意味著劉墉還要倒一次黴。但今天劉墉學乖了,邁著小碎步假裝悠閑的遠遠的走在我的後麵,看我鑽進了轎子才如負重擔的走進自己的轎子。我見劉墉的轎子緩緩的移動就對劉全說:“你們幾個把劉墉的轎子給我搶過來抬到午門外麵去。”他們幾個又嗷嗷的衝劉墉的轎子衝了過去,我看見劉墉聽見叫聲企圖從轎子裏衝出來,但剛探出來頭就被劉全給按了進去。劉墉坐在顛簸的轎子裏聲音也有點發顫:“和呻你仗勢欺人不得好死。”眾官也應著劉墉說不得好死。我又急匆匆的迴到了家。我趁燙喝了一碗露水茶,抱著沁兒對劉全說:“如果劉墉今天晚上來府門對麵刻字你們不要攔他。”劉全說老爺你放心他就是不來刻我拉也要把他拉來。


    又一個寂靜的可怕的黑暗的無恥的夜。


    次日一早剛打開門就看到對麵牆上刻著“和呻是個王八蛋”七個字。我把劉全喚過來說:“你把這幾個字拓下來,然後把它們刪減拚成“八王是個蛋”送給八王,並說這是劉大人趁夜刻在他家後牆上的。再把剩下的“和呻”兩個字拿到印刷房賣掉,記住一定要拿迴這兩個字的版權。”然後我迴頭看見撅著嘴的沁兒,想起這都是她的功勞,補充說把賣的錢給沁兒買糖葫蘆吃。劉全嘟嚕了一聲“這麽多錢能買下京城裏所有的糖果匠”,沁兒高興的說好主意,拉著劉全就往市場上躥。


    早朝,八王爺摸著胡子語重心長的對皇上說:“依微臣昨晚廢寢忘食懸梁刺股的慎重研究,可謂鞠躬盡粹,感動的我家的人都淚沾襟了,我為滿朝文武樹了一個很好的榜樣。依微臣之見,劉大人公報私仇心胸狹窄,仗著自己有點文彩就寫文罵人,不可擔此重任。”我看見劉墉抓耳撓腮凝眉沉思,最後很肯定的說我沒罵他啊!皇上很鄙夷的望著八王爺說了聲“操”,然後選布我擔此重任。我洋洋得意的走過劉墉身邊時他還在低頭沉思,還一邊說沒有啊沒有啊,搞奈葉疾蝗絛牧恕?


    到了家我看見凝沁正和一堆賣糖葫蘆的再聊天。於是我問劉全這是怎麽迴事,劉全苦著臉說:“她把京城裏賣糖葫蘆的都買來了,不知道要幹什麽。”我走到沁兒麵前,問她你怎麽找來這麽多賣糖葫蘆的?沁兒煞有其事的說:“我看你們朝廷成立了許多研究協會,我也想成立個協會,我想來想去決定成立個“凝沁糖葫蘆研究協會”,他們都是我的會員。”然後撇下發呆的我又去研究她的糖葫蘆了。第二日,沁兒的興趣改變了,他讓那些賣糖葫蘆的喂馬去了。我說沁兒我給你彈單弦吧,沁兒很高興的說我給你唱歌。


    唱到**時侯,沁兒弱小的身體拚命的使勁,但還是沒能很順利的頂過去高音部分,一種微弱的奶聲奶氣的聲音有點沙啞,但是很可愛。這時門外飛奔進來一個人,我認出他是南方災區的使者,來報告災區狀況的,“報,前方災區截止昨日已死亡三萬三千人”他說。我彈單弦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我沒想到南方的官員如此沒人性,昨日撥給他們的糧款我曾再三囑咐他們一定要拿出一半救濟災民,剩下的一半才自己解決,沒想到他們全部吃掉了。我有點難過,但不想讓他們破壞我的閑情雅致,我吩咐沁兒接著唱。但她卻閉口不唱了,我問他原因,她說他們是不是因為我唱的難聽嚇死的。我驚厄的張著嘴巴,沁兒太善良了。我說:他們不是你唱死的,你若接著唱說不定他們就活過來了。“於是她才接著唱,這時又進來一個使者,說災區截止剛才已死亡四萬多人。我剛平靜的心又泛起了一個漣漪,這次的恐懼尤其強烈,我今天破天荒的聽到了兩個死,使我幾乎能聞到死亡**陳舊的黴味。再看沁兒,說什麽也不肯再唱了,還說我騙她。我衝劉全喊:我要聽好聽的。劉全於是退下去準備,一會劉全學著使者的樣子衝進來就喊:報,劉墉死了。沁兒興奮的拍拍手。“報,八王死了。”沁兒拍的更歡了。而我卻感到死亡離我前所未有的近,一陣一陣的衝我撲過來。“報,皇上死了”劉全還在繼續,沁兒此時也耐不住了,學著劉全喊到:老爺死了。我徹底崩潰了,我知道皇上去世之時同時也將是我命喪之日,有時侯看著皇上佝僂的身體就像麵對著我的死亡本身。我知道我與嘉慶水火不相融,嘉慶勢必滅我九族,到時沁兒也將隨我一塊過奈何橋,忘卻一切。我想到了劉墉門前的紅燈籠,我的腦袋將要爆炸。


    忽然我唿的一聲站了起來,說:“劉全,準備筆墨紙硯,寫休書。”他們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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