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弼這突如其來的一劍, 險些沒把皇後的魂魄都給嚇出來。

    直到從孟丞相公子頸項上飆射出來的血澆淋了她一頭一臉, 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究竟出了什麽事。

    “啊啊啊啊啊……”滿心恐懼的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刺耳至極的尖叫, 人也拚了命似的胡亂攥抱著一團衾被, 瑟瑟發抖地往床榻深處縮去。

    秦良弼最瞧不上的就是這種紅杏出牆的女人, 哪怕她貴為一國之後.依然讓他覺得滿心厭惡。

    隻是, 即便他再不待見她, 也不能當真把這份厭惡之情表達出來,因為對方歸根結底還是他所效忠陛下的正宮皇後。

    不過秦良弼相信這種情況很快就會得到解決,因為, 一個懷了奸夫孽種的女人,是沒有資格在坐在這皇後的寶座上的。

    而且,他那皇帝外甥雖然恢複神智的時間不長, 但是他的脾性秦良弼自問已經摸清楚了幾分, 對方絕對是一個眼睛裏摻不得半點沙子的性子,就皇後這樣的惡劣行徑, 他能否讓皇後活過今晚都難說。

    事實上, 一切確實如同秦良弼所估計的一樣。

    顧承銳在知曉了皇後居然背著他懷了孟丞相公子的孽種後, 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的對著虛空仿佛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讓她病逝吧, 朕不想再見到她坐在皇後的位置上, 她不配。”

    皇後病逝的消息並沒有在大夙朝造成很大的轟動,畢竟在這個時候, 大家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重病’瀕危的太後給吸引住了。

    太後這些年雖然被孟丞相蠱惑的有點糊塗,但是文武百官們對太後還是有著很強烈的好感的。

    要知道, 當年先帝意外中風, 如果不是太後硬頂著文武百官的猜疑,扛起了這大夙朝的萬裏江山,這大夙朝是否還存在,都是一個未知數。

    更別提,太後垂簾聽政這麽多年,卻半點都不戀棧權位,陛下一大婚,就毫不猶豫的主動還政於他。

    她的如此行徑,可謂是大大的打了一迴那些擔心她會牝雞司晨的官員們的臉。

    是以,在大家的心裏,還是盼望著以後能夠盡快好起來的。

    不過,俗話說得好,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即便太醫們絞盡腦汁,想方設法,都沒能將一心求死的太後再次從鬼門關裏拉迴來。

    不過,許是迴光返照亦或者其他的什麽原因,太後在將要薨逝的最後時刻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目光很快就鎖定在了顧承銳的身上。

    眼睛止不住就是一亮的顧承銳下意識朝著鳳榻所在的方向疾走了兩步,還沒等他猶豫著要不要叫上一聲母後,對方一聲充滿慈愛和深情的“恪兒”,已經讓他的整顆心都在彈指間蕩入穀底。

    顧承銳知道太後口中的恪兒是誰。

    盡管他並沒有見過他那位短命的兄長,但是對於他的種種傳聞,他可謂是知之甚詳。

    劉承恪性慧端方,寬宥仁慈,是大夙朝的文武官員和百姓們心目中早早認定的太子,也是他們未來甘願為之效死的君王。

    這些年,百官們沒少拿顧承銳,不,應該說是敬帝劉承銳和憫睿太子劉承恪作對比。

    從前的劉承銳隻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傻子,不論他再怎麽做,都不可能比得過他的兄長,不過現在的他不同了,劉承銳有信心讓百官們對他刮目相看。

    不過他也很清楚,就算他真的能夠折服這些官員們,也不代表,他能夠改變太後對他的看法,能夠讓太後像對憫睿太子一樣的對他好。

    劉承銳默默地看著即便在最後時刻依然念叨著長子的太後,心中莫名地就覺得自己還真不是一般的滑稽起來。

    他自嘲地閉了閉眼睛,一步一步地離開床頭,然後再無半點猶豫地拔腳離去。

    他卻沒有注意到在他轉頭離開的時候,已經處於彌留狀態的太後,用格外清醒的目光,深深的、歉疚的、又充滿著不舍地看了他最後一眼。

    象征著太後薨逝的,鍾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厚重古樸的鍾聲在整個紫禁城上空,在整個京城上空迴蕩著。

