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醜還是未能從皈祛手中逃掉,隻是和上遭不一樣的是,他並未將六醜剔骨抽筋,而是言道,自己將送六醜去一處所在,和許多小妖一並修習武藝妖術,若是能夠活著出來,便能加入大周行伍,最終登上天梯,轉身成神。


    如此歸宿,確實對六醜有著極大的吸引力,見皈祛也確實毫無屠戮他的舉動,這才放心,老老實實任他關押,最後送至極西之地的雷音寺,匯聚各處送來的小妖,這才複來到此處地界。


    那吸引力的根源,便是六醜心底最後一絲想要為人的念頭。


    狴犴機獸吞吐著黑煙,漸行漸快,那籠中眾妖也感到了猶如乘舟般的顛簸,上下晃動不休,先頭還略略好些,但隨著行走漸深,那空氣中也開始彌漫起淡淡的硫磺氣息,嗅之若腐,溫度也愈加升高,直到最後簡直好似置身熱湯,讓人好不難受。


    走了幾近十個時辰,仍是未到盡頭,六醜從柵欄朝外望去,周遭石壁上卻已經有了淡淡的光暈,雖然亦淡,卻已經能勉強視物。


    又走一段,光芒已經有如星夜,那向下的山勢也不複陡峭,忽然那狴犴獸整個躍起,朝著路旁深邃中飛身落下,六醜反應奇快,牢牢抓住身旁欄杆,卻看旁邊的小妖幾乎盡數被甩到空中。


    緊接著,一股巨大的震動從那機關獸足下傳來,眾妖狠狠撞在了地上,遍地哀嚎,六醜雖然未被震鬆,卻也扯得手臂劇痛,就聽那篯鏗哈哈大笑之聲迴蕩,原來已是抵穀底。


    昏暗之中,便見到了個偌大的山穀,而狴犴機獸所在則是靠著山壁路徑一小塊的沃野,有著數不清的房舍和開墾的農田,當中行者匆匆,有人有妖,但最多的卻是身負甲胃的兵卒,手持戈矛鎮守各處。


    另有無數花朵綻放,栽種各處釋放光芒,竟將此地照耀得宛如白晝,隻是朝著天空望去,深邃無垠,空餘幽黑,並無半點日月痕跡。


    中有大石,上書好大篆字:


    “鬼穀。”


    下有小字:


    “閼逢。”


    (yanfeng,音同言縫,天幹之首,也就是俗稱的‘甲’)


    那盤曲山道的底部,則有一大排的木樁,每根樁子都釘著一隻妖怪,有些已經斃命,有些已經化為了骸骨,有些卻還仍自腐爛,甚至有一隻尚未斷氣的,間或呻吟,蛆蟲從他口鼻中鑽進鑽出。


    篯鏗笑聲不絕中,已有人來到了狴犴機獸身旁,不待說話,便從身上摸出幾枚刀幣塞與他手中,細聲道:“喏,認輸了。”來人一身素色長袍,臉上敷白,前胸繡有錦簇紅花,大如頭顱,幾近華美,和篯鏗比起來簡直宛如雲泥,走動間更帶起一陣香風,但是他的眼睛卻充滿了瘋狂和詭異,加上紅花素服,在此刻竟顯出些女兒媚態。


    篯鏗卻是不收,隻擺手道:“罷了,戲耍爾,何必收你財帛。”


    來人便將那些刀幣收起,隨意拉開柵門,呀的叫了聲:“怎地還如此多?”他轉頭看了眼篯鏗,忽而笑道:“又是心軟了?”


