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客棧夥計煎好藥,端了上來。風昕在門口接了碗,時房時淩飛羽已醒,正愣愣地望著他。

    “該喝藥了。”風昕扶她坐好,另一隻手將藥碗遞給她,探了一下她的額頭,燒退了。

    濃濃的藥汁,盛在白色的瓷碗裏,黃褐如凝。淩飛羽聞到藥味,已是三分難受。她覺得這味道很熟悉,卻一時說不上來,,喝了一口,頓時皺成苦瓜臉:“啊,好苦!”不想再喝第二口。

    風昕滿臉懷疑:“很苦?”

    “哦,我忘了神仙很少生病的,自然不知道藥苦不苦了。要不你嚐嚐?”淩飛羽笑得很開心地將碗遞到他嘴跟前,沒想到風昕毫不遲疑地喝了一大口。

    “是有點苦。”風昕迴味了下剛才的藥味,“不是像你說的很苦。”

    淩飛羽無奈,隻得捏緊鼻子灌了下去。肚裏登時翻江倒海般,強忍著胸口的惡心,半天才吐出一口氣。

    “我們今天要去哪?”

    “今天不走。大夫說了,你需要休養幾天。”

    “可是……”淩飛羽呐呐地說,“我們必需盡快找到他啊。”她身子有些發軟,這一激動,臉上起了紅潮。

    “也不太乎這一兩天。能否找到,還需要機緣。”他安慰著。

    “謝謝你,風大哥。”淩飛羽眼裏有一片晶瑩的光亮。風昕聽她改口喚大哥,也沒多大在意。

    在客棧休養了兩天,淩飛羽已漸漸康複。先前在花國習得“強身術”,想不到對她身體恢複極有幫助。這兩天裏,風昕上天界處理了一些事情,心裏越發焦慮。已經有許多地位低的神仙莫名地消失了。淩飛羽聽了他的話,把馬留在順城客棧,同時又付了那位夥計一錠大銀,讓他照料好白馬,說日後迴來再取;那夥計自是極快應承下來,讓兩人放心。

    “這將是人間最南的地方了。”

    兩人立在半空的雲彩裏,風昕用簫指示了腳下的前方。淩飛羽緊緊拉著他的胳膊,明知道不會掉下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心發虛。

    “如果,如果再找不到,那可如何是好?”她有些惴惴不安。

    風昕沒有吭聲,或者說,這是最後的希望?又或者說,這注定是三界逃不過劫難?

    他們落下,站在一處高坡上,俯視著海麵。

    一輪紅日,從海麵升起,向上奮力地跳躍,很快離開了水麵。海上,登時金光鋪瀉,水波鱗鱗閃爍。海邊的人們,男女老少,在村長的帶領下,跪在灘上向日出方向虔誠磕拜。然後,紛紛走進海水裏淋浴。

    眼前熟悉的一幕與記憶重疊,她恍若看到了印度恆河,恆河日出的景象——那曾經讓她熱淚盈眶的場麵。她再一次被感動了,那支旋律無比熟悉的歌,巍巍顫顫地,仿佛從天際的雲端裏響起,一縷縷浸潤到她的靈魂深處:

    “自恆河的另一岸傳來悠悠的海潮聲

    起伏的海潮編成智慧的旋律

    就此旋律滲入眾生的生命裏

    自恆河的另一岸飄來片片的菩提葉

    片片的菩提哼成慈悲的歌聲

    就此歌聲喚醒 無數無明的眾生

    恆河啊恆河

    穿梭多少無常歲月

    泯滅芸芸眾生的煩惱

    恆河啊恆河這寡恩少義的世界裏

    就讓你琮淨的流聲淨化人生

    恆河啊恆河,穿梭多少無常歲月

    泯滅芸芸眾生的煩惱

    恆河啊恆河這寡恩少義的世界裏

    就讓你琮淨的流聲淨化人生

    自恆河的另一岸送來朵朵的蓮花

    瓣瓣的蓮花譜成清淨的音符

    就此音符傳遍娑婆世界每一方”

    風昕聽她唱前兩句的時候,已取下玉簫,合著節奏吹了起來。他通曉樂府,一個音符也不差,隨著她的歌聲忽而清越,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兩人心意相同,心情激蕩。對視的瞬間,勝過千言萬語。

    曲畢,風昕吟道:“恆河啊恆河……”他轉頭看向飛羽,“這首歌詞深有禪意,有一種憐憫世人苦難的慈悲之心。你自己所作嗎?”