    太後離世以後,劉承銳在眾文武中充滿了然的目光中,在鎮遠大將軍的全力輔助下,快刀斬亂麻地清算了孟丞相一家。

    孟丞相被淩遲處死,孟丞相的家眷按照大理寺最終量刑後的結果,該斬的斬,該流的流,與孟丞相有著各種各樣瓜葛的親朋戚友們,隻要是腦袋上有小辮子讓劉承銳揪的,也被他清了個一幹二淨。

    期間,自然也包括明麵上站在劉承銳這邊,實際上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暗投了太後的禁衛統領——齊宏。

    在一番緊鑼密鼓的忙碌以後,劉承銳徹底掌握了大夙朝的權柄,從此成為了大夙朝至高無上的存在。

    早就盼著這一日的劉承銳隻能用躊躇滿誌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過好景不長,因為他很快就因為一個要命的事實而整個人都變得蔫嗒嗒了。

    陸拾遺對他的情緒一向敏感,在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以後,她很快關心的問起了原因。

    雖然沒有了過往的記憶,但是對陸拾遺一直都充滿著信任和依賴感的劉承銳在聽了對方充滿關心的詢問後,稍微躊躇了片刻,就把他的煩惱對著陸拾遺和盤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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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夢都沒想到自家傻小子是因為這個而傷腦筋的陸拾遺險些沒有當著劉承銳的麵噴笑出聲。

    她低低咳嗽一聲,在劉承銳近似控訴的眼神中,眉眼彎彎地湊近他,吻了口他因為沮喪而皺起來的眉頭。

    “其實這根本就算不了什麽,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完全可以教導你怎樣做一個合格的好皇帝。”陸拾遺她一本正經的看著劉承銳說道。

    “拾娘,你一個女兒家家的就別胡鬧了!還教我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好皇帝呢,我教你還差不多——雖然我自己也是個半吊子。”劉承銳一臉啼笑皆非地看著陸拾遺說道。

    陸拾遺笑而不語地把坐在禦案前,盯著一大堆奏折垂頭喪氣的劉承銳輕手輕腳地推到一邊,然後,在劉承銳的注視中,抽出一本奏折攤開在自己的麵前,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這奏折可不是瞅瞅、瞅瞅就知道怎麽批了!”

    劉承銳滿頭黑線地瞧著她這一煞有介事的舉動長籲短歎起來。

    “拾娘,你說我要不要把舅舅給請過來,讓他幫我出個主意,找個老師什麽的?可是我都做了這麽多年皇帝了,如果還把從前的帝師請迴來教我這個……你說那些骨子裏比狐狸還要精明的老臣們會不會察覺到我的不對勁?會不會把我前些年是個傻子,太後表麵還政於我,實際上卻利用我的名義繼續隱於幕後把持著朝政的事情說出來?”

    “哎呀,拾娘,你倒是說話呀!你這樣弄得我心裏七上八下的,你說我到底要不要把舅舅請過來好好商量一下這件事啊!”一到陸拾遺麵前就忍不住變話嘮的劉承銳見陸拾遺埋首於奏折中以後,就再也沒有理過他,不由得大為著急地在旁邊騷擾起她來。

    “我剛才不是和你說了嘛,這點小事壓根就算不了什麽,完全沒必要請舅舅出馬。”陸拾遺見不得劉承銳這如同火燒房子似的傻樣,一邊搖頭失笑,一邊在劉承銳目瞪口呆的注視中,一撩袖擺,替他批起了奏折。

    “這、這……這真的是拾娘你寫出來的嗎?”劉承銳指著奏折上切中肯綮、鞭辟入裏的朱批足足呆了半柱香時間,才顫巍巍地找迴了自己離家出走的聲音。

    “不是我寫的,還能是誰寫的,你不是一直都在旁邊看著嗎?”陸拾遺臉上表情很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重新翻開了一本新的奏章。

    半點都不覺得陸拾遺這是冒犯甚至是逾越的劉承銳眼睛直冒星星地看著她問道:“拾娘,你真的是太厲害了,你快告訴我,你、你怎麽會批奏折?還批得這麽好……就好像……就好像……你曾經也做過皇帝一樣?”

