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就不生氣,反正落蔣瓛手裏,他的下場可比老百姓慘得多,也算是為百姓出惡氣。


    “都是皮外傷,如今也沒大礙了,隻是……”


    顧晨想了又想,還是試探性地道:“陳寶船他雖然還算是有才華,可做起事來總是不太穩當。”


    “為人丟三落四的,臣以為,這個成都知府……”


    怕是不合適讓陳寶船來幹,否則鬼知道下迴還能不能活著。


    知府上麵有按察提刑司,還有巡撫衙門和布政使司。


    他們的手段,可比張子茂的手段要厲害得多。


    “嗯,有道理。”老朱點點頭,陳寶船丟三落四到這種地步,他確實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你覺得,他適合當什麽官兒?”


    現在,就是顧晨不說,他也不放心讓陳寶船幹。


    這段時間,顧晨在都察院,還有吏部兩邊一塊兒忙活著,老朱覺得,他幹得很不錯。


    什麽官員是什麽性子,擅長什麽,他總是能第一時間想清楚,然後做出最合理的安排。


    他覺得,甚好。


    顧晨:“……”


    他不知道怎麽說,陳寶船和自己關係好滿朝都知道,若是自己說,那算不算任人唯親。


    “說吧。”朱標知道他在想什麽,便出聲安撫道:“為朝廷舉薦賢良,本來就是官員們的職責。”


    “滿朝四品以上的官員,誰沒有舉薦過啊?”


    什麽任人唯親不唯親的,那都是官員落馬後的罪。


    沒事的時候,那就叫舉薦賢良,根本不會有事。


    “臣以為……”標兒都這麽說了,顧晨便也就開口了:“禮部,或者是翰林院,適合陳寶船。”


    翰林院官職低一些,卻不危險,編書混吃等吃、平平安安過一輩子,禮部也是差不多。


    除了科舉、官員舉薦等事容易收到賄賂誘惑。


    別的都沒什麽危險性,不好得罪也不容易被坑。


    “那就禮部儀製司郎中吧,掌諸禮文、宗封、貢舉、學校之事,這活計也不為難他。”


    雖然蠢些,但勝在他是個有良知,比那些貪官好,如今朝廷又正是缺人的時候,將就著用一用也好。


    “是。”


    顧晨心裏倒是怪滿意的,這樣一來陳寶船就能留在京城,有自己看著,也不會被人隨便害了去。


    哦,因為郭桓,還有提前彈劾過的一幹人等都不幹淨的原因,所以顧晨升到了正三品。


    左副都禦史,兼吏部侍郎,這兩個官職都是正三品。


    別以為這是老朱的愛,這隻是老板沒人用的壓迫之舉。


    欸,你還別不服,這俸祿還是拿一份兒,不是壓迫是什麽?


    韓宜可兼了禮部尚書,茹太素兼戶部、工部。


    還有唐鐸刑部兼這兵部,老臣們幾乎都領著兩三部的差事,每天都忙得腳沾不了地。


    可這些都不能阻止,顧晨最遲到了戌時就必須要下班迴家。


    別問,問就是身上有疾,累不得,再累就要死人了。


    “所以呢,顧兄你到底有什麽疾?”


    陳寶船滿臉關切地望著好兄弟,貌似真的信了這話似的。


    “你才有疾,你有腦疾!”


    顧晨沒忍住敲了敲他的腦袋,滿臉鄙夷地問道。


    “怎麽什麽都能忘,你咋不把吃飯喝水給忘記了呢?”


    這哪裏是什麽至交好友,他兒子都沒這麽粗心。


    想到這裏,顧晨又忍不住開始吧啦吧啦說教起來。


    院子裏。


    蘇婉盈聽著裏頭的動靜,滿臉心疼地拉著林氏道。


    “我的好姐姐,遇到這麽個……真是辛苦你了。”


    這種性子,平日裏得操不少心吧?


