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就隻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而一旁的陳元羅此時也已起身,長歎一聲,開口道:“葉護衛,若不是我遭那秦煜挾持,你也不至於重傷在他刀下,若說不對,皆因本府拖累了你。”


    陳元羅緊蹙眉頭,若有所思。最後雖斬了那秦煜,卻終究是累的這人又受了傷,更加讓秦煜之父,當朝太師秦吉記恨於心,以後他的日子又怎會好過?若不是自己,他還是那個仗劍江湖,意氣風發的,鮮衣怒馬,自由來去。憑著手中三尺青鋒,扶弱抑強,何等的快意。哪會像如今這般夾在朝廷與江湖之間,受盡冷言冷語。是他折了他的羽翼,將他禁錮在身邊。隻為了這頭上的一方青天,這人,多大委屈都自己忍著。


    他的隱忍,著實讓人心疼。


    “大人”,葉亦倉猛地抬頭,眉峰圍攏“大人切莫這麽說,護衛大人本就是屬下的職責,讓大人受驚是屬下失職,怎能說是大人拖累屬下。”


    一室沉寂。


    陳元羅和軒轅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勸他多愛惜自己?這話他們已經說過很多變了,可最後的結果呢?永遠是一樣,為了大人,為了案子,為了證人,有時甚至是為了犯人,他一次又一次將自己置於險境。他們也隻能無奈歎息,隻能在最後,看著他在床塌上痛苦卻又極力隱忍,一次次的無能為力。


    倐的,前院一陣刀劍相擊的叮當之聲傳來,葉亦倉凝神細聽,來人應該隻有一個,且功夫不弱,不過應不是刺客,否則早已應該聽見龐虎扯著他那大嗓門報信了。


    “大人,我去看看。”


    天已微微泛白,而一夜未眠的陳元羅三人此刻卻是一點睡意也無。


    就在昨夜,他們從闖入盧月府的殿前大將軍易慶口中得知了一個無比震撼的消息,蘭妃娘娘,當今太子的生母,就在昨日清晨,被人誣陷與易慶私通,皇上龍顏大怒,欲賜死蘭妃和太子,蘭妃讓其妹許苑蘿帶太子逃出宮牆,而蘭妃自己卻不願潛逃,坐實了這私通的罪名,最後三尺白綾,自縊在寢宮之中。


    蘭妃娘娘身旁隨侍的宮女太監無一幸免,全都成了刀下冤魂。而皇上並未因蘭妃已死而消怒,如今正下令大將軍雲誌四處搜捕許苑蘿和太子,誓要將兩人正法,以正皇家威嚴。因著家醜不可外揚,皇上不願大肆張揚,所以嚴命所有知情人不許透露半個字。


    而易慶在向幾人陳述完這些後,亦在盧月府禪房中撞柱而亡,以證清白。


    軒轅佑斂目沉思,細細琢磨了一番剛才葉亦倉告訴他的昨夜之行,複抬頭時,眼中已是一片肯定之色。“大人,在下認為,易慶所說應是實情。昨夜葉護衛跟蹤的那女子應當便是蘭妃之妹許苑蘿,許苑蘿是在蘭妃產下太子後才被接入宮中陪蘭妃的,入宮還不滿一月,因此葉護衛不認識也是常情。”


    陳元羅與葉亦倉同時暗自點了點頭,這也正是他們心中的想法。


    “嗯,先生所說正是我所想。”陳元羅略頓了頓,“那依先生之見,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


    “在下認為,如今既然皇上都已下令眾人禁提此事,恐怕明查會讓皇上更加憤慨,於盧月府或是已逃出宮的太子與許苑蘿,並無利處,所以在下覺得,需得暗訪才是,且,除了那攜太子出宮的許苑蘿之外,怕是再無人願說當初隱情了,所以,若想破案,需得得她相助。”


    話至此處,陳元羅和軒轅佑臉上都閃現一抹愧色。


    這件事事關江山命脈,皇室醜聞,他們又怎敢讓多餘的人知道?除了這傷重未愈的年輕人,又有誰能勝任?


    “葉護衛…”


    陳元羅終是不忍任命。但聰明如葉亦倉,又怎會猜不透他們心中所想,當即一揖道:“大人,此事屬下義不容辭。況且,屬下的傷已好了大半,不過是將那姑娘帶迴來,不要緊的。”


    “唉”陳元羅也是無可奈何,孰輕孰重,一目了然。“葉護衛,本府命你速去接迴太子和許苑蘿,不得讓他們有任何損失。”


    “屬下領命。”葉亦倉領命便要退出,軒轅佑忽然叫住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到他手中,細心叮嚀道:“敏姑娘攜著太子應該逃不了多遠,你無須太急著趕路,這瓶中是我這兩日配製的青露丸,每日記得服上一粒,在你萬不得已施葉功夫的時候對壓製你體中的毒素有很大的益處。”


