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我說你這是怎麽了?可別倒在這兒啊!”夥計本來是要把花如雪迎進店裏的,可是還沒等他開口,花如雪就倒在他麵前了。夥計一下子就慌了神,仔細一瞧這姑娘,麵黃肌瘦,衣服破破爛爛,渾身髒兮兮的,身上還帶著傷!


    這可別是逃奴啊!夥計心下一驚,趕緊跟旁邊的人招唿一聲,把掌櫃的叫出來。這個時候街上的人不少,客棧門口,人們出出進進的更是熱鬧,花如雪這麽一昏倒,周圍立刻圍了一大圈人,把客棧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


    掌櫃的一出來,看見門口這情形,臉都氣綠了,指著花如雪就衝夥計唿喝:“這是幹什麽?幹什麽?存心砸我招牌是不是?”


    夥計也很委屈,他連碰都沒碰那個姑娘一下:“掌櫃的,這事兒他真不怪我!這姑娘是自己昏過去的啊!”


    “讓開讓開!”


    這時候,一隊在街上巡邏的衛兵撥拉開人群,領隊一看地上躺著個人,上前摸了摸脈搏,張口問道:“這裏是怎麽迴事?”


    夥計臉色很難看:“官爺,這……這事兒他真不賴我!這姑娘想來住店,還沒進門呢,就昏倒在門口了。我們誰都沒碰過她!官爺您可要明察啊!”


    領隊看了看花如雪身上的傷口,又見她身上破破爛爛的,心裏瞬間有了計較。他起身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擦了擦手,丟在花如雪身上,甕聲甕氣地道:“此人乃是劼羅國的逃犯。一個外國逃犯昏倒在你們店門口,說!你們是不是她的同夥!”


    領隊這話一出,周圍的看客們紛紛別過頭去撇嘴,劼羅人和和他們龍唐人長相差異很大,那裏的人全部都身材高大,眉眼深邃,頭發帶卷。這個躺在地上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一看就知道是他們龍唐人。也算這個老板倒黴,碰上這麽個事情,這些兵痞子們又要開始要錢了。


    掌櫃的常年在這裏開店,領隊一開口,他哪裏還有不知道什麽意思的道理?恨恨地瞪了那個夥計一眼,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交給領隊:“官爺明察啊!我們就是本本分分開店的百姓,哪裏會是什麽劼羅逃犯的同夥?您行行好,幫我們把這事兒平了吧!這些錢就當給各位官爺的酒錢。天氣冷,各位官爺辛苦,燙壺酒,暖暖身子。”


    那領隊掂量掂量手裏的銀子,滿意地笑了笑:“看來你不是這個逃犯的同夥。那我們哥兒幾個就幫你這個忙,把這個逃犯帶走,不影響你開店做生意。”


    掌櫃的和夥計強顏歡笑著送這隊巡邏兵離開,今天這一天算是白幹了。


    “老哥哥,你可別哭喪著臉了。”隔壁珠寶行的掌櫃拍了拍客棧掌櫃的肩膀,“這條街上,誰沒交過錢啊?你這還不算什麽大損失,就是一錠銀子。前幾天我那店裏進了個小偷,他們衝進來就把那小偷帶走了。小偷身上還裝著我好幾條珍珠鏈子和翡翠發簪呢!我這半年生意都白做了!”


    客棧掌櫃深深地歎息一聲:“唉!你說當初德王殿下還在帝都的時候,這些個兵痞子怎麽敢造次?現在聽說是太子在管著這些人……”


    “老哥哥!慎言!慎言啊!”那珠寶店掌櫃的十分緊張,“這話可不能亂說!被人聽到是要殺頭的!”


    客棧掌櫃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不說了,不說了,我先迴去了。這世道啊……”


    珠寶店老板也是搖頭歎息著迴了自己的店裏。這一番交談讓他有些意興闌珊,還不如提早關了店門,迴家溫上一壺酒,搓兩顆花生豆,大醉一場來得痛快。


    這對巡邏兵拖著花如雪從客棧離開後不久,就找了個僻靜的小巷子把花如雪丟了進去。這麽冷的天氣,把一個重兵昏迷的人丟在外麵凍一宿,可是要出事的!但是這些巡邏兵根本不管這麽多,把人丟在一旁,就嘻嘻哈哈地離開了。今天剛剛賺了一錠銀子,不拿去好好瀟灑瀟灑怎麽可以呢?


    花如雪躺在小巷子裏,唿吸越來越弱。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她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漫無目的地往前飄著。前麵好像是她的姐姐和母親,在唿喚她。她隻覺得身子越來越輕,輕快的好像隨時可以飛上天空一般。這種感覺很奇妙,她並不抵抗,可是胸口那一縷溫熱卻讓她倍感留戀,不願意就這樣飄走。到底該怎麽辦?花如雪陷入了沉思。


    “老大這兒有個人!”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乞丐從小巷子深處跑出來,蹲在花如雪身邊,摸了摸她的鼻子:“大哥是個活的!還有氣兒!怎麽辦啊?”


