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自己被強製脫離那個世界的時候,他流露出來的絕望、悲慟和無助,那雙眼裏唯獨沒有憎恨。


    那個時候,陳汝心突然有種不想就這樣離開的念頭,但由不得她,所以情急之下說出了那番話。也許潛意識裏覺得,她和邢也一定還會再見。


    在陳汝心走神的時候,突然感覺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微微偏頭,便對上林一審視的目光。


    陳汝心平靜地與其對視,其實誰也很難從她眼中看出什麽情緒。就算沒有帶墨鏡,她的眼睛構造本就和人類不一樣,沒有半點兒身為人類時的光澤,眼白部分被猩紅取代,隻剩下焦黑的瞳仁泛著無機質的冷光。


    林一收迴視線,剛剛有一瞬間,身後這個女喪屍給他一種奇怪的錯覺,她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一個會思考的女喪屍,這無疑讓他感到有些驚訝。


    不過這些暫時放一邊,眼下是該解決眼前這些人,他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手中白瓷杯,抬頭看向楊嚴清幾人,慢悠悠地說著:“既然她是你的女朋友,那天她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離你們青龍基地那麽遠的地方?”


    楊嚴清心底一驚,麵上卻看不出什麽,掃了一眼那個從一開始不說一句話的女人,楊嚴清掩去眼底的疑惑,鎮定迴道:“那天出現了一隻變異型喪屍,我們分開的時候走散了。”


    “難道不是你們把她拿去當分散變異型喪屍注意力的誘餌嗎?”林一和善地朝他笑著,“我改變主意了。”對上楊嚴清強忍著的不滿眼神,林一笑得越發溫和,一字一句:“一支也不換。”


    站在楊嚴清身後的一個彪形大漢終於沒忍住,走出,憤怒地指著陳汝心,氣衝衝道:“她不過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你就為了這種婊子和我們青龍基地對著幹?!”


    “嗯?”林一的鼻音很輕,卻讓人毛發皆豎,看向張郃的眼神卻溫和極了,“你叫什麽?”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張郃!”他本是四階雷係異能者,屬於攻擊性較強的異能。平日裏在青龍基地橫著走,隻有他給別人臉色看,這迴被楊嚴清這娘娘腔壓一頭不說,連這個叫林一的白麵書生也給自己找不痛快。“我艸……”張郃還想接機發泄自己的不滿,卻被同伴給拉住了。


    而此時的宋曉傑和周錦容皆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什麽叫上杆子找死,今兒算是見識到了。


    “我沒問一個死人的名字。”林一瞳眸深處的那抹暗色愈來愈深,他微笑著看向張郃,聲音緩慢而低沉:“我是讓你安靜點,吵得我頭疼。”


    “你tm說什麽——呃!!!”張郃突然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睜大,麵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倒在地上翻滾掙紮嚎叫,“呃啊啊啊啊——”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他脖子皮膚下好似有什麽在蠕動,然後破皮而出,那是花種發芽了。很快的,那些嫩芽吸收了異能者的能量迅速成長,枝條翠綠纏繞著他的全身,枝頭生出了幾朵鮮紅欲滴的花骨朵……


    “啊啊啊啊啊——救我!啊啊啊——”


    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那些花骨朵兒終於開花了,吸食了人血與人肉的花盛開後比碗口還大,散發著血腥的味道,那些花藤顏色變得極深,蒼翠的深綠色,還在蠕動著,好似活物般。


    青龍基地的幾人看得胃部一陣抽搐,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


    楊嚴清看著地上還在掙紮的張郃,低下聲開口道:“林醫生,還請手下留情……”


    “這個時候才開口給他求情,不覺得太虛偽了嗎?”林一抬眸看著他,語調悠長,醇厚的嗓音帶著一絲慵懶,“花種在他的心髒紮了根,怕是活不了了。”


    “……!”對上他的眼睛,楊嚴清後背一寒。他甚至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什麽時候下的手,也看不出這個男人的深淺,倘若中招的換成自己,活下來的幾率又是多少。