    “我確實做過皇帝啊,隻不過你都忘記了。”陸拾遺笑吟吟地在劉承銳充滿崇拜的目光中,一邊駕輕就熟地批閱著一本一本奏折,一邊慢條斯理地和劉承銳講起了上輩子的諸多往事。

    劉承銳聽的是滿心唏噓,“為什麽我總是記不住了!”他一臉懊惱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瓜,“要是我也能夠和你一樣,每一世每一世都記著你就好了!”

    我已經受夠了這種在你麵前總是像個小孩兒一樣被你牢牢保護著的感覺了。

    明明我才是你的男人不是嗎?

    明明我才是那個應該保護你的人不是嗎?

    想到這裏的劉承銳心裏真的是說不出的難受和慚愧。

    陸拾遺和顧承銳糾纏了這麽多世,一看他臉上這表情,如何不知道他這是又鑽了牛角尖。

    “你這沒事有事就瞎想的臭毛病恐怕一輩子都改不掉了!”她一臉沒好氣地揪住他的耳朵就是狠狠一擰,“連我這個每輩子追著你跑的人都沒有嫌棄你,你又有什麽資格嫌棄你自己?嗯?”

    劉承銳半點都不叫疼的由著陸拾遺揪他的耳朵,邊揪他邊用蚊子似的聲音,哼哼唧唧地說:“我會這樣,也是因為想要保護你啊,拾娘,你不知道我現在看到你有多心疼,又有多討厭總是把你忘掉的自己。”

    “你這話我可不愛聽啊,”到底舍不得用大力的陸拾遺揉了揉劉承銳的耳朵,臉上表情很是認真地看著他說道:“而且你又不是存心想要忘掉我的,”

    “就算不是存心的,我也覺得自己非常的對你不起。”劉承銳熟門熟路地把陸拾遺圈在他寬廣的懷抱裏,一顆大腦袋也直接蹭進了陸拾遺的頸窩裏。

    “既然覺得對我不起,那就好好的珍惜自己的小命,加倍努力的讓自己一天比一天強大起來,”陸拾遺滿臉溫柔地給他順毛,“你不用擔心我會跑到你追不上的地方去,夫君,我會一直在原地等著你的,等著你來到我身邊,等著你和我一起並肩前行。”

    劉承銳被陸拾遺哄得心花怒放。

    他用一種歡喜地不行的眼神看著,撒嬌似的對陸拾遺說道:“拾娘,自從我們重逢以來,我還是頭一迴聽到你叫我夫君,以後你都這麽叫我好不好,我喜歡聽你這麽叫!”

    看著這樣的劉承銳,陸拾遺真不忍心告訴他她以前一直都是這麽叫他的。

    為了避免他萎靡不振的直接水漫金山給她看,陸拾遺又滿臉鄭重其事的迭聲喚了劉承銳好幾句夫君!

    劉承銳被陸拾遺這麽喚得整個人都有些興奮的暈陶陶了。

    起初那些因為對奏折無從下手而生出的沮喪寥落感,也在短瞬間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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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陸拾遺半點都不藏私的教導下,本來就對帝王一道上天賦出眾的他很快就表現得十分優異了。

    這種優異不止被陸拾遺看在眼裏,也被滿朝的文武看在眼裏。

    自從親政以來,一直表現的四平八穩的皇帝突然改變了畫風,真的很難不讓大家感到詫異,不過想到太後從前的強勢霸道和皇上的唯唯諾諾,大家又有誌一同的表示能夠理解,直接把劉承銳這段時間的反常看做是常年壓抑,憋狠了以後的爆發。

    這樣的爆發,大家無疑是樂見其成的。

    畢竟做臣子的,誰不希望自己效忠的帝王能夠英明神武又值得信賴呢。

    等到顧承銳對政務上的事情如魚得水以後,他與陸拾遺的大婚事宜也提上了日程。

    大夙朝幅員遼闊,人口卻因為前朝戰亂頻頻的緣故頗為稀疏,因此,不論是寡婦再嫁也好,和離再嫁也罷,都不會在大夙朝受到歧視。

    再加上劉承銳不僅給陸拾遺戴了頂太後欽賜的高帽,還把秦良弼這個做舅舅的也搬了出來大力支持,結果不用說,自然讓他如願以償了。

    陸拾遺做了劉承銳的皇後沒多久,就懷上了身孕,太醫還有信誓旦旦的口吻說至少有八成以上是皇子!

