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大哥~”


    朱棣還沒到坤寧宮,他那大嗓門子就已經先吼起來了。


    “老四,迴來了?”


    聽到自家老四的聲音,朱標首先第一個迎了上去。


    老朱和馬皇後對視一眼,馬皇後也立刻迎了上去。


    老朱本想也跟上去,可朱棣的就已經先進門了。


    “爹,娘,大哥,兒想你們了~”


    剛一進門兒,朱棣聲音就哽咽了,大家都說父母在,不遠遊,得時刻陪