    葉亦倉嘴角輕揚,心中滿滿全是感動,先生與大人待他有如子侄,這份情,他怕是一輩子也還不清。“先生……”


    “好了,早去早迴,這藥丸隻配製了五粒,五日之內,可需給我平安迴來。”


    “嗯。”


    盧月城外的官道上,一人一騎,揚塵飛馳,玄衣赤馬,可謂英姿颯颯。


    馬上的葉亦倉眉峰微微蹙起,昨日已見識了那姑娘的多疑,且如今皇上並未下旨盧月府查辦,雲誌卻有密旨在手,還需得避開雲誌,此行恐怕不會那麽順利。


    已經過了一夜,說不定雲誌已搜到昨夜的客棧處了。雖然先生囑咐過不用太急著趕路,可是心係案情和兩人安危的葉亦倉還是一路馬不停蹄,不到一個時辰便趕到了那女子昨夜進的客棧外。


    還未走近,葉亦倉便聽到客棧裏傳出一人的怒吼:“你這黃毛丫頭,不知好歹!竟敢讓你爺爺我向他道歉?活的不耐煩了吧你!”


    仔細聽來,葉亦倉不由得一驚,聽這聲音,此人分明便是那雲誌的副將——邢顯。


    他們果真已經找到這了。不過既然邢顯敢如此大叫,想來雲誌應該不在客棧之中,否則哪還有他發火的份。出城後他們應是分開進行搜捕了。不知道他們口中的黃毛丫頭是不是那姑娘。


    腦中思索未止,葉亦倉的動作也不曾停,他立刻將馬拴在樹林隱蔽處,一個利落的閃身,悄無聲息的隱身在客棧一側的窗欞之後。伸手戳破窗紙,葉亦倉偷眼朝裏瞧去,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邢顯肥壯的背影,他身旁還有四個手持鋼刀的士兵,此時五人正圍在櫃台前。如葉亦倉所料,雲誌不在。


    而在櫃台前,被他們幾個圍住的,竟然是一個十一二歲稚氣未脫的小姑娘,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此刻正怒瞪著眼前的幾人,小嘴微微撅著,傲然的抬著頭,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憤慨。一身傲氣渾然天成。再觀她的衣物,白色襦裙外罩一件黃色紗質短卦,雖然式樣簡單,卻是全京城也沒有幾人能用的起的布料,這丫頭,絕不是簡單人。


    她此時正從地上攙起一個人,卻是鼻青臉腫,顯然是挨了打,看模樣打扮應是這店中的夥計。


    隻見她聽了邢顯的話後,臉上非但沒有一絲懼色,反而更加倨傲的揚起一張小臉,輕哼了聲,道:“你無緣無故地打人家,還砸壞了這許多桌椅,難道不應該道歉嗎?”雖是稚嫩的童音,一字一句卻也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讓葉亦倉覺得她比那些瑟縮在一旁的看客和不敢做聲的呆在櫃台後的掌櫃都要正義的多。


    隻是再觀那挨了打的夥計,卻是一點也不領情,連忙掙開她的手,搖頭擺手的隊邢顯等人說道:“不…不敢,軍爺……軍爺打我是應該的……是……是小人不對…小人該打…小人該打…”說著,竟往自己臉上狠狠抽了一記,原本就瘀痕遍布的臉,此刻又腫了一分。


    “你!…”小丫頭氣結,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怒問道“他是人你就不是嗎?就算他是官,你也用不著這麽作賤自己吧!”清脆的童音此刻隱隱夾雜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那夥計隻是懦弱的低著頭,不敢答話


    “哼。”邢顯輕蔑的冷哼一聲,嘴角扯出一抹陰冷的笑,對那夥計冷冷的喝道:“今天暫時饒你狗命,給我滾一邊去!”


    夥計如獲大赦,忙不迭的點頭哈腰跑到後院去了。


    “你們幾個,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幾個士兵會意,紛紛踏前幾步,更加縮小了包圍的圈子。


    “你們想幹嘛?我警告你們啊,要是你們敢動我,下場絕對會很慘的。”清脆的聲音吐出的話雖不好聽,但語氣中卻絲毫沒有威脅之意,反倒更像是勸告。


    葉亦倉心中更是疑竇叢生,不知這小丫頭究竟是何來路。


    第五百六十七章見麵不識


    不過這些士兵顯然不會被一個小丫頭攝住,,其中一人早已沉不住氣,踏出一步,抬腳便向她踢來,小女孩躲閃不及,被踹中小腿,痛唿一聲,跌坐到了地上。後背也重重磕到了櫃台上。


    痛!


    這是她現在唯一的感覺,痛麻感隨著小腿和後背如螞蟻般襲遍全身。她長到十二歲,何時被人如此欺負過。


    秀氣的眉頭緊緊皺起,疼痛使得淚水在她眼眶打轉,可是,她不要在這些壞人麵前流淚,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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