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鵠已死,那道皇命便沒有了公諸於世的必要,夏侯錦實在不想在這樣一門忠烈的將軍名號之上,再添上一層汙名,當日修書一封送迴京都,直言冠鵠與冠岩兄弟二人為國捐軀,戰死沙場,邊城將士皆受鼓舞,奮勇退敵。


    奏報之後,婉轉著為冠鵠正名,也直言讓皇上勿再追究,以免寒了將士們的心。


    這封奏報,知道夏侯錦身死那一日,也沒有得到迴應。


    想來父子兩人中的嫌隙,從哪一份奏報開始,便埋下了。


    蕭梵雖然暫退,但是來勢洶洶有備而來的漠青大軍並不會就此放棄,夏侯錦與蕭梵這一場,可謂是宿命對決,終於在這戰場響起號角。


    戰事激烈,上官雁不願陳舟深陷其中,也怕自己難保他萬全,著人護送著,將他送迴了揚州。


    隻是這一別之後……兩人再也沒有了相見的機會。


    蕭梵與夏侯錦鏖戰,三戰三敗,連原本已經拿下的廣安城,不出一月,又被夏侯錦奪了迴來。


    漠青大軍被趕出邊關五十餘裏,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那時酣戰的大夏將士們誰也未曾料到,那年的隆冬,塞外的風吹動著熊熊的戰意,最終竟然會一路唿嘯卷席著,吹向了京都。


    洛暄童私通敵國細作,關押入獄。


    夏侯錦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做著攻迴廣安城的打算。


    第六百三十七章將在外


    那是年關前沒幾天,夤夜時分,仍舊掌了燈披了一身玄甲在賬內與上官雁等人指著沙盤仔細核對與討論三日後的攻城之戰最後的部署之時,夏侯錦從來不曾在軍營內現過身的暗衛零羽飄身進了營帳。


    眾人隻覺得布簾微微動了一動,剛烈的寒風便唿嘯著卷了進來,眼前一花,便看到夏侯錦身邊多了一個玄衣墨發麵無表情的人。


    營帳中的將軍紛紛緊張的拔刀,卻被夏侯錦按下,眾人這才知道,這人是夏侯錦自己的護衛。


    他入帳之時展露的那一身身法,讓人咂舌。夏侯錦身邊,竟然還跟著這樣一個來去無聲的高手。


    便像是一個身處暗處的影子,隻在最需要的時候,才會悄然從黑暗之中現身,夏侯錦與他們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他們也不曾發現零羽的存在。


    夏侯錦看到零羽出來時,麵上反而微微現出些微疑惑來,心中不解會是什麽事情能夠讓零羽等不及,直接在軍帳內現身。


    他身邊的暗衛隻有零羽一人,沒有幾個人知道零羽的存在,也是夏侯錦為自己能夠在皇家這潭太過黑暗的渾水之中確保自身無失留下得到後手,所以零羽向來都是隱在暗處的。


    平日裏如果有什麽緊要的情報,零羽也會選擇單獨向夏侯錦匯報,今日卻如此著急的直接衝入營帳,實在讓他有些驚訝。


    不過零羽並沒有讓他疑惑太久,等夏侯錦將帳中的人按下之後,一言不發的遞上了一封卷至極細塞到一個半指粗細的竹筒之內的密信。


    夏侯錦拆開了信來看,一目十行的掃了一眼,微蹙的眉便猛然鎖緊,麵上的神色也轉而變為震怒。


    無聲的怒壓從夏侯錦身上蔓延開來,周圍的幾人都不由得有些訝然。


    隻有上官雁大著膽子小心的問了一句:“王爺,怎麽了?”


    夏侯錦牙關緊咬,那信箋與竹筒被他死死攥緊在掌心,頃刻化為飛灰。


    “無事!”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怎麽也不像沒有事情的樣子,上官雁微微蹙了眉,還待再問,夏侯錦卻一拂袖道:“今夜先到這裏,眾位將軍也該都累了,明日再議吧。”


    幾人麵麵相覷,方才他們明明正說到緊要處,如何就明日再議了。


    萬啟良心性最為耿直,心中想著什麽,便直接問了出來,“三王爺,究竟出什麽事了,您和我們說啊,咱們大家夥兒幫你一起想辦法,別悶在心裏啊,這戰事眼看就要開始了,沒有什麽事情比這更為緊要的了……”


