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北海鎮的第一起兇殺案,趙新其實還是有些小興奮的,他也想扮一把偵探,最後一甩指頭大喊道:“真相隻有一個。”


    畢竟米花死神都看過幾百集了,不過就是這年齡差得實在有點大......


    要不就學學波洛,各種嫌疑人歡聚一堂,先逐一危言恐嚇一番,然後再跟大家娓娓道來兇手就是某某某?算了吧,萬一玩現了就丟死個人了。


    另一邊,米次郎現在也有些頭大;北海鎮雖然不禁止刑訊逼供,可關鍵是現在連嫌疑人都還沒有;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麽查了。


    陳繼山將目前調查的困境跟趙新匯報後,趙新想了想便出了一個招兒,不過他讓陳繼山保密,絕對不能說是他的主意,就說是陳繼山自己想到的。


    趙新多雞賊啊,先找個背鍋俠,萬一玩現了也不怕。


    於是到了案發後的第二天,陳繼山便建議米次郎對醫院內部的人群進行一次分類,然後再根據具體情況進行重點排查。米次郎一聽有道理啊,馬上就辦。


    目前富爾丹城醫院裏共有三種人:醫院的工作人員、病人家屬、各類傷員患者。在這三類人中,醫院的工作人員和管理人員絕大多數都是女人,而這些女人大部分都是從北海鎮調過來的,應該比較可靠。這樣一來,需要重點調查的就是那些留住在醫院內部的傷員患者和病人家屬。


    此時米次郎、陳繼山和齊兵衛組成了一個調查三人組。他們率先找到了案發當晚的守夜人,畢竟他們才是最了解醫院晚上巡查習慣的人,哪怕他們不是兇手應該也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


    當晚輪班的兩名守夜人分別負責醫院的前門和後門,事發當晚負責前部的那位守夜人一直和一個護士在一起呆著,每次在醫院內巡邏也都有警衛陪同,案發時他正待在前門的門房裏,這一點三人組已經找到當晚的警衛和其他護士確認過了。


    另一位守夜人則在案發時正和醫院的廚子在一起喝酒聊天,廚子也證明了這位守夜人的清白。令三人組感到失望的是,兩位守夜人都表示自己在巡查時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之後三人組便開始調查患者名單。目前在醫院裏住院的患者有三十多人,其中普通百姓是二十多人,部隊上的傷員是六個,除此之外還有幾個鄂倫春人和費雅喀人的病患。


    陳繼山按照趙新教的辦法,讓護士幫忙,將所有住院病人中手腳行動不便的人全部找出來,並列了一張清單;上麵包括腿部骨折的、剛做過手術的、昏迷不醒的。把這些人排除後,還剩下十五個傷勢不是非常重,不需要看護的病人。


    陳繼山這時候才對米次郎說,他覺得這十五個人應該有可能也有時間出來作案,然後再溜迴病房。他這一手頓時讓讓米次郎和齊兵衛刮目相看,心說此人做事真是有條不紊、心細如發。


    於是接下來三人組便開始對這十五個所在的病房進行調查,其中絕大多數病人都表示在案發當晚並沒有聽到什麽異常的動靜,他們也沒有在晚上外出。


    不過當陳繼山自己來到八號病房進行詢問時,卻出現了一個意外。


    “你說有人那天一夜都沒迴來?是誰?”陳繼山習慣性的一皺眉,沉聲問道。


    “是個鄂倫春人,叫果興阿。”


    “那他什麽時候迴來的?”


    “早上天剛蒙蒙亮就迴來了。”


    “那個果興阿得的什麽病?”


    “哦。他是右胳膊骨折,聽說是從馬上摔下來磕在石頭上了。”


    “唔,他有沒有跟你們說他那天夜裏幹什麽去了?”


    “沒說,我們跟他也不熟。”


    雖然是個小意外,不過陳繼山並沒覺得有什麽,那個果興阿一夜都沒在醫院,他覺得應該不會是兇手。


    三人組問了一圈都沒什麽結果,於是隻好迴到了警察所繼續開碰頭會。


    此時米次郎知覺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怎麽會碰上這麽一檔子事。他打算過些天請假迴趟北海鎮,聽說那邊來了兩個和尚,一定得去磕個頭拜拜。


    中午治安警們陸續迴來吃大鍋飯,齊兵衛在吃飯時聽同事說上午城南發生了一起失蹤案,失蹤者是一位孀居的寡婦。


    齊兵衛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寡婦啊,沒準有什麽風流事。於是他隨口問道:“誰報的案?”


