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在公司門口攔車。主要是殷潔和羽華在攔,我則坐在一旁的花壇上補眠。迷糊間,好像聽到了殷潔驚喜的聲音:“林副總,你也去上海啊!”

    他怎麽會在這裏?

    我一驚,立刻抬起頭來,然而已經晚了。

    我已經聽到了林嶼森那為人稱道的和悅嗓音,“嗯,我可以帶你們過去。”

    我連忙跟殷潔使眼色讓她拒絕,殷潔當沒看見就算了,居然還拉起我,把我推向了副駕駛座,“謝謝林副總!曦光你坐前麵吧!”

    她大聲說了一句,然後低聲快速地交待我:“好機會啊,你好好跟林副總打打關係啦,畢竟現在不是上班,大家比較放鬆。”

    她拉著羽華速度飛快地鑽進後座,不容我拒絕,“砰”地一聲關上了後座的門。

    我隻好坐在前麵。

    狹小的空間裏,身旁的人存在感強大得讓人無法忽視,我真搞不懂他怎麽會願意做司機。鬆手刹的時候,他的手差點碰到我的衣服,我默默地扯過衣服,往邊上移了移。

    他的手頓了下,麵無表情地踩下了油門。

    汽車平穩地行駛著,殷潔伸手使勁掐了下我的胳膊,示意我說話,我再度往邊上縮了下,不理她。

    林嶼森瞥了我們一眼。

    殷潔連忙縮迴手,嗬嗬地假笑了兩聲。

    林嶼森淡淡地問:“你們去哪?”

    “我們要先去靜安寺啦,羽華最愛求神拜佛了,說是靜安寺求財很靈驗的……我想去外灘玩玩,雖然都說是外地人才去的,不過我不就是外地人嘛哈哈~~”

    有殷潔在,氣氛總是不會平淡的。林嶼森問了一句,殷潔嘰嘰喳喳地說了一大堆。

    困意再度襲來,我用手掩住嘴,悄悄地打了個哈欠……

    嘰嘰呱呱嘰嘰呱呱……

    在殷潔有節奏的聒噪中,我撐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再度睡著了,隱約聽到殷潔在說:“嗬嗬,曦光最近很累的……聽說盤點還要爬上爬下坐升降機什麽的,曦光還摔了一跤呢,手上和腿上皮都破了,還被零件砸到了頭……”

    等我被羽華搖醒,靜安寺已經到了。殷潔和羽華一起向林嶼森道謝,我一言不發地下了車。

    站在車邊,一不小心對上他的視線,我轉頭挪開,看眼前金碧輝煌的廟宇。

    林嶼

    森開著車走了,羽華看著遠去的車,感動地說:“林副總真是好人,我還以為一進上海他會讓我們下車自己打車呢。”

    殷潔毒舌地說:“人家看曦光睡得像豬似的,不好意思趕我們下車吧!”說著又責備我,“多好的機會啊,又不是上班的時候,你就不會好好說幾句話緩和下關係啊。”

    我說:“我不用討好他。”

    殷潔氣惱地說:“你怎麽這麽強啊!”

    羽華連忙打圓場:“好了,別在廟門口吵架,我們進去了。”

    殷潔氣鼓鼓地說:“誰跟她吵架了。”

    我說:“是啊,誰吵架誰是豬。”

    殷潔捶了我兩下,忍不住又笑了。

    羽華推著我們一起進廟。殷潔看到門票居然要幾十,堅決不肯入內,我無可無不可地跟羽華進去了。

    不過跪在蒲團上,我卻犯了難。

    許願,許什麽好呢?