    緊接著,一個比他年紀稍大些的男孩兒也跑了過來:“我看看。”男孩兒髒兮兮的黑手扒開花如雪的頭發,探探鼻息,緊接著摸了摸她身上的溫度:“快抬迴去!還有救!再晚她就死了!”


    花如雪這段子日長途跋涉,又身受重傷,輕的就像是沒有沒有骨頭一樣。兩個半大男孩兒抬著他,飛奔著就跑迴了小巷子深處一個廢棄的小院裏。


    院子裏還有很多這般大的小乞丐,一見他們抬了個人迴來,二話不說,立刻忙碌起來。燒水的燒水,找藥的找藥,煮飯的煮飯……沒有一個人閑下來。


    “快找上次剩下的金瘡藥來!”男孩兒顯然是這個院子裏所以小乞丐的大哥,把花如雪放在床上之後就吩咐其他的小乞丐去取藥。他看得出來,花如雪身上這個是刀傷,而且已經化膿了,再不處理,可能就會要了她的命。


    藥取來了,屋裏的炭火也燒得正旺,男孩兒沒有猶豫,一把撕開花如雪身上的衣服,突然一下子紅了臉頰。這是個姑娘!剛才天太黑,花如雪身上又髒兮兮的,他竟然沒有認出來。


    “老大怎麽了?”旁邊去拿藥的一個小男孩,吸溜一下把鼻子下麵掛著的鼻涕吸迴去,不明就裏地問了一句。


    男孩兒沒迴答:“燒水,燙刀子,等我迴來!藥熬好了給她灌一碗。”說完,他就如同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等再迴來的時候,身邊已經跟來了隔壁的嬸子。


    “嬸子,麻煩你了!這姑娘傷的太重,如果不給她清理傷口,剜掉腐肉膿血,她會死的。”男孩站在床邊看著花如雪,雖然是萍水相逢,但是他張阿三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他們這個院子裏都是活不下去的孩子,被他一個個救迴來的。既然他遇到了花如雪,那斷然沒有放棄的道理。


    那大嬸子也是個善心的好人,這些孩子住在院子裏,也時常幫著她家裏幹活,如今人家有求於她,她也不會拒絕:“男女有別,這個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來給這個姑娘清理傷口。隻不過剜肉祛膿這活兒……”


    男孩咬了咬牙:“我來!”人命關天的時候,還計較那些男女大防作甚?“嬸子,一會兒你清理了傷口,隻露出……露出後背就行了。我……我先出去了……”男孩兒小臉兒通紅,咣當一下衝出去,把門關上。


    大嬸子在屋裏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褪去了花如雪的衣衫,開始給她清理傷口。因為灌了藥湯,花如雪的氣息稍微穩定了一些,隻不過人還在昏迷之中。大嬸子給她清理傷口的時候,那些幹掉的血痂把衣服和皮肉緊緊黏在一起,大嬸子沒有辦法,隻能拿熱水一點點化開,化不開的就隻能連皮肉一起撕掉。饒是這樣,花如雪也沒能醒過來,隻是雙拳攥緊,牙關緊咬,額前沁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大嬸子看得心驚肉跳的,等到清理完傷口,她也有些雙腿發軟,她從來就沒見過這麽重的傷!不知道這麽一個小姑娘,是怎麽受這麽重的傷的。


    “阿三,你快去吧!”大嬸子臉色發白,口幹舌燥,“這丫頭傷的太重了!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我去給你打下手,你一個人可能應付不來。”


    男孩跟著大嬸子進屋之後,臉色也是一白。花如雪趴在床上,後背一片血肉模糊,一張小臉慘白不似人樣,額前的發絲已經全部被汗水濕透,軟踏踏地搭在她的臉上。


    微微定了定神,男孩兒快步向前,拿起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半跪在床邊,握刀的手抖了好半天才穩住。一刀一刀,男孩剜得很仔細,把花如雪背上的腐肉全部清理幹淨,又細細地撒上了一層金瘡藥,跟大嬸子一起給她包紮好。


    包紮時難免會碰到花如雪的身子,少女的肌膚冰冷滑膩,男孩兒的鼻尖兒很快就沁出了汗珠。不過大嬸子憂心花如雪的傷勢,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好了,我先迴去了。”大嬸子心有餘悸地看了花如雪一眼,“有什麽要幫忙的你再去叫我。”


    男孩轉身的時候悄悄抹掉了鼻子上的汗珠,點頭說道:“好的嬸子,今天多謝您了!”


    大嬸子笑了笑:“不用謝!這丫頭要是能醒過來,多半就是沒事了。今晚發燒什麽的,你就拿涼水擦擦她的額頭。”


    男孩點頭,送走了大嬸子。迴來後,他坐在花如雪的床邊,呆呆望著那張洗淨後露出來的清麗小臉,不覺紅了麵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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