    負責辦理失蹤案的治安警姓錢,是個河南來的小夥子。因為齊兵衛職務比他高,於是放下飯碗匯報道:“是她那個組的一個女的,按日子今天是要上門收做好的布鞋。結果那女人到了李寡婦家敲門半天沒人應,她怕李寡婦出事,就報告了居民組組長。”


    “人家就不會早上出門了?”


    小錢道:“李寡婦就一個小女兒,她男人前年工傷事故死了,平時都很少出門。”


    “哦?你仔細說說。”


    李寡婦所在的居民組組長聽說後,先是問了周圍幾家鄰居,都說有幾天沒看見那母女倆了。居民組長也不好破門進去,就派人報了警。


    小錢他們到了後,在街坊四鄰見證下破門進去,發現李寡婦母女都不在,家中淩亂不堪,到處都有翻動的痕跡;而且小錢在東屋靠近床頭的地方還發現了幾滴血跡,這讓小錢感覺事情大條了!


    經過詢問街坊四鄰,眾人表示就在前兩天晚上他們還看到一個手臂上打著繃帶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溜進了李寡婦的家裏。


    小錢他們判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李寡婦母女失蹤和這個男人應該有很大關係。可是他們問了一圈,就是沒一個認識那個打著繃帶的男人。


    “咣當!”齊兵衛手中的飯碗突然脫手掉在了地上,灑了一地的米粒。他突然站了起來,走到米次郎的辦公室內,向陳繼山問道:“陳大人,我記得你說那個果興阿胳膊骨折?”


    “對啊。”陳繼山點了點頭。


    “那人手臂上是不是纏著繃帶?!”


    “啊,這我倒忘了問了。”


    齊兵衛馬上跟米次郎說了小錢他們那邊的案子,米次郎眼下愁眉不展,一聽和醫院有關,立刻就來了精神,馬上命令齊兵衛去把那個果興阿帶迴來。有棗沒棗的先打一杆子試試唄。


    幾個人到了醫院,當看到果興阿時,齊兵衛和小錢一眼就注意到此人右臂打著的繃帶。


    麵對詢問,果興阿一開始還遮遮掩掩不肯承認,直到多名病友紛紛出言揭穿他,他才終於低下頭蔫巴巴地不說話了。那就別廢話了,帶迴去吧!


    果興阿進了審訊室死活不承認自己和李寡婦有關係,而且李寡婦周圍的鄰居經過辨認後也確定不了是不是他,隻說身形差不多;畢竟那天看見的時候是晚上,沒看清相貌。


    事到如此,那就隻有上手段了。


    北海鎮治安警是由片山勘兵衛帶頭組建,因此在審訊體係上也秉承了江戶時代官府的審訊辦法。一旦被確定為嫌疑人,下手極狠。沒辦法,這年月酷刑就是被認為是有效的。


    十幾鞭子抽下去,果興阿慘叫不已,但還是說自己是冤枉的。好吧,齊兵衛這時便啟動了第二道“洗練程序”。


    五根三角形的粗糙鬆木編成的跪板被抬到了果興阿麵前,此時連小錢臉上都露出不忍之色。


    千萬別以為這是要讓嫌疑人跪搓板。


    當果興阿被兩名治安警押著跪在上麵時,接著他大腿上就被壓了兩塊二十公斤重的石條。


    齊兵衛此時麵露獰笑,惡狠狠的說道:“怎麽樣?招不招?!不招就再壓一塊!”


    此時果興阿疼的渾身冒汗,當第三塊十公斤重的石條壓上去,果興阿甚至能聽到自己腿骨發出“咯吱咯吱”即將斷裂的聲音,肉體與精神上極度痛苦讓果興阿終於扛不住了。


    “我招......”


    一個小時後,當米次郎和陳繼山聽到齊兵衛的匯報時,頓時大驚失色。果興阿是滿清的探子!李寡婦母女已經被他給殺害了,屍首被他的兩個同夥扛到野地裏給埋了;而他那兩個同夥在事發第二天便朝著東寧的方向逃了。


    至於果興阿為什麽要殺害李寡婦母女,原因很簡單,子彈。


    果興阿去年就來了北海鎮,偽裝成邊民進入畜牧場打工。而李寡婦因為男人工傷去世,所以名下就分了五十畝地。她自己一個女人帶著個女兒根本無法照料,於是就由民政上派人料理,秋收後再跟她結算糧食。


    因為富爾丹城這邊拖拉機不夠用,所以去年秋收後,果興阿就被派了去幫著趕馬犁地。李寡婦雖然不用下地幹活,可人家來幫忙,自己總得往地頭上送水送飯表示感謝。


    北海鎮的政策是不鼓勵女人守寡,李寡婦也不是個安分的人,看到果興阿年輕力壯,一來二去兩人就好上了。時間久了,李寡婦也就知道了果興阿是朝廷的人,竟也沒有告發,反倒是做上了以後能當個官太太的美夢。


