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到這一點之後不禁在心中苦笑。


    嘴上說著讓落夏離開,可是卻連放手都做不到,自己當真是,太過自私。


    “洛風,”落夏無比鄭重的叫了一句,而後雙眸定然望著他,“你若是當真知我,以後再不要說著這種話了。”


    洛風垂眸,良久不語,而後輕輕執起她的手,輕輕印下一吻,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雖隻如此,卻已經足夠。


    身後“咣啷”一聲悶響,帶著水聲蕩漾,落夏慌忙收了自己的手,轉身看向身後,果然看見方才去打水的人已經迴轉。


    一瞬間隻覺得麵上猶如火燒。


    小風看著她的反應,心中有些怪異,卻駭然的發現自己竟然絲毫沒有任何排斥,冷靜平和得可怕。


    “小夏,我們這一路,先跟著他。”


    極輕的聲音,隻夠兩人剛好聽見,落夏默不作聲的微微點了點頭,素白修長的手放下車簾,所有的一切莫名情緒,都掩在了車簾之下。


    沐清渠正俯身從地上拾起那個脫落的水囊,落夏默立了一會兒之後迎了上去,接過了水囊,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反倒是沐清渠先開了口,“還騙我說不是那種關係,你們兩個呀,戒心這般重的嗎?”


    落夏眨了眨眼,沒有解釋,隻是低低道了一聲歉。


    沐清渠雙眸狡黠一轉,“光道歉可不行,說起來,你還需給我道謝。”


    落夏又頗為上道的道了聲謝,順帶格外乖巧的誇了沐清渠一番,能夠聽到她誇人,本來已經是件格外難得的事情。


    隻是沐清渠卻並沒有被吹捧的飄飄然,看著落夏狡黠一笑,“聽說公主博覽群書,胸有丘壑,是世所罕見的奇女子,那麽心中,應當也裝著不少故事吧?”


    哈?這和前麵兩句有什麽聯係嗎?


    “不如,公主與我講十個故事,我便權當謝禮與歉禮收下了。一日一個,不許駁迴。”


    落夏一臉不解的看著沐清渠,對於他提出的事情簡直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沐清渠不過太過無聊,又看她終日鬱鬱,便想著法子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


    落夏自是想也不想便要拒絕,可是車內的那個男子卻也在此時出了聲,“我也想聽。”


    在讓落夏不再鬱結於胸這件事情上,他與沐清渠格外投契。


    況且落夏那裏,確實藏著不少好故事才對。


    落夏有些無語的忘了一眼蒼天,心中憤然,卻還是乖乖的一邊準備著今日的吃食,一邊搜腸刮肚,將以前從說書先生那兒聽來的故事,與兩人說起。


    那一年,她七歲,他十四,她與他的相遇,完全改變了她的一生


    她仍記得第一眼看到他的樣子,砍伐殺戮,宛若地獄修羅,冷酷的眉眼,不近半分人情。很難讓人想到,他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劍尖狠狠刺入父親的胸口的那一刻,奄奄一息的男人隻是虛弱的叫著“茗兒…快…跑……”,然後頹然倒地,眼睛還緊緊盯著自己的方向,滿是心痛與擔憂,那,是最愛她的父親!


    “爹——”聲嘶力竭的大叫,卻已得不到任何迴應。冰冷的劍尖抵住咽喉,上官茗反而不哭不喊不求饒了,眼睫上沾著一粒晶瑩的淚珠,被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風一吹,跌入塵埃,粉身碎骨。


    她隻是憤恨的瞪著眼前的少年,淩厲的眼神仿佛要把他撕碎。


    少年卻忽然收了劍,冷冷的扛起她,出府門的那一瞬,往堆滿幹柴的上官府丟了一個火把,一切,瞬間化為灰燼。


    不知被他扛著走了多久,上官茗從最開始的又抓又咬慢慢變得安靜了,安靜得不似一個七歲的孩童。


    她隻是在數,她家一起有多少口人。


    一百三十一口,一百三十一口,隻剩下她一個。她生日的這天,卻成了府上所有人的忌日!


    “我會殺了你的!”上官茗趴在他肩頭,恨恨的說。他,未應。


    直到走到了一片遼闊的雪地,他才一把摔下她,冷冷的說,“隻要你能。”說完,轉身頭也不迴的離開,北風中,還迴蕩著他清冷的聲音“記住,我叫燕離”


    一轉眼,便十年。


    當北風再一次肆虐廬嵐城的時候,城中最大的酒樓——綺煙樓,卻依舊客似雲來。原因無他,隻因這綺煙樓新來的女琴師,不僅彈得一手好琴,姿色更是一絕。


    綺煙樓。


    琴瑟聲聲,曲韻悠悠。一襲雪色紗裙的女子端坐圓台之上,纖細的十指宛若蝶舞翩翩,遊離在琴弦之上,每一個飄出的音符都震得在座賓客心曠神怡。


    觥酬交錯,推杯換盞之間,一曲終了。


    女琴師抱琴起身,轉身欲走。“等、等等,落雪姑娘,怎麽這就走啊?不多坐會了?”酒桌上站起來的男子大腹便便,暗黃的錦服裹著他臃腫的身體,說話間,還不斷打著酒嗝。


    能來綺煙樓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貴,落雪自是明白,因此即使有些厭惡,也隻得強壓怒火,轉身對那男子莞爾一笑,“秦老爺難道忘了,落雪一日隻奏三曲,如今三曲了了,落雪要迴房了。”


    “什麽一日三曲,我說再坐會就坐會,我…我沒醉,清醒著呢,”如此說著,便打了一個酒嗝,“落雪姑娘,我不要你給老爺我彈曲,過來陪我喝一杯就是了,嘿,嘿嘿…”說著,秦愈更端著酒杯踉踉蹌蹌的走上圓台。


    秦愈是廬嵐城首富,聽說後麵還有顆大樹蔭著,所以即使有人不恥他這種行為,也沒人敢出來勸阻。


    落雪亦不氣惱,接過秦愈手中的酒杯,仰頭一口飲盡。“秦老爺,落雪要迴房了。”


    如果不是要找那個給了她終身夢魘的人,她根本不用更名改姓,棲身在這小小的酒樓。


    眼前這個男人,她隻要輕輕一撥琴弦,便可置他於死地。


    但,她卻要謝謝他,若不是他糾纏不休,非要拽著不斷灌她酒,又怎會惹來那個人替她強出頭。


    當他用竹筷打落秦愈手中酒杯的那一刻,她便認出了他——燕離,一晃十年,容顏未變,竟還是當初那般少年模樣,還是當初那般淡漠的神情,隻是多了幾分成熟,也不再似那般冷漠。她是否應該慶幸,他已不識她。


    “姑娘為何跟著我?”燕離轉身看著緊跟自己出了綺煙樓的落雪,劍眉微挑稍顯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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