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少將軍幾乎全軍覆沒,隻剩下了一些白馬義從逃了迴來!”


    “什麽!”公孫瓚一愣。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


    他虎軀巨震,如遭雷擊。


    他不遺餘力的為兒子添兵,本以為重兵之下,袁譚必定敗亡。


    這樣一來,他的兒子也就成為今夜公孫氏所鑄王冠上的明珠。


    可沒想到又敗了……。


    隨著公孫續的敗兵歸來,中軍大營炸了鍋,有些淩亂了。


    作為戰勝袁家的王者之師,幽州軍漸漸開始喪失一些什麽。


    士兵們失去了不久前的從容,友軍的慘狀,讓他們不寒而栗。


    他們陡然想到,也許,並不是他們擊敗了袁家,而是匈奴人的幫助。


    當榮光開始變淡,一些現象朦朧可見。


    幽州的戰士想起了匈奴人,是匈奴人屠殺了上萬袁家兒郎,此一刻他們才可以在這裏談勝利。


    而在這過往幾十年裏,匈奴人也是這樣一次次入侵屠殺著幽州人,屠殺著他們的戰友。


    這讓幽州軍上下心寒起來,並逐漸怨聲載道。


    少頃。


    公孫續是在田豫攙扶下才能夠用腳走進大帳。


    身為公孫瓚的長子,公孫氏的嫡係子孫,他一出生,就注定肩負起延續家族榮光的重任。


    他也一直為之奮鬥,並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出類拔萃、卓爾不凡、公孫虎子……。


    人們不吝讚美。


    但是在今天,這一切光環都被一個人無情的打破了。


    此一刻,這位公孫長子,渾身浴血,創傷極多。尤其是一雙手,手心手指,累累白骨泛著刺目的白光。


    沒有一聲痛唿。


    這讓幽州的將領們更加駭然。


    公孫軍的投石機全軍覆沒了,獨立弓箭營也遭受到了極大的損失。


    “拖出去斬了……。”


    公孫續屢戰屢敗,在軍紀嚴明的幽州軍中,不斬無法服眾。


    看公孫瓚的神情,是痛徹心扉的,但不得不下達這樣的命令。


    他真的很痛心,要知道他為兒子準備了一切,然而卻沒有帶迴來那怕一絲的戰果。


    這本應該是公孫續最榮光的一夜,反而連公孫瓚的榮耀也跟著黯淡下來。


    田豫一邊攙扶著搖搖欲墜的公孫續,一邊跪在地上,“主公,袁譚詭計多端,陰謀百出,其算無遺策,所用手段盡皆出乎吾等預料……。”


    “主公!少將軍已經盡力了!若論罪時,末將也是罪不容誅,願與少將軍同死!”


    眾將全部走了出來,“少將軍已經盡力了,請主公息怒。”


    子彈從前麵打進去的,會得到嘉獎。子彈從後麵打進去,要先接受審查。


    公孫續這一身的傷痕,已經證明了許多東西。若是不然,眾將也不會求情。


    虎毒尚不食子。


    公孫瓚豈能不知他的兒子已經盡力了,也是迫不得已,才下令殺子。


    此刻有了台階,也就順勢改了口,“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先下去治傷吧。”


    “父親大人,您一定要小心袁譚,此人和以往的敵人不同……。”公孫續堅持到了現在,這才昏死了過去。


    公孫瓚作為一個父親,此刻內心的仇恨和關切無法用言語表達。


    但強忍著才沒有走過去查看兒子的傷勢,也沒想到那個袁譚比石頭還硬,就是吃不下去。


    公孫續被帶走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說話。


    謀士關靖走了出來,“主上,還是暫且放過那袁譚,我軍隻需要把守住道路,他就無法逃跑……先殺袁紹報仇為上。”


    報仇!


    這話說到了公孫瓚心裏。他敢傷我兒子,我就殺他老子。


    於是他下令部將鄒丹領五千兵馬,擋道下寨,阻止袁譚脫逃。


    ……


    一個時辰後。


    天,終於亮了。


    最終之地。


    殺聲震天。


    在這裏,公孫瓚已經取得了絕對的優勢,殺死袁紹,隻是時間問題。


    公孫瓚冷視戰場,此一刻,敵人已經是待宰的羔羊。


    他不單單會殺掉袁紹,還會殺掉袁紹所有的兒子,殺掉袁家所有人的。


    親手埋葬大漢第一高門,並沒有讓他有什麽激動,因為心中充滿了仇恨。


    雖然公孫軍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全軍上下興致也不高,尤其是公孫瓚四周的本部兵馬。