    飛羽搖頭:“我曾經不止一次地聽過。”她在想方才與風昕竟如此默契,心靈犀通,這好像是她一直所渴望的,所等待的。

    “你從哪裏聽來的?”風昕繼續問,仙凡兩界斷不會有這種曲子。

    “這裏麵有一個故事。”飛羽悠悠地說。

    “在東方,有一個叫印度的國家。印度有一條河,名叫恆河。印度人視恆河為聖河,將它看作是女神的化身,虔誠地敬仰它。

    據說是起源於一個傳說故事。傳說中的恆河,是一位國王為了渡化落入地獄的六萬祖先靈魂發願誡持千年,感動焚天才將天上銀河降流人的天堂之水。但是,剛開始恆河水流湍急,波濤洶湧,經常泛濫成災,毀滅良田,殘害生靈。於是,濕婆神來到喜瑪拉雅山下,讓洶湧的恆河在他的發綹間流轉千年緩衝後再流到人間。

    此後,恆河澆溉了兩岸的田野,居民們得以安居樂業。而敬奉濕婆神和洗聖水澡也成為印度教徒的兩大宗教活動。”

    “濕婆神和焚天是什麽?”風昕忍不住相問。

    “在印度教裏,焚天是創造之神,他創造了整個世界。濕婆神是毀滅之神,他的前身是生殖之神獸主和吠陀風暴之神魯陀羅,兼具生殖與毀滅,創造與破壞雙重性格,呈現各種奇譎怪誕的不同相貌。他有極大的降魔能力,額上的第三隻眼能毀滅一切的神火,曾燒毀三座妖魔城市和引誘他的愛神,得三魔城毀滅之稱。諸神和阿修羅攪乳海時,他吞下能毀滅世界的毒藥,頸部被燒成青黑色,得青頸之稱。

    濕婆神居住凱拉薩山,他的乘騎是公牛南迪,他的神妃是雪山神女帕爾瓦蒂,又叫烏瑪。烏瑪的意思是光明、美麗。”

    聽淩飛羽娓娓述說的同時,風昕心裏有無數個疑問。自己是神仙,居住在天上,也曆遍人間,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印度”以及“焚天”“濕婆神”等?如果說是飛羽杜撰,她怎可能編造得如此完美而匪夷所思?——或者說,淩飛羽本身就是一個謎?

    淩飛羽略介紹了一下濕婆神,忽想起風昕的身份,愣了愣沒再說下去。她怎麽會說這些?這些神話與眼前的根本不是一迴事。盤古和女媧明明創造了這個世界,她怎麽說出焚天是創造神了?這叫她如何自圓其說?可是,她為什麽覺得自己依然是正確的?

    ……

    “走罷,我們去附近的村子看看。”風昕攜了她的手。

    此時下麵已經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人,正對著他倆的方向磕頭膜拜。原來兩人唱歌之時,已驚動了海邊淋浴的人們。他倆衣袂飄飄,高貴無比;又是清晨,腳下霧氣未散,雲霧縈繞,如天神降臨。人們登時轟動起來,紛紛道:“一定是天神與海王公主現身了!”

    兩人消失在雲霧裏,更堅定了眾人的看法。

    不久後,村人在高坡處建了一座海神廟,塑了兩人雕像。據說,他們能世世代代守護這兒的人們,指引迷途的漁民順利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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