    這樣一想,楊嚴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其餘三人看向林一的眼神充滿忌憚和一絲隱隱的畏懼。


    地上的張郃已經沒有唿吸了,他的麵部因為疼痛而變得猙獰、扭曲,全身都爬滿了蒼翠的花藤,那些花還在生長,汲取屍體上最後的養分。張郃的屍體很快就變得幹癟,最後隻剩下皮包著骨架。


    紮根在屍體上的花藤好似吸足了能量,枝頭上的花開得妖嬈冶豔,好似風韻成熟的女人散發著誘人的馨香,令人沉溺成癮。


    這樣的場麵太過血腥兇殘,林一卻歡喜看到花的盛開。不過,眼下不是賞花的時候,於是他吩咐道:“錦容,把地上收拾幹淨。”


    “好的。”周錦容恭敬地應下,然後將張郃的屍體拖進不遠處的室內花盆,屍體是那些變異花種們最好的養料,不該浪費。


    周錦容托著張郃的屍體離開後,楊嚴清最先恢複冷靜,他站起身準備告辭,卻見林一朝他笑道:“坐下說話,我不喜歡仰視別人。”


    楊嚴清麵色僵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還是他身後的人壓了壓他的肩膀,讓他先坐下。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不管在哪兒都行得通。


    林一輕笑一聲,偏頭看了眼陳汝心,對這幾人道:“我隻是想要了解一下她的往事,她所認識的人。”


    “若是我所知道的,自然知無不言。”楊嚴清下巴線條緊繃,看得出十分忌憚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男人。


    “那就好。”林一滿意地眯眼笑了,“她是你什麽人?”


    “……”楊嚴清麵上掙紮了番,如實說道:“情人。”


    “她有什麽討厭的人嗎?”林一想到最初這個女人看到自己時的那個眼神還有臨死前的那句話,不知為何一直都十分在意,卻找不到什麽緣由。


    聞言,楊嚴清斟酌著迴道:“她除了自己,誰都討厭。”


    林一抬眸看著他,淺灰色的瞳孔泛著一層冷色,薄唇卻微微翹起:“我不喜歡別人敷衍我。”


    “在青龍基地並不難打聽出陳汝心這個人。”楊嚴清這會兒心底隱隱有些猜測,隻怕現在的陳汝心失憶了,想到這兒,他直視這個男人的眼睛,說道:“她驕縱自我,喜怒無常,刻薄惡毒,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


    林一左手食指微微曲起,又問;“那她曾經有什麽親人、或者朋友。”


    “朋友沒聽說過,有養父養母,但在末世之初就去世了。她真實父母不詳,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後來被養父母收養了。”


    “嗯。”林一眼睛望著別處,不知在想什麽,遂而問道:“那所孤兒院叫什麽名字?”


    “這……”楊嚴清麵露難色,“陳汝心從來不會說關於孤兒院的事,我也不清楚……而且末世之後,孤兒院隻怕也不存在了……”


    “這樣……”林一垂眸沉吟,然後抬眸看向楊嚴清,淡淡道:“最後是你想殺了她吧?”


    “是,呃不……是意外。”楊嚴清已經全身戒備,正想先下手為強的時候——


    “不用緊張。”林一淺灰色的瞳孔看著竟十分溫和無害,他麵帶微笑說著:“我的問題問完了,謝謝你。”


    仿佛剛才劍拔弩張的一觸即發瞬間消失,楊嚴清沉下氣:“……不必客氣。”


    “不如留下一起用晚餐?”林一微笑著詢問。


    “多謝,不必了。”楊嚴清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站起身,“既然交易無法達成,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慢走。”林一也不起身,對身後的宋曉傑道:“送客人離開。”


    當幾個人離開後,花園裏隻剩下林一和陳汝心。


    “你什麽也想不起來嗎?”林一眯眼看著陳汝心,“那一天,你可沒現在這麽乖巧。”


    “……”陳汝心看著他,搖了搖頭,她沒有原主的記憶。


    就在此時,還未走出蒼雲基地的楊嚴清幾人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五髒六腑都在抽痛,這種感覺……仿佛有什麽在掙紮從體內出來。


    變異花種!