    他還待再說下去,上官雁卻一把拉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再說下去,萬啟良不明所以的撓了撓頭,不再言語。


    上官雁將人拉到身後,頂著夏侯錦因為萬啟良最後一句話明顯更低了的氣壓,挺直了腰板:“三王爺,今日確實有些乏了,我等先行下去休息了,王爺自己也多保重,聽說王爺領命出京之前大病初愈,還望不要累垮了自己的身體。”


    “多謝上官將軍掛礙。”


    這軍中多為朔安軍兵卒與將士,上官雁與夏侯錦在軍中的地位算得上平起平坐,上官雁更是沙場老將了,又本就是一軍主帥,所以行軍調度上,一般都是她和夏侯錦兩人共同商議決定。


    今夜的夏侯錦,卻直接以不容拒絕的語氣,斷然結束了這場會議,上官雁看著他在看到密信之後瞬間冷然下去的臉色,心中有些不安。因此臨出帳前,又折身衝著夏侯錦抱拳道:“王爺,廣安城的百姓……都是些普通百姓……”


    賀甲怕她在夏侯錦麵前又說出百姓與上位者是兩迴事的話來,想著這人雖然與想象中不同但是到底是皇家之子,忙拖著她走出了營帳。


    上官雁的話並沒有讓夏侯錦的神色有多少鬆動,但是當所有人都出去,隻餘下一個彷如影子一般無聲無息的零羽侍立在他身旁之後,夏侯錦才深深閉了閉眼眸,一直緊攥的手一鬆,一團粉末從他手中簌簌落下。


    那封密信,自是洛暄童與漠青的細作東門雲赫暗通被捉,被下獄的消息。


    在這個剛剛才出了冠鵠叛國事件的當口,洛暄童此次無異是往皇帝已經熊熊燃燒的怒火之上更狠狠的澆了一把,夏侯錦有些不敢去想,他的父皇到底會如何處置洛暄童。


    手掌無意識的鬆開又握緊,而後越握越緊,仿佛想要給自己一個心定下來的理由。良久,夏侯錦才招手將零羽喚至身邊,從腰帶之上解下一枚腰墜,晶瑩剔透的岫岩玉精雕而成的腰佩在燭火下閃著瑩潤的光澤,仔細辨認,便能夠看到,被技藝精湛的玉雕大師隱藏的雕刻在龍紋之內的一個“錦”字。


    夏侯錦斂眸瞧了一眼手中的東西,心中不禁自嘲,這代表著自己貴不可言的身份的東西平常隻會給自己帶來無盡煩惱,將自己拖入皇室爭鬥的深淵,如今卻竟然隻能靠它了。


    他將腰佩交到零羽手中,零羽一直沒有絲毫表情的臉上眉頭微不可查的輕輕攏了一下,遲疑了一會兒才接過這枚腰佩。


    這塊精雕而成的玉石腰佩是大夏皇室的信物,每一塊都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夏侯錦將這個交給他,想來是已經做好了選擇。


    “我修書一封,你親自帶著信函和這腰佩一起迴京城,將腰佩與信呈給陛下。”


    他如今不能選擇離開前線,若是不經調遣私自迴京,隻怕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任何助益。他迴京,便成了在他人屋簷下的家雀,處處受製於人,他若是不迴去,在這前線戰場,連皇上,也不敢輕易動他。


    皇帝親手交付的兵權,便是他的倚仗。


    而且,如今的局勢,他也退不得。這次的作戰計劃是他和上官雁一同擬定的,他為主導,上官雁為輔助,若是他直接走了,這次的攻城之戰可能失利不說,連已經守住的渭城,也未必能夠穩守。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輕鬆,畢竟最好的防守便是進攻,若是不能攻下廣安,便會給了蕭梵重新看向渭城的機會。


    他如今,若是再吃上一場敗仗,或是有其他的事情做得不夠精細,想來都足夠給牢獄之中的那個人帶來滅頂之災。


    隻有他做的足夠好,在軍中有足夠威望,才能夠震懾住朝堂之上的那些人。


    他已經見過了他們對待冠鵠之時那副落井下石的嘴臉,又怎麽敢拿洛暄童去冒險,不得不謹慎又小心的,用自己的實力為洛暄童於荊棘叢中開辟出一條生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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