    合掌的一刹那,答案自然浮現了。我腦海中出現的不是爸媽,不是自己,不是那個人,而是——

    林嶼森……

    我合上掌,閉上眼睛,衷心地祈禱:讓林嶼森林副總加速度地消失吧,升職啊調迴總部啊什麽都行,被外星人抓走也無所謂啊,求他快消失……

    許願完畢,我覺得也算不虛此行,心情好了不少,羽華也一副明天就會發財的樣子,我們離開靜安寺,和殷潔一起去了外灘。那邊真沒什麽好玩的,隨便逛了逛,就到了吃飯的時間。

    不過吃飯這個事,我和殷潔卻有了分歧。

    殷潔一心想去城隍廟:“那邊也算上海一景嘛,吃和玩兩不耽誤!”

    我說:“我們過江吧。”

    “幹嘛去浦東啊,城隍廟更近啦,而且正好有小吃節呢,你想啊,滿街的好吃的,又不會貴!去城隍廟吧!”

    “哪裏沒有吃的,而且去那邊我請大餐。”

    殷潔頓時虎軀一震:“真的假的?你請大餐?”

    我點頭,強調:“大餐。”

    殷潔垂死掙紮:“可是我也想去小吃節。”

    “那裏帥哥很多的,而且都是精英哦。”

    殷潔頓時星星眼了,“真的嗎?”

    “當然,那邊是金融中心嘛,上海最有活力的地方,什麽證券公司,銀行啊……”我頓了頓,“……反正帥哥遍地走。”

    殷潔果斷一個字。“去!”

    我們打車過去的。

    自從我說了帥哥多,出租車一出過江隧道,殷潔就兩眼閃閃發光地盯著街上,看了一會,她突發奇想地轉過身,“盛遠總部好像就在這邊啊,你們說林副總會不會現在就在盛遠啊,那我們能不能搭他車迴去呢?”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對出租車司機說:“師傅,去盛遠大廈。”

    殷潔震驚地看著我。

    下了車,羽華拉拉我的袖子:“曦光,你……真的去找林副總啊?”

    “……什麽?”我迴過神來,“我們就在這附近吃飯吧。”

    附近的大樓裏有很多吃飯的地方,選了一家坐下,羽華有點擔心地問我:“這裏會不會有點貴啊?”

    “加了那麽多班都是加班工資,沒事的。”我翻著菜單,利索地點了一大桌子菜,殷潔一個勁地給我使眼色,我隻當沒看見,等服務員走了,她直接叫起來:“曦光,你瘋了啊,這麽多菜要六七百塊錢吧,而且肯定吃不掉啊。”

    “那就多吃一會。”

    我抬頭望向窗外,遠遠的,那個圓弧形的標誌,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這段飯足足吃了一個半小時,毫無意外地,大家都吃撐了,殷潔一邊讓服務員打包,一邊摸著肚子說:“我感覺我再也吃不下一粒飯了!”

    羽華問:“接下來我們去哪?”

    我說:“樓下有個咖啡館,下午茶很有名,我們去坐坐怎麽樣?”

    殷潔無語了,“我求你了,我們能換個地方麽,不要再吃了好吧。”

    “聽說那裏蛋糕很好吃的。”

    “不行,再好吃我都吃不下了。”

    “……我膝蓋痛走不動了。”

    “你怎麽這麽賴皮啊!”

    殷潔拉著羽華,淚流滿麵地跟我去喝下午茶了。

    雖然她嘴裏說著吃不下,但是漂亮的蛋糕一端上來,她立刻又生龍活虎了,比誰吃得都歡快。

    羽華無奈地提醒她:“你不是最近要減肥嗎,就算出來一趟難得,也不用這樣吧,前麵餓了幾天都白費了。”

    殷潔振振有詞地說:“就是因為前幾天吃太少了我才這樣。那種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美食在眼前卻不能吃的心情你們懂嗎?前麵克製住了不吃,但是接下來幾天就會越來越想吃,

    然後就克製不住了唄,越壓抑越難以克製啦!唉,索性一直看不見好吃的倒沒事了……你們這種沒減過肥的人不會懂的!”

    越壓抑越難以克製嗎?