    開春過後,果興阿被調去了狩獵隊幫著管馬。此時寧古塔那邊傳來消息,讓他搞一些北海鎮連發火槍的銃子。果興阿趁著跟狩獵隊的人混熟了,便伺機偷了一個彈夾和幾發子彈。因為他住的是十幾個人的大通鋪宿舍,不好藏匿,便交到了李寡婦手裏。


    誰知剛過幾天,果興阿就從馬上摔下來住進了醫院。不過他自打進醫院後心裏就一直不踏實,萬一李寡婦把自己給舉報了,那可是殺頭的罪。於是就在那晚偷偷前往李寡婦家想要把東西要迴來,結果沒想到李寡婦那晚不知道抽什麽風,說什麽都不肯把東西給他,非要果興阿發誓以後會娶自己當正妻。


    這讓果興阿感到十分窩火,順手就從灶台上抄起一把菜刀將李寡婦殺了,接著一不做二不休,把西屋熟睡著的孩子也給掐死了。之後他就翻箱倒櫃把子彈給找了出來,然後叫來同夥把李寡婦母女扛到野外埋了。


    忙活了一夜的果興阿到了早上六點才迴了醫院,因為醫院早上開門後經常會有病人出來溜達,因此也沒有人注意到果興阿有什麽異常。


    陳繼山略一估摸時間,覺得沒準還能抓到人,於是立刻給趙新打電話匯報。趙新也驚了,這特麽還了得!他馬上下令陳繼山帶人追捕,盡量抓活的。


    李寡婦母女失蹤案破了,可之前醫院裏的殺人案是怎麽迴事?很明顯果興阿根本不具備作案時間。


    趙新此時愈發感到失態嚴重,他決定親自出馬。


    在趙新看來,從福爾摩斯到小胡子波洛,從鬆本清張到米花死神,小說電影電視劇動畫片咱全都看過,而且不止一遍。無論是從觀察力還是邏輯分析能力上講,自己怎麽說也比這些治安警要強吧!


    誰知就在當天夜裏,醫院裏又出事了!一個剛受傷住進醫院的狩獵隊員險些被人殺死。


    這位狩獵隊員是打獵時遇到熊了,結果被熊狠狠教育了一頓,後背被熊爪子抓了很長一道傷口,住院後隻能趴著睡覺。


    淩晨兩點的時候,同屋的病友聽到他大喊了一聲“什麽人!”


    也正是這聲大叫驚動了值班的小護士,由於前幾天醫院裏剛發生了一起謀殺案,眾人的神經都格外緊張。值班護士拿著手電快速跑進了傷者所在的五號病,剛進門就看到一個黑影從窗戶跳了出去,在茫茫夜色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護士被嚇得發出了一聲尖叫,把附近所有的人都給驚動了。大家紛紛跑進五號病房點上燈一看,卻隻見一把匕首正插在那狩獵隊員的後背,鮮血正滾滾湧出。經過一番搶救,那名狩獵隊員終於保住了一條性命。


    這下可把趙新氣壞了,他在案發一小時後馬上就帶著人就去了醫院。


    到了現場,趙新命令所有人都遠離案發現場,不許隨便走動。同時命令調來的那個連長,把醫院裏所有人都給看起來。


    他先是跟護士要了一副橡膠手套,又找了兩個鞋套穿上,這才拿著一個大號手電進入五號病房仔細勘查。


    甭管能不能查到什麽,保護案發現場趙新還是明白的。


    經過一番檢查,趙新判斷兇手這一次應該還是從走廊入侵病房的。此人應該是埋伏在附近,等到巡夜的護士離開才趁機溜進了病房。可兇手沒想到他這次的目標因為後背受傷趴著睡不實,所以就聽到了動靜,大聲喊叫下招來了值班護士。


    兇手在慌亂之下難以從原路返迴,因此隻能被迫選擇跳窗,甚至連行兇使用的兇器都沒來得及迴收。事後搶救的人估計正是因為傷者大叫了一聲,兇手被嚇了一跳,下手不準,傷口堪堪擦著心髒而過。


    接著就是檢查兇器,兇手所用的是一把匕首,長35.8厘米,刃長25厘米,柄長11.5厘米,鋼刃,前銳後曲,卷首形刀柄。這是一把典型的清代風格兵器。


    到了早上,趙新命令米次郎帶人繼續看守現場,不許讓人隨便走動破壞。然後他就給北海鎮發了封電報,讓方化馬上帶著設備器材來富爾丹城,他決定提取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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