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微波蕩漾的湖麵上,反射出片片璀璨,暈染了斑斕的夜色。我屏息凝神地躲在假山群中,隻見崔沐雲快步追隨在五月身後,兩人同時出現在我的視野裏。

    “五月,”崔沐雲氣喘籲籲地率先停下了腳步,對著五月的背影道,“莫要再走下去了,你我二人一路走了這麽久,你明知我輕功遠不如你,卻為何不停下來好好聽我說呢?”黑暗中我瞧不見他的神色,然而單從他的語氣中便可聽出幾分平日裏鮮有的焦急。我心中一個輕顫,仿佛缺了那麽一塊,雖然長久以來不曾對崔沐雲有過半分非分之想,然而習慣於他平日裏對我的關照與寵溺,一時間聽他如此與五月說話,不禁有些失落之感。難道這崔沐雲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五月?那他為何平日裏待五月隻是平平淡淡呢?

    五月聞言站定,卻依舊是背對著崔沐雲,一語不發。那修長的湖藍色身影在幽幽的夜色中愈發的清雅秀麗,微風拂起她輕盈的衣擺,又恰到好處地多了一分飄逸。

    “五月,你,你究竟要抗拒我到何時?”崔沐雲語氣中有壓抑許久的無奈,他幾步走上前,伸出雙手放在五月的肩上,欲將她整個人掰過來。

    五月猛地迴頭,雙眸迎著月光散發出冷戾的寒光,她隨意地一揚手,卻極有力道地將崔沐雲放在她肩上的雙手狠狠地打了下來。崔沐雲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氣,卻不敢妄自動手。

    果然,他果然一直是喜歡五月的。那我呢?我雖然隻是個姿色平庸的丫鬟,可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想要弱弱地問句:崔沐雲同學,那我算怎麽迴事?

    見五月依舊不理不睬,崔沐雲焦急道:“和我在一起,就那麽讓你不開心麽?”

    五月總算是正視了崔沐雲一眼,她輕笑一聲,與其平日裏對崔沐雲順從關懷的樣子截然不同,她挑了挑那秀麗的眉,慵懶地說:“承蒙九爺您的好意了,隻是九爺您不可能不知道,五月並非龍陽之輩,故而無法報答您的一片深情了。”

    打住!

    等等……等等……

    雖然我自那日牡丹閣一行之後一直在懷疑這個事情,然而今日親耳聽聞依舊是完完全全地被雷到了。

    首先,我發誓,方才五月的聲音……那聲音……百分之百是個男人的聲音……即便那依舊是十幾歲少年的聲音,卻是與女人的聲音有極大的區別,故而極易分辨。而且剛剛她,不,他口中的那句“五月並非龍陽之輩”不更加說明了他的真實性別麽?

    五月是個男的。

    五月是個男的。

    天呐五月這麽美型的絕代佳人居然是個男的?!老天你也太不給我們女人麵子了!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怪不得他個子這麽高,怪不得別人私底下說他不夠豐滿,怪不得他平日裏的聲音我聽著好生難受,怪不得我與他四目相對時竟然有心慌的感覺……

    誒,不對啊……五月是個男的可崔沐雲喜歡他……?!那,那崔沐雲豈不是……bl?

    瞬間,我頭上仿佛有無數色彩斑斕的煙花一起綻放,衝的我頭昏眼花,瞠目結舌,雙腿不由自主地戰栗,心中驚詫、震驚、好笑、傷感等等多種情緒縱橫交錯,密密麻麻,剪不斷理還亂,我真想大吼一聲——五月同學你就從了他吧!你倆在一起那簡直是強攻強受,絕對美型,絕對王道,耽美百分百……

    等等,我前世的腐女細胞似乎被再次激活,我貌似又在胡思亂想了……

    為了不錯過後續的對話,我顫抖著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方才鎮定幾分。

    淡定……淡定……我強忍著那幾欲爆發的情緒,睜著一雙懵懂的小眼睛,躲在橫七豎八的枝椏後頭,在座座假山的環簇下,垂涎三尺地望著不遠處這兩個完美的身影,心中暗叫:崔沐雲,加油,崔沐雲,加油,崔沐雲,加油……咳,你的幸福就在你手裏……

    然而崔沐雲似乎並不意外五月的答案,他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忽而又似想到了什麽,正欲抓住五月的手腕,卻猶豫一番終究是將那抬起的手放了下來,他一臉嚴肅地望著五月,冷聲道:“莫非,你瞧上了那個丫頭?!”