    這來源於公孫瓚左側的一群異族人。


    這群人帶著貂尾的帽子,插著雄鷹的羽毛,拿著詭異的彎刀,騎著充滿野性的駿馬。


    這些異族人是幽州軍的仇人,手中沾滿了親人的血。


    於夫羅就在公孫瓚的旁邊駐馬,作為這一代的匈奴王,麵對如今大漢帝國的亂世,他深知這是匈奴人崛起的良機。


    袁家在這片天地擁有非同一般的號召力,消滅這樣有能力的諸侯,符合他的利益。


    因此,當公孫瓚的使者到來,他馬上答應了出兵的請求。


    此刻,眼睛裏帶著不屑道:“公孫將軍,能夠將袁紹包圍在這裏,全然是我匈奴勇士之功,你部眾的戰力,已經不比從前了。”


    “……。”公孫瓚。


    於夫羅淡淡道:“隨著袁紹的死,下一個就輪到劉虞那個老匹夫了。”


    劉虞是現在的幽州牧,是一個寬厚的長者,公孫瓚的頂頭上司。


    此人向來以寬仁的政策對待草原各族,和主張殺戮的公孫瓚矛盾極大,但也因此得到了草原大多數部落的尊敬。


    劉虞也是匈奴人一統草原的障礙。


    昔日,由於公孫瓚的存在,匈奴人還是不敢大舉進攻幽州的。


    但此刻公孫瓚已經出賣了靈魂,匈奴人當然要摘取屬於他們的真正果實。


    隨著日上三竿。


    最終之地的戰鬥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


    對於袁軍來說,是最後的絕唱。


    對於公孫軍和匈奴人來說,卻是凱歌的序幕。


    鮮血,已經將這座高地全部染成了紅色。


    袁家戰士的屍體,已經布滿了整個大地。同樣布滿大地,插滿屍體的還有匈奴人的利箭。


    袁家的防線,已經命如紙薄。


    若非顏良、文醜、張合三位武將悍不畏死的抵擋,恐怕現在袁紹父子三人已經引頸受戮。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袁紹反而不再去指揮戰鬥。


    “父親,我們該怎麽辦?”


    “父親!”


    無論袁尚和袁熙如何呐喊,袁紹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他遙望著東方初升的旭日,年少時的理想,動亂後的野心,即將隨著冰冷的血風逝去。


    大漢四百年來,無數的英雄隕落,但袁家從來屹立不倒,並逐漸站在了頂峰。


    今天,袁家即將倒下了,即將和曆代其他輝煌的家族一樣,謝幕在這片同樣的陽光之下。


    袁紹一生中也曾有過力挽狂瀾,但此刻的他充滿了對父母妻兒的負罪感,充滿了對列祖列宗的負罪感。


    袁熙袁尚兩兄弟承受不了等死的壓力,抱頭痛哭。


    士兵的倒下,血腥的戰場,此刻也無法撼動袁紹分毫。


    但兒子的哭聲,刺痛了他。他沒有怒罵這種貪生怕死的行為,他本應該保護他們,他本應該守護家族。


    他一一扶起來兩個兒子,此一刻,不在有恐懼,不在有懊悔,隻剩下慷慨赴死的從容。


    “不要哭,我們是袁家的子孫。在這最後一刻,拿起你們的刀劍,用我們的血,來守護我袁家最後的榮光。那麽,既是歸於九泉之下,與列祖列宗相見,他們也會欣慰的。”


    殘存的袁家兒郎,在顏良文醜張合的帶領下,返迴到了袁紹身邊。


    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到來。


    他們貪婪的目光看著遠處的日頭漸漸升起於大地,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沐浴在陽光下。


    他們忽然發現,在那巨大的紅彤彤的圓盤中,有一個金色的亮點不斷有節奏的跳動,不時散發出光芒的線。


    在這金色的亮點後麵,是無數的黑點。


    “神策軍!”


    “是神策軍!”


    敵人的驚唿聲響徹四方,也傳到了最終之地這裏。


    袁家的兒郎睜大了眼睛,朝陽前,來了一支軍隊,如離弦之箭般的迅猛。


    如騰龍吞噬雲霧,虎鯊撕扯巨鯨。


    敵人鋪滿大地的如山矩陣,仿佛被一斧劈開。


    金色的亮點越來越盛,逐漸形成一道身影。那散發著金光的線,便是他手中的金色大槍。


    這柄金色的大槍早已深入人心。


    有詩讚曰:亂世狼煙起,大道存於心,風雲布天下,四海誅群邪。


    是為‘道生風雲槍’!


    最終之地內外,無論是袁家的人,公孫家的人,匈奴人……。


    所有人的目光,凝滯在陽光下那璀璨的金色槍芒上。


    在袁家即將滅亡的一刻。


    他來了。


    威震天下的豪傑。


    袁家大公子袁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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