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五百年為角龍,角龍千年為應龍。他擅雨,曾助黃帝打敗蚩尤,後隱居南方,在大禹治水時,又曾協助大禹,再後來便常年遊走南方一帶,甚少出現。


    靈玉再次一歎:“對,就是與他有關。”


    風溟明顯感覺到,剛才還在掙紮的黑手,如今不動了,像是聽見了故人的名字,安靜了下來,就連氣息,都微微屏起,不再戾氣衝天。


    “當年黃帝與蚩尤大戰時,派應龍出戰,但蚩尤請來風伯、雨師應對,將應龍困在了風雨中。後來黃帝又命女魃前去,女魃體質奇特,可吸食天地雨水,對方陣法瞬間被破,應龍也得以救出。這本來並沒有什麽,可是經此一戰……兩人互生好感。然而兩人體質相生相克,根本不能再見麵。”


    風溟知曉前半段,但最後一句,卻根本沒有任何記載。


    想來也正常,這些事,天界史記是不會有記載的,天神的男女私情,是不可講的,更何況是記載在史記上。


    靈玉接著說道:“後來女魃思念應龍,於是去九霄尋他,恰逢應龍外出,被六界摒棄嫌惡的她以為應龍不願與她見麵,強行闖入要求個結果,可被九霄誤以為她已化魔,遂動手鉗製。但女魃法力高強,難以控製,後帝君們費了許多力氣,才將她捉住。”


    扇子小心問道:“再後來呢?”


    “再後來,帝君們怕她再作亂,又因那幾年她在人間隨意行走,造成人間大旱,所以帝君們將她封印在了雀城附近。但雀城有人,他們便為雀城的人設下靈力牆,保護他們不被女魃吸走體內血水,隻是帝君們到底低估了她,女魃所在的地方,方圓幾百裏,根本不會有水,哪怕封印得再好,也無法阻擋。”


    說到這裏,風溟和扇子才徹底了然,為何雀城底下封印了一個“怪物”,看似是對雀城的懲戒,但雀城裏的人,卻又有屏障護體。


    大概當年天界帝君也沒有想到,他們無法封印女魃,但又因為低估了她,所以將她封印在此後,就離開了,再不曾來過,更不知雀城百姓的大旱之苦。


    風溟低眉微微一想,問道:“所以當年天神押送她下界封印,讓雷公電母協助,是怕封印旱魃之時,瞬間吸食雀城凡人的血水?”


    “是。”


    風溟輕輕點頭,沉吟道:“這幾年不是雷公電母特意繞過雀城不下雨,而是因為雨水還在半空,就被女魃吸食蒸發了。”


    靈玉歎道:“對。”


    扇子不解道:“可是為什麽非得是雀城?”


    靈玉一笑,無奈又覺可悲,她仍在護著女魃的手,同為女子,心中憐憫悲憤:“因為當年這裏,就是女魃救走應龍的地方,應龍當年答應帝君們與她分開時,發誓此生不會再入這方圓千裏。”


    一直沉寂的女魃終於有所反應,聲音低而悲哀,含著巨大的痛楚。


    風溟說道:“所以帝君們是為了不讓應龍發覺她在這裏,怕他將她救走,因此選了這裏做封印之地?”


    “嗯。”靈玉說道,“我來人界時,曾路過這裏幾次,但並沒有發現被天神隱藏起來的雀城。直至有一日我恰好落地休息,才看見了這座荒城,但發現女魃的所在,也是最近的事。我的法力太低了,往來雀城幾百次,才發現她……”


    扇子笑道:“小姐姐很厲害,能每日這樣為雀城的百姓送糧食和水。”


    風溟並無誇讚,聽見每日,便想起一個需要細問的事:“那這兩日你去了哪裏?”


    “我去找應龍大人了,本該一日內就迴來,但被上仙召喚迴神界辦事,剛剛看見雀城有異樣,急忙下界,便看見你們跟她打了起來。”


    說完,靈玉又看向仍被風溟控製無法掙脫的女魃的手,她不敢再多求。六界盛會時,她遠遠見過他,是個麵冷的魔王,聽聞脾氣也不太好,她怕求多幾次,他就更不願意放開。


    就是不知道這小仙女妹妹,怎麽會跟這魔王在一起,而且看起來,似乎並不疏離,很是親昵。


    風溟見她一直看自己,想想就算女魃作亂,他一樣能將她捉住,便鬆了手。女魃得了自由,重新縮迴地下,那洞口有封印,灼燒著她的手,十分痛苦。聽他們提起應龍,更是痛苦,這一縮,就沒有再出現,像是這大河之下,什麽也沒有。


    扇子看看那幽深洞口,轉而問靈玉:“你說你去找了應龍大人,那找到了麽?”