    那個丫頭?哪個丫頭?夢熙?碧草?洗衣房的美女小翠?抑或是……華池?!

    五月定定地望了崔沐雲片刻,頗為譏諷地輕笑一聲道:“你是在說笑不成?個中緣由我雖是未被告知,然而依老夫人的意思,那丫頭早已被定下來是要被許給你做偏房的吧?!”

    什,什麽?莫非崔沐雲口中的丫頭指的是我?!

    我囧……

    崔沐雲漠然地點了點頭:“這事我自然知曉,”而後他猛地轉身,目露兇光,“若不是老祖宗讓我對她嗬護關愛,我堂堂崔九少爺何必整日放著……放著自己喜歡的人不碰,對一個女人故作親昵,惺惺作態?!我按著老祖宗的意思整日巴巴地往那鳥不拉屎的別院跑,還得故意寵她、慣她,可那天生的病秧子動不動就是這疼那癢臥床不起,我還得一邊傳郎中一邊在一旁好心守著……嗬,那丫頭倒是主貴得很,還真以為我看上她了,滿心歡喜地想做咱崔府的九少奶奶了?老夫人給她那般承諾,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一想到我跟個女人有過肌膚之親我便全身難過得慌,恨不得跳進那綿延的運河裏亦不知可否洗得幹淨!”

    聞言,我那充滿快意的腐女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心頭恍若結了萬年的寒冰,刺痛不已。一陣冷風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知是不是那夜晚的露水打濕了我的睫毛,黏著在眼瞼上,難受得緊,我不停地眨眼,眨眼……崔沐雲,我可以容忍你對我不懷好意,可以容忍你愛的是男人,可以容忍你對我惺惺作態,可是,我不能容忍你用這般,這般惡毒的語言來汙蔑我……如果你還是個人,這半年來的朝夕相處,你好歹也留點口德,莫要再在我本就傷痕累累的心頭上再添一把刀,可好?

    強烈的羞恥感湧上心頭,原來我一直都被老夫人還有崔沐雲玩於股掌之中竟不自知,還傻嗬嗬地以為崔沐雲被我那,咳,我那高尚的道德與另類的才藝所打動,故而對我的態度有所逆轉。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如今被那毒烈的紫牡丹死死地困在崔府無法脫身,卻被拴在了一個對我極為反感的同性戀身上……想到我無比慘淡的毀滅派人生,洶湧的怒意衝擊著心房,我狠狠地咬著牙,生怕自己因為控製不住情緒而怒吼出來……

    “你竟然對她反感若此?”五月的聲音在蕭索的夜風中有著別樣的冰冷。

    崔沐雲不屑地冷笑一聲:“有過之而無不及。”

    “很好。”五月低沉的聲音中竟然有著淡不易覺的怒意。

    崔沐雲似是聽出了五月的弦外之音,他驀地轉過身,死死地盯著五月的眼睛,恨恨地說:“她究竟何德何能讓你對她如此上心?你……”崔沐雲情緒激動地抓住五月的肩膀,聲音顫抖地說,“那日她為了救馮陸川那個蠢蛋跑到你的琴座前,你竟為了扳迴音劍反攏琴弦,不惜將那音劍的威力施加到自己身上……你,你比誰都清楚……反攏的音劍威力與正常相比強之十倍,……否則,你也不會昏迷至今日……”

    五月一言不發地盯著崔沐雲那充滿憤怒與痛惜的雙眼,純淨的眸子中沒有絲毫波動。

    刹那間仿佛有重重一擊擊在我的心頭上,昏迷至今日……?那日我直直地擋在五月麵前亦不過昏迷一日而已,他竟然昏迷至今?!我這才醒悟過來,以五月那般深厚的內力竟落得當場吐血,可想而知那反攏的音劍殺傷力是何等的強勁……

    可五月比誰都清楚不是麽?難道他那麽做,隻是為了……減小對我的傷害?

    一股莫名的暖流流過心間,我望著五月那修長秀逸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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