    “這有什麽不懂。”我攪拌了下奶茶,望向窗外。

    “少來,你又不要減肥,你怎麽懂。”

    殷潔吃了幾塊小蛋糕後是真的吃不下了,和我一起往外麵看:“曦光,你看了半天了,有看見帥哥嗎?我怎麽一個都沒看見啊。”

    羽華弱弱地說:“前麵我就想問你們,今天周六吧……帥哥也不上班啊……”

    我怔住了,忽然覺得渾身都沒了力氣。

    對啊,今天是周六啊,不是周六的話,我怎麽有空來上海……周六的話,人家是不上班的啊……

    我真是加班加到腦殘了,竟然連這個都忘記。

    殷潔痛不欲生地說,“我們被曦光忽悠了!曦光你就承認吧,你就是吃貨,饞這邊的東西對吧。”

    “迴去吧。”呆了好久,我說。

    “嗯,時間也差不多了哦。”

    我們一起走出咖啡館,街道上行人如織。我再一次地抬頭,望著那棟大樓那一排排的窗戶,怔怔地停下了腳步。

    那麽多窗戶,他平時,會從哪扇窗戶往下望?

    “曦光?”

    “曦光?想什麽呢,走啦!”

    我在想什麽呢?

    我站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之上,每一分鍾都有很多人從我的身邊匆匆走過,迎麵而來,擦肩而過。我遇見了無數的陌生人,唯獨沒有他。

    我知道他每天都會經過這裏,我知道他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也許就在隔壁的街道,也許下一個時刻就會站在我現在站的地方。

    可是此時此刻,我遇不到。

    他也永遠不會知道,有個人曾在這裏,想象著與他相遇。

    殷潔拉了下我的袖子,“曦光?怎麽不走了,想什麽呢?”

    “嗯?沒想什麽,就是覺得……”我低聲說,“在上海相遇,實在太難了。”

    第二十節

    我在宿舍裏整整睡了一天。

    到了晚上反而睡不著了,輾轉了好久,索性爬起來玩了一晚上掌上遊戲。周一早上,我精神萎靡地上班去了。走在路上還想到,林嶼森看見我這副樣子,說不定又要冷嘲熱諷幾句,誰知道

    才走進辦公室,就聽到一個可怕的消息。

    “林副總好像出車禍了。”

    不是吧?我瞬間困意全消,想起我在廟裏許的願……難道……

    我一把抓住傳播消息的蔣婭,緊張地問:“他沒事吧?”

    蔣婭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語氣立刻酸了起來:“聶曦光,你這麽緊張幹什麽,倒看不出你這麽關心林副總啊?”

    說完她扭身就走了,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給我。

    還好很快就召開了部門會議,主持會議的是平時不太管實務的總經理張總。張總宣布了林副總車禍,萬幸問題不大,但也需要靜養數周的消息。

    “這個月林總的工作由我接手,但是最近廠區擴建的事情,有時候還是需要他看一看給出意見,所以需要一個人去林副總家裏接送文件,也不會太頻繁的去,一周一兩次吧,你們誰願意?”

    張總環視我們,我在其他人蠢蠢欲動的時候搶先站了起來:“張總,我去。”

    大家紛紛側目,我咳嗽了一下,解釋:“首先當然是因為擴建的事我一直在跟進,然後大家都知道,林副總對我印象很不好。”

    估計想到了平時的情況,部分同事的目光稍微和善了一點。

    我繼續陳述:“所以我想爭取這次機會,改善一下林副總對我的印象。”

    順便救贖一下我內心的罪惡感啊~~~關鍵是這個。

    我目光閃閃地看著張總,張總大概被我熱烈的目光閃到了,立刻就拍了板:“就你去。”

    於是隔天下午,我就抱著一疊文件奔去了林副總的家。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阿姨,她大概知道公司會有人來,極為客氣。

    “阿姨您好,請問是林嶼森先生的家嗎?”