    靈玉眸光黯淡,搖頭說道:“沒有。”頓了片刻她又道,“我地位低下,是見不到他的,可我想告訴他,女魃因他被困,或許帝君們會看在他的麵子上,將封印解除。”


    風溟淡聲說道:“女魃如今體質已經異變,對處處需要水的六界來說,有人的地方,哪裏都不是她的容身之地,除非是去本就幹旱的地方。但應龍掌五行、雨水,為人間不可或缺的神力,斷然不可能跟女魃離開。”


    靈玉不甘心道:“那難道她要一直被封印在這裏?雀城的百姓又該怎麽辦?她告訴我她每天都很渴,她每日強忍,不敢多吸食水分,因為她知道,一旦她飽餐一頓,就將吸幹千裏的水。而今她已經快要忍不住,再這麽下去,千裏之外的百姓都要受苦!”


    “這種事可以稟報給老大們。”扇子說道,“這是百姓之苦。”


    風溟看著這天真可愛的哭包,說道:“那女魃迎來的,將是滅頂之災。於九霄而言,女魃除了當年曾助黃帝得勝一事,就再無其他功績,她對人界帶來的災難,遠遠比她當年的功勳大。”


    扇子愣了愣,可細想,如果稟報給帝君們,他們可能真的會……直接殺了女魃。


    “可不能讓她一直在這裏,附近的百姓怎麽辦?”靈玉想救女魃,但也想救百姓,“她隻想見應龍大人一麵,了斷前緣,她答應過我,隻要見他一麵,無論結果如何,都會離開這裏,去那荒漠,再也不去有人的地方。”


    她說著,越發難受。她看著眼前二人,沒有要就此離去的意思,便試探問道:“魔尊大人,您可不可以幫忙,去找應龍大人,請他過來?”


    風溟嗤笑:“不能。”


    為什麽他要插手這種事,他是來……來做什麽的?風溟竟好好想了想才迴過神來——他是來找三長老的!


    怎麽就碰見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


    他立刻看向那跟自己嚴重八字不合的哭包。


    正覺感動又可憐的扇子悄悄抹了一滴眼淚,見那大魔王盯看自己,抖了抖身,嚇死人了!


    她避開他的眼神,對靈玉說道:“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見到應龍大人,但我去找吧。”


    風溟見他的指路人要跑,擰眉:“哭包!”


    扇子嚇了一跳:“幹嘛?”


    “不許亂走,不許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很快就迴來幫你找人,我不會食言的。”扇子說道,“你在這裏等我,大魔王。”


    不顧他要吃人的眼神,扇子趕緊跑了。她一走,風溟頓了頓,他看看那靈玉小仙女,又看看那飛走的哭包,帶著快要氣死的心,跟了上去。


    ☆、24.荒城(七)


    第二十四章


    風溟的速度比扇子快了幾乎兩倍, 哪怕扇子已經行了八百裏路,還是在瞬間追上了她。風溟抓住她的衣裳,直接將她拎停了。


    被懸空的扇子晃了晃手腳, 偏頭看他,說道:“我不會食言的, 大魔王。”


    風溟冷冷一笑:“你未必能找得到應龍,就算找到了,他也未必會跟你來。”


    “為什麽?告訴他女魃的事就好了呀。”扇子探手抓住他的衣裳, 借此定住在空中搖晃的身體,“你放我下來, 仰得脖子疼。”


    風溟將她放下, 想到她可能會跑, 又將她的辮子抓住,這才安心, 說道:“應龍是什麽?是當年助黃帝得勝的部將, 法力不低,為什麽女魃消失的三年, 他沒有出現?”


    扇子說道:“靈玉小姐姐不是說了麽,因為應龍大人答應過帝君們, 不會跟女魃再見了,而且那封印之地,是當年兩人定情的地方, 這就是帝君們將她封印在那裏的原因呀。”


    風溟挑眉問道:“我是說, 為什麽女魃消失了三年, 應龍卻什麽都不知道?”


    “沒人告訴他。”


    風溟輕笑:“真的關心一個人,不會沒有辦法,更何況是應龍。”


    扇子微愣,有些怔了:“你是說,應龍已經徹底放下女魃了?”


    “不然還能是什麽?”


    要想知道一個人的消息,尤其是對應龍那樣有法力有權勢的人來說,方法有千千萬,就算他要知道一隻螞蟻去了哪裏,也能打聽得出來。同為擁有無上權力的風溟清楚地知道這點,所以他敢這樣斷言。


    而且,就算應龍一直有在留意女魃的事,也知道了她的困境,但她已經被封印三年,他卻始終沒有出現,那就算扇子找到了他,他也絕不會來。


    當初不會來,如今也不會。


    女魃已經徹底被天地拋棄了,更被應龍拋棄了。


    “為什麽要放棄……”扇子看著大魔王,難以理解,“就算不是戀人了,至少她也曾救過他呀,至少也曾並肩作戰過,女魃被困,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出來救她的。”


    她問他也沒有用,風溟不喜插手這些事,更不喜插手男女之事。他不是很懂為什麽這哭包一臉困惑和沮喪,他說道:“你們九霄要保護凡人,女魃的體質卻隻會危害凡人,應龍當初助黃帝戰蚩尤、助大禹治河流,也是心中懷有大義,既然女魃會危害人間,他又怎麽可能跟她相守,所以寧可將一切都斷了,不聞不問。”


    “也就是說……他或許還是記掛她的,但是不能將這種記掛放在心上?”時時記著,卻不能相守,想必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所以刻意忘記,抹去她的蹤跡,以維係心中平和。


    “不知道。”風溟對他們的事不感興趣,也不想去深究應龍到底還喜不喜歡女魃,“應龍絕對不會去,這點毋庸置疑。”


    “可是我不懂,應龍既然可以唿風喚雨,那女魃跟他在一起,並不相克呀。”


    風溟忍不住問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在仙界的時候從來不看書?”