    第30章


    想到張郃死前的模樣,幾人臉色頓時刷白,那個男人什麽時候下手的?!


    “林一!!”楊嚴清咬牙切齒,恨恨地看著站在五米開外的宋曉傑正笑得一臉吊兒郎當,厲聲喝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你們該死呀~”看著他們麵露痛苦之色,宋曉傑嬉皮笑臉道:“一問三不知,用女人開道才能保命的廢物不死留著過端午嗎?豈不是浪費末世僅剩不多的資源?”


    楊嚴清氣得一口血噴出,“你!啊啊啊——”


    淒厲的叫聲在蒼雲基地內響起,另外倆人皆痛苦地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廢話越來越多了。”


    聽到這個聲音,宋曉傑迴頭,卻見周錦容步履緩慢走了過來,不由抱怨道:“也太慢了,你屬烏龜的嗎?”


    周錦容不緊不慢地迴道:“這不剛好看到你在這兒威風嗎?”


    “我可是有認真地幹活兒!”宋曉傑一臉正經地強調。


    周錦容視線越過他,看著試圖發動異能的楊嚴清,淡淡道:“被林醫生看見,又該說你了。”


    倆人在這兒閑聊,你來我往,悠閑散漫極了,耳邊的哀嚎慘叫聲成了他們的背景樂。


    “嘿嘿~你可別不地道。”宋曉傑搓了搓手臂,看向周錦容道:“唉,每次看到林醫生殺人的時候,總感覺渾身發毛啊~”


    “嗯。”這點,周錦容也承認。


    整個基地沒有人知道林一的真實實力,隻知道這個人神秘莫測,實力更是可怖。每次林一離開基地都一個人,都會帶著活著的高階變異喪屍迴來,身上從不見受過半點傷,仿佛就隻是單純的出了個門,散個了步。然而那些高階的變異喪屍,就算是陸擎蒼也沒那麽輕鬆能夠將其殺死,更別說生擒。


    周錦容朝那幾人走去,這三個人的身體成了花種最好的土壤,當花種種在他們身體的那一刻,異能便被限製了,花種很快在心髒紮根,那時便迴天無術了。


    他修長的指間出現了幾條銀色的絲線,絲線很快被金係異能加強,那些絲線好似被賦予了生命般按著他的心意穿透了那幾人的眉心。看到他們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周錦容才收迴那些金屬絲線,他向來做事謹慎,自然不會讓對方有任何機會反殺。


    宋曉傑掃了他一眼,看著那些人眉心的小孔,咋舌:“我怎麽感覺你也挺可怕的?”


    “是嗎?”周錦容不鹹不淡地應了聲,拖起其中一具屍體往迴走,“把肥料帶上。”


    看了眼地上還剩兩具屍體,宋曉傑一臉鬱猝,還是一手一具托著走。


    >>>>>


    幾天後,歸來的陸擎蒼來不及將身上沾著血的衣服換掉,便直接闖入林一所在的小別墅。


    林一正在實驗室準備一些工具,聽聞陸擎蒼過來的時候,也不驚訝。他放下手中的東西,將白色的手套摘下丟到垃圾桶內,打開實驗室的大門,看到模樣有些狼狽的男人雙目冒火光地瞪著自己,慢悠悠地笑著問:“有事?”


    “能沒事嗎?”陸擎蒼五官線條淩厲、劍眉飛拔,此時如同一頭暴怒的雄獅,卻又不得不忍著一肚子火,對眼前這個男人道:“青龍基地那邊的人都炸了,我說你不給換物資就算了,幹嘛還殺了他們?你知道老子迴來的路上被幾波人追著捅嗎?!”