    “是的是的,林先生公司的吧,他在書房等著呢,快請進。”

    我換了拖鞋,抱著文件跟著她走向林嶼森的書房。然而在書房門前,我卻怯場了,忽然產生了一種罪犯去見被害人的感覺。

    我拉住阿姨:“阿姨,林副總怎麽樣,有沒有事啊?醫生怎麽說?”

    “沒事沒事,問題不大的,就是有點引起舊傷複發啦!靜養就好,現在最好不要多走路嘍,也不好站太久。”

    都不能走路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許願這麽靈的,說消失就消失,還這麽慘烈……前幾天我對林嶼森還是滿心的惱

    怒,現在卻隻剩下了心虛。

    我踟躕地問阿姨:“……那我會不會不方便進去?要不你幫我把文件遞給副總?”

    阿姨說:“哎,我去問問林先生啊,小姑娘你等等。”

    她正要敲門,就聽裏傳來林副總低沉的聲音,“誰在外麵?”

    “林先生,是你公司的員工啊,一個蠻靈的小姑娘,給你送文件來的,你看她方不方便進去啊,還是我拿給你撒。”

    書房裏靜了靜。

    “讓她進來。”

    我推開書房的門,第一眼,就急切地往林嶼森身上看去。

    他果然坐在椅子上。

    書房的落地窗前光線正好,他穿著淺灰色的毛衣,膝蓋上蓋著薄薄的毯子,正低頭看著手中的雜誌。

    雖然他從頭到腳看不出一絲狼狽和不妥,可是我卻怎麽看都覺得他是一副不良於行的樣子。

    “林副總。”我有些緊張地走到他跟前,把文件遞給他。

    他迎上我的目光。

    “是你?”

    我心虛地說:“嗯,其他人都沒空。”

    我總不能說我是來看看他被我詛咒的程度吧,隻好胡亂找了個這樣沒有說服力的理由。他看我的目光有著研判,我做賊心虛,趕緊低頭。

    他合上了手中的雜誌放在一邊,接過文件,吩咐在一旁的保姆:“陳阿姨,帶她到客廳坐坐。”

    這一坐就坐了一個多小時,我差點在沙發裏睡著了,後來不得不拿出手機來,玩遊戲提神……

    走之前我並沒有再見到林嶼森,阿姨把批示好的文件拿給了我,然後又給了我一張單子。

    “先生說讓你把這單子上的合同明天帶過來。”

    我愣了一下,不是說一周一兩次麽,怎麽明天還要來?低下頭看單子,上麵那行恣意而熟悉的行草,正是林嶼森的字跡。

    第二天下午,我又準時把文件送到了他手上,然後就準備去客廳等著。

    在客廳坐著實在很無聊,可是我悲劇地發現自己出來的匆忙,手機都掉辦公室了,遊戲都玩不了,於是走出書房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問了下:“副總,我可以看下客廳的雜誌嗎?”

    畢竟是別人的東西,我不好亂翻。

    他頭也不抬地說:“你看不懂。”

    呃?

    “都是國

    外的醫學期刊。”

    “哦,那我出去等。”我挺羞愧地準備溜走。

    “等等。”

    我看向他。

    “你就在這裏。”他表情淡漠地說,“我有些事情要隨時問你。”

    ……

    送個文件還帶臨時抽考的啊……我默默地在沙發上坐下,結果一個多小時過去,他就當我不存在似的,完全沒有問我任何問題,直到結束的時候他才開口:“明天下午陳阿姨有事迴上海,你自己開門。”

    他把陳阿姨叫進來:“把鑰匙給她。”

    “啊?”這什麽情況?

    “難道你要我開門?”

    “哦。”

    我有些遲鈍地從阿姨手中接過鑰匙,感覺十分之怪異,送送文件而已,我怎麽忽然就有他家的鑰匙了呢?

    走出門我才想起來,我居然明天還要來!就是說,連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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