    “不辛苦。”林氏抱著睡著的閨女,柔聲迴答道:“隻要結局是好的,什麽辛苦都是值得的。”


    活在這世上,有人不苦麽,聽說陛下和太子殿下每日也忙到深夜,九五至尊,也不見得就鬆快。


    “娘,您抱妹妹抱累了,兒子抱妹妹迴屋裏睡吧?”


    陳海存怕母親辛苦,貼心伸手,把妹妹接了過來,又對蘇婉盈行了禮,這才抱著妹妹迴屋。


    “這孩子,真是貼心。”蘇婉盈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再想想自家的,隻能搖頭:“不像我家那個臭小子……”


    話音未落,顧修就拿著一支棍子,當銀槍似得背在手裏衝了進來,對天胡亂地舞了一通後道。


    “哈~”


    “娘,林姨,你們看看我,有沒有冠軍侯的風範?”


    他說的冠軍侯,當然是指霍去病。


    問罷以後,顧修還故意裝模作樣地吟詩一首道:“長安甲第高入雲,誰家居住霍將軍?”


    封狼居胥,漢家將軍皆所願也!


    蘇婉盈:“……你今兒晚上,要是再背不出整本千字文來,你手裏的這根破棍子,就是你爹爹手裏的刑具。”


    這一切,都要從上次進宮,這混小子和大他四歲的十七皇子,成了好友並得知霍去病的故事開始……


    從那以後,規規矩矩讀書成了奇跡,天天想著舞刀弄槍、白日做夢,倒是成了他的日常。


    “啊?爹爹這麽早就迴來了?”


    聞言,顧修毫不猶豫地選擇,快速把手裏的棍子折斷,然後一溜煙地迴屋臨時抱佛腳。


    “噗呲。”林氏看著小家夥的背影,竟然被逗笑了:“真羨慕你,能把孩子養得如此活潑可愛。”


    不像他家的,小小年紀,卻像個大人似的。


    還是父母沒有本事,才會累得孩兒失了些童真。


    “姐姐想要?”蘇婉盈撇撇嘴,大大方方地道:“那就送姐姐了。”


    顧晨今天可沒空抽查兒子作業,他忙著和陳寶船喝酒論事。


    “陛下讓你任成都知府,被我替你婉言給拒絕了,從三品的官兒,變成了區區正五品,你不會怪我吧?”


    這中間可差著兩級呢,顧晨覺得還是有必要坦誠。


    免得日後他知道了,好友之間又平生了嫌隙。


    “我怪你幹啥,你不替我拒,我自己也得去奉天殿拒的,我不適合當官,真的不合適。”


    “何況,京官和地方官,當然是京官更加尊貴,看著是正五品,其實也不比知府差。”


    京城下去一個七品小嚇米,地方官也隻有賠笑臉的份。


    這點好賴,他還是分得清的。


    他絲毫不心疼沒了的三品官兒,倒是笑嘻嘻地道。


    “陛下覺得我受委屈了,又覺得我不改初心值得嘉獎,所以賞了五百貫安撫錢給我。”


    “這錢夠我在應天買個小宅子,和家人好好過日子,閑來和你下下棋,喝喝茶,想想就快哉。”


    就這樣的好日子,可不比地方上的日子好。


    唉,有錢難買早知道,早知道會在新繁縣受這罪,他幾年前,就答應讓顧兄撈自己迴應天了。


    “你還想閑呢?”


    想得美!


    起碼得幹三年,在下次會試取士之前誰也別想再摸魚。


    郭桓剝皮揎草那日,顧晨把顧灝從一堆兒書裏給拉了過去,給人孩子差點沒把苦膽吐出來。


    “二叔,我沒得罪您吧?”


    哪有人大早上把人帶出來,讓別人去看剝人皮的?


    他感覺自己會做三個月噩夢,外加三天吃不下飯!


    顧晨揣著手,不看刑台,默默把腦袋藏在自家師傅的雄背之後,理直氣壯地教育自家侄子。


    “你不懂,二叔這是為你好,你好好看著就完了。”


    以前覺得自己不如韓宜可高太可惜,今天才知道其中好處,用來擋這種血腥鏡頭簡直不要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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