    “六七隻罷,俱是想逃之物,所以殺了,”篯鏗正色道:“無謂殺此毫無還手之力的小妖,某不屑為,亦不喜為之。”


    “喲喲,如此說來倒像是怪我了,不過我不怨你,誰讓我怕你呢,嘻嘻,”來人眼神微微轉動,猛得輕詫一唿道:“險些忘了,適才斐非傳話,說老頭兒讓你迴來便去見他。”


    篯鏗聞言,望了眼那籠中小妖,正待吩咐,這人便又搶著道:“你自去罷,此間我幫你理會。”


    篯鏗到不多說,點點頭,徑自朝穀中走去。


    待得篯鏗離開,來人臉上頓時露出些許得色,跟著便抓住地上幾條鎖鏈,朝外一拉,便有數隻小妖被拉了出去,脖上鐵箍尖刺紮入,痛得嗚嗚哀鳴,那人倒也不管,隻是朝外拉扯。


    有些吃不住痛的小妖,便從那腹中連滾帶爬的竄了出去,那人倒也不管。


    六醜卻不敢動,隻死死記住皈祛所說的話語:“妄動者死……”


    等到小妖盡從籠中拉出,旁邊一群士卒便圍了上來,手中有刀有矛,還有些拎著鬃鞭,滿臉猙獰,等待著將小妖押走。


    來人輕輕的笑了笑,忽然呀呀呀的唱了起來:


    “喓喓兮草蟲,


    趯趯兮阜螽;


    未見兮君子,


    憂心兮忡忡……”


    歌詞優雅,但是曲調卻陰滲鬼誕,說不出的奇怪。


    唱到這沒頭沒尾之處,他突然擺了擺手,輕輕笑了一聲:“殺了吧。”


    也未說殺誰,但那些士卒卻似乎早已熟悉,伸手便將那自己爬出的小妖拎了出來,找些空置的木樁便按了上去,旁邊跟著有人過來將起鐵鏈扣在柱上,又拿起鐵錘長釘,嘭嘭嘭將手足盡釘其上。


    那些釘上的小妖想也知道自己的下場,頓時哀嚎一片,有些膽小的盡已失禁,空氣中開始彌漫起淡淡的騷氣。


    頃刻間,妄動小妖全數被釘上了木樁,三隻當即斃命,但還有兩隻苟延殘喘,低低呻吟,一時尚未氣絕,來人略略皺眉,似嗔似怨的喃喃道:“怎地不死?”


    士卒中兩人忽然身子一顫,不管不顧的舉起刀戈,哢嚓戳入小妖體內,頓時斃命。


    來人的目光在他倆身上一掃,眼波流動,呡嘴笑道:“怎怕成如此模樣,我難不成還會吃了你們?”


    兩士卒頓時跪下,也不多說,隻顧著磕頭:“百校饒命,百校饒命……”


    “無趣無趣,真是無趣,和你等真無甚好說……”來人不再理會二人,繼而轉頭望向諸小妖,笑嘻嘻道:“我教你等的便是這穀中第二條規矩,妄動者斃,學會了麽?”


    聲音嬌柔嫵媚,臉色和善慈悲,但響起剛才的所作所為,所有小妖心頭皆是狂跳不止,此人行徑比篯鏗還要詭異狠毒,加之反複神經,便是如此炙熱之地,也讓人從頭到腳升了了一股寒意。


    忽然,從穀中傳來一聲怒喝:“屠諸,汝待如何……”聲音快速的從遠處靠近,卻是篯鏗極快速的大步返迴,不等趕到便怒喝聲起。


    “呀,被發現了,不得了了……”白衣男子屠諸不敢怠慢,轉身便朝著另一處飛奔而去,口中嬉笑不止的應道:“我覺得太多了,難倒這點小事也不行麽?”邊說邊去,很快便拉得遠了。


    “誰要汝教!”篯鏗怒中也不多說,直朝他追趕,也當即便轉了方向:“吃某家一拳!”


    “還追,你還追人家……對了,那些小妖你管不管,不管跑了如何是好……”


    “休要囉嗦……”


    兩人聲音漸漸遠去,很快便聽不見。


    (刪掉了一部分不合適的情節,26-27兩章字數突然就顯得少了許多,但確實不願水字數來湊,隻能請大家勉強看看了,後麵章節字數盡量增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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