    扇子被他一盯,盯得心虛,默默偏轉了頭,吹了個清脆的口哨。


    “……”風溟一手蓋在她的腦袋頂上,將她扭正,讓她看著自己,問道,“當初蚩尤請的風伯、雨師能將應龍困在其中,是女魃出手將他們的雨水瞬間耗盡,才救出了深陷困境的應龍。既然連風伯雨師都不是女魃的對手,那被困的應龍,又如何有足夠的風雨供女魃吸食?”


    扇子麵露難過之色,歎道:“原來如此,難怪說他們相生相克。”


    哇這哭包,就不羞一下她不好好念六界史書的事,還感歎到別處去了。風溟鬆開了手,說道:“所以不必去找應龍了。”


    “不找應龍,就徹底沒有辦法了。”扇子默了默說道,“或許我跟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不念在兩人感情的份上,會念在恩情上去報恩。”


    “女魃被封印,或許已經算作是應龍還她的恩情了。”


    扇子吃驚道:“什麽意思?”


    “女魃大鬧九霄,又屢屢禍害了人間,一般情況下,這已經是邪祟所為,帝君們或許是看在了應龍的麵子上,才隻是將她封印,而沒有傷害她。”


    他越說,扇子就越覺得女魃的下場悲涼,她喃喃道:“這種體質,也不是她想要的呀……這種封印,真的不是傷害嗎?”


    “你悲憫她也沒有用。”風溟不明白她一個外人,為什麽要擔心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你不要忘了,這是你們帝君所為,你這是要違抗天命?”


    扇子立刻迴神:“當然不是。”


    果然骨子裏還是個慫包,硬氣不起來的。風溟一笑,又道:“而且你要想想,就算將女魃的封印除去,她也會危害百姓,天大地大,哪裏能經得起她那樣吸食水源,就算去了荒漠也會因為太渴而出來,你要讓凡人陷入大旱的絕境?”


    扇子皺眉問道:“難道六界之中,就沒有可以讓她安身的地方?就算是很厲害的法器也不行?我記得六界中,有不少這種法器,可以產生無窮無盡的水,那讓女魃住進那裏,不就好了?等吸夠了水再出來走走,挺好的,兩全其美。”


    “當然有這種法器,魔界有一件法器叫雨**,便是……”風溟驀地頓住,杵在原地。


    扇子緊張道:“大魔王你怎麽了?”


    風溟的臉越來越黑,越來越沉,字字道:“三長老偷走的法器,就是雨**。”他竟然現在才想起來,他到底是抓哭包來找三長老的還是哭包拐了他來救女魃的?!他轉而盯住扇子,說道,“你的錯。”


    “……”扇子無故被砸了一口大鍋,憋急了,磕巴說道,“我、我做錯什麽了,大魔王你不要仗著自己是大魔王,就可以欺負小仙女,我上頭也是有人的!”


    瞧著她憋紅的臉,風溟笑了一聲:“那色仙人非禮你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你上頭有人?”他又道,“而且就算是你們帝君來了,跟我也是平起平坐,我要抓你,他們也不會攔,還會將你捆好,送到魔界大門。”


    扇子抖了抖:“老大們才不會這麽做。”她迴神問道,“那三長老是跟女魃的事有關嗎?你之前說,有個小仙女跟他交情很好,難道那個小仙女就是靈玉?”


    風溟還沒說話,扇子“哎呀”了一聲,滿目懊惱,掐了他的袖子緊張道:“靈玉撒謊了。”


    風溟邊掰她的緊抓的手指邊問道:“撒謊?”


    “靈玉剛才說,她去找應龍,後來被召喚迴天庭當差,看見我們跟女魃打了起來,發現不對勁,便立刻下界了。”


    風溟問道:“有哪裏不對?”


    扇子使勁搖頭:“如果是正在天庭辦事的小仙女,是不可能下界的!”


    不知九霄規矩的風溟微微皺眉,問道:“什麽意思?”


    扇子著急道:“早在很多年前,頭兒們怕我們學織女姐姐七仙女姐姐三聖母跟凡人私奔,所以我們在神界辦事時,連南天門都出不去,所以她絕不可能中途下界,她撒謊了!”


    突然發現這個事實的扇子有些慌張,因為她不知道靈玉到底要做什麽。


    她愣了一愣:“你說,她此行是不是已經見過應龍了?應龍也如你所說,根本已經放棄了女魃?不願見她?可她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要支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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