    “辛苦了。”林一拍了拍他的肩膀,發現他衣服上有血跡,頓時皺眉把手收迴來,“你去把這身髒衣服換了吧,礙眼。”


    陸擎蒼沒好氣地啐了一口:“到了喪屍遍地的世道就你還潔癖!”說是這麽說,陸擎蒼還是轉身熟門熟路地找到浴室,衝了個澡,拿了一套幹淨的大號訓練服換上。


    出來的時候,便看到林一正在給那女喪屍檢查身體,露了大半個後背,慘白沒有血色的皮膚上有一個比碗口還大的傷口,那是後心。這個女喪屍生前必然是被喪屍刺穿了心髒的部位而死。


    那女喪屍外貌和人類沒有半點區別,若不是那雙眼睛和過於蒼白泛青的膚色,根本看不出是一個喪屍。每個吃過人的喪屍身上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兒和煞氣,眼前這個身上氣息很幹淨,看得出沒有見過血。也正是因為這樣,基地內部的成員對於林一養隻喪屍當寵物沒什麽太大的反對聲音。


    察覺到陸擎蒼的到來,林一將一旁的白大褂披在她身上,然後放下手中的工具,摘下口罩,往旋轉椅上一坐,慢條斯理地開口:“什麽事說吧,我忙得很。”


    “敢情整個基地就我最閑。”陸擎蒼沒好氣道:“你殺的是那幾個人中有一個是青龍基地的副基地長,另外幾個也是基地內的精英,現在全被你拿來養花,你可真奢侈啊!”


    林一灰白的發垂在耳際,細碎的劉海下,那雙淺灰色的瞳孔一片涼意。卻見他頭微抬,朝陸擎蒼微微一笑,邪肆而殘忍:“他們敢碰我的東西,就該死。”


    陸擎蒼被他的氣勢一驚,竟下意識地做出了防禦的姿勢,等他壓下股不自然,看向站在一旁的陳汝心:“你認識這個女喪屍?”


    “不記得。”林一眼眸半眯,“但她知道我是誰。”


    “可她已經變成了喪屍,病毒侵蝕了腦部,恢複記憶隻怕……”不可能。


    最後三個字,陸擎蒼沒有說出口,迴想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對方就跟幽魂一樣漫無目的地走,仿佛在尋找什麽,那雙淺灰色的眼睛空洞而茫然。這讓他想起自己身患自閉症而離世的妹妹,所以不顧身邊之人的攔阻,將他帶迴了基地。也知道,這個人一直在尋找自己的記憶,也漸漸把自己當成蒼雲基地的一員。


    “我會有辦法的。”林一從不接受不可能論調,他一定會找迴自己的記憶,仿佛隻有這樣做,心中的那個空缺才會變得完整。


    “就算高級喪屍可以溝通,但智商還是停留在幼童的水平。這一年你為了尋找恢複記憶的辦法,甚至不惜把自己當小白鼠用,過去的記憶真的對你那麽重要嗎?”陸擎蒼知道這個人性子偏執,誰也無法動搖他的決定,但也想試試說服他,“你頭發和眼睛的顏色異於常人,你的身體什麽情況,你應該比我更明白。”


    林一眉眼彎起:“頭發和眼睛也許原本就是這個顏色?”他身體的器官確實衰竭地比普通人要快,這一點從他離開地下研究室之前就知道了。


    對於他的敷衍,陸擎蒼皺眉:“你死了,我和昔嶽可不會在清明節給你燒紙。”


    “嗬……”林一隻笑看著他,淺灰色的瞳仁泛著一層暖色,“那也得她願意嫁給你。”


    “哼,她遲早都是我的女人!”陸擎蒼見他這樣隨意岔開話題不願多談的模樣,別過頭不看他,隻道:“青龍基地那邊我會想辦法,你最近還是別離開基地了。”


    林一沒說話,卻見他站起身從一個櫃子裏拿出一個藥箱遞給陸擎蒼,說道:“用這個去青龍基地換些東西迴來,那些人可不是為楊嚴清的死而追殺你,是因為目的沒達到而狗急跳牆。上個月的西南之行,他們損失了近半成的精英小隊。”


    “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陸擎蒼吸了一口冷氣,“難道你從一開始就打算殺了青龍基地的那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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