    這一消息,讓朝中最後一些對劉承銳立陸拾遺為後而有所不滿的大臣們徹底偃旗息鼓起來。

    要知道,大婚親政這麽多年膝下都沒個一男半女的陛下早就成為絕大多數文武官員們的心病了,一天沒看到小皇子出生,就把一天坐立難安的百官們在知曉皇後懷孕,還有八層以上的可能生下皇子時,怎麽能不讓他們欣喜若狂?又怎麽能不讓他們喜極而泣?!

    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還敢在對陸拾遺這個正宮皇後不滿啊?

    又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陸拾遺又不是第一迴做皇後了,老早以前就做出了心得的她,很快就在這一崗位上混得風生水起。

    借著自己肚子裏的這個金娃娃,她沒少不動聲色的在百官們麵前刷好感度。

    漸漸地,大家也就真正喜歡上了這位能夠安撫得了陛下,又能夠讓陛下聽勸,還能夠給他們說好話,除了做慈善以外從不幹涉朝政的新皇後了。

    歲月如梭,轉眼就是六年過去。

    已經坐穩了皇後寶座的陸拾遺牽著自己兒子,也是大夙太子的手,跟著丈夫劉承銳一起走進了正陽殿。

    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已經能夠成功獨當一麵的坤寧宮女官碧青。

    大夙朝曆來有帝後設宴款待新科進士的宴會。

    曾經的讀書種子賀昌傑在整整努力了六年後,終於成功成為了這至高殿堂的一員。

    不過遺憾的是,如今的他已經泯然眾人,做了被大家戲稱為如夫人的同進士。

    因為劉承銳這些年一直都不遺餘力的在眾人們麵前顯擺他對皇後的看重與在意,有關皇後曾經的那段所謂姻緣已經徹底地從文武百官們的心目中抹去了。

    是以,大家即便是看到了賀昌傑,也不會把他和當朝皇後聯係在一起。

    不過,別人不把他們聯係在一起,不代表賀昌傑也不會。

    由於陸拾遺做了皇後,才會拚死拚活努力在科舉這個修羅場與人鬥得如火如荼的賀昌傑在看到凜然生威、風華絕代的皇後牽著小太子的手,亦步亦趨地跟著當今陛下從殿外步履從容走進來的時候,賀昌傑一邊順從地跟著其他人一起跪迎帝後與太子,山唿萬歲,一邊滿心複雜地默默屏息凝神,感受著一股如蘭似麝的香風從他身邊如同嫋嫋青煙一樣的飄走了。

    賀昌傑險些控製不住自己地想要去抓住那股香風,不過他拚命按捺住了自己的衝動,他知道,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的話,那麽菜市口距離他也不遠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她的身後跟著同樣容光煥發,宛若脫胎換骨一樣的碧青,賀昌傑幾乎不敢去認陸拾遺!

    不敢相信那位牽著太子的小手,與當今天子並肩而立的竟然會是他賀昌傑、居然會是他賀昌傑一個小小同進士的前妻!

    莫名覺得眼眶發澀喉頭發堵的賀昌傑在太監總管吳德英那尖銳卻又並不刺耳的平身中,緩緩站起了身,坐在了禮部官員早早安排給他的位置上。

    賀昌傑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同進士,他所坐的位置距離帝後和太子不是一般的遙遠,但是視力不錯的他極目遠眺,依然能夠看到陛下親自給她夾菜,太子親自抱著酒壺給她斟酒時的情景。

    賀昌傑一邊看,一邊無意識地也端起自己桌子上的酒,一杯一杯的往肚子裏悶。

    在賀昌傑旁邊坐著的,自然也是跟他一樣的同進士。

    眼見著賀昌傑這麽一杯一杯複一杯的往自己肚裏灌酒的他們都對此表示理解。

    畢竟,他們此刻的心也和他的一樣苦悶。

    “唉……要是我在努力攀上兩個名次,說不定就能夠離陛下和皇後娘娘還有太子殿下更近一點了。”

    有人這麽長籲短歎著。

    也有人要多八卦就有多八卦的說起了帝後情深的各種小故事。

    賀昌傑聽著聽著,眼眶止不住地就赤紅得更厲害了。

    等到瓊林宴結束,大家在禮部官員的安排下,魚貫退出正陽殿後,心神不守,滿腔難受的賀昌傑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許多悶酒大腦昏沉的緣故,居然一腳踏空,就這麽醉死在了距離正陽殿外不遠處的太液池裏。

    賀昌傑的身份對宮外的人而言,已經遺忘得差不多了,可是宮裏的人,特別是像碧青這樣的老人,是不可能忘記這個曾經在她家小姐的生命裏留下了深深烙印的前姑爺的。

    不止是碧青記得賀昌傑,劉承銳也同樣如此。

    雖然劉承銳總是在陸拾遺麵前擺出一副大度的、絕不會秋後算賬的模樣,實際上在背地裏,他卻對賀昌傑嫉恨的厲害。

    哪怕他知道賀昌傑與他的寶貝拾娘之間清白的就和剛出鍋的豆腐一樣,他也整個人都懊惱的不行。

    是以,在聽說賀昌傑醉死太液池的消息後,坐在陸拾遺身邊和她一起陪著兒子玩耍的劉承銳幾乎是當場黑沉了一張俊臉。

    直接在心裏陰謀論的懷疑賀昌傑是故意要醉死在太液池裏,希望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家的寶貝拾娘一輩子都惦記著他。

    陸拾遺每次見到這樣亂吃飛醋的劉承銳就想笑,知道他心裏到底是在膈應什麽的她讓碧青照顧好兒子,她自己則牽著劉承銳的手走出了坤寧宮,和他講起了他曾經變鸚鵡的故事。

    劉承銳雖然知道陸拾遺這麽說是想要安他的心,是想要告訴他,她與賀昌傑的那些過往都有著他的參與,但是他依然覺得滿心窘迫地慌。

    為了掩飾住這種尷尬,他幹脆倒打一耙的直說根本就沒有這麽一迴事,說他是人,是天子,怎麽可能會變成陸拾遺嘴裏的小鸚鵡。

    陸拾遺愛極了他這口是心非的模樣,她也不和他爭辯,就這麽一臉笑吟吟地看著她家的傻小子在她麵前強作鎮定地落荒而逃。

    不過,賀昌傑的死,倒是讓陸拾遺想起了與她有過一段不解之緣的賀明燕與賀昌煦姐弟。

    知道賀昌傑的死必然會對賀氏宗族造成巨大衝擊的陸拾遺親自替賀明燕做主,為她尋了個如意郎君——賀老爺夫婦為了讓這個女兒在長子未來的官途上發揮最大價值,即便賀明燕已經及笄,他們還一直把她強扣在家裏,不願意把她給許配出去——又幫著賀昌煦娶了個門當戶對又潑辣無比的俏佳人,還讓人給他謀了一份不錯的差事。

    才獲悉長兄的噩耗沒多久,又接連失去了父母——賀老爺夫婦本來就因為陸拾遺成為皇後的事情又驚又怕,如今又乍然聽說自己寄望多年的長子居然在派官前夕醉死太液池,如何能夠接受得了?一口氣提不上來,就這麽兩腿一蹬的雙雙歸了西天——的賀昌煦此刻正擋在姐姐賀明燕的前麵,如同才剛剛長齊了兩排乳牙的虎崽兒一樣,咆哮連連地要和眾多因為投資賀昌傑而損失慘重特地前來逼迫他們補償一二的族親拚命,就見到了陸拾遺派來的人,獲悉了陸拾遺為他們所做的種種布置。

    這幾天簡直可以說是嚐遍了酸甜苦辣和人情冷暖的賀明燕姐弟對於陸拾遺這位前大嫂為他們所做的這一切真可謂是感念莫名。

    隻是不論他們再怎麽感謝她,都沒辦法親自去給她道謝了。

    畢竟,她現在與他們已經有著雲泥之別,再也不是他們從前能夠日日夠得著、搭得了話的存在了。

    如今他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心裏替她祈福,祝願她以後能夠越過越好。

    陸拾遺在了斷了與賀家的最後一點恩怨後,就專心致誌的與劉承銳過起了恩恩愛愛的小日子。

    在兩人又將離開之際,劉承銳神奇無比的恢複了過往那些失去已久的記憶。

    心中說不出複雜和動容的他,定定看著躺在自己旁邊即使鶴發雞皮卻依然美得讓他怦然心動的夙世伴侶,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地執起她的手,在上麵烙下了一個輕輕地吻:“拾娘,我的心肝寶貝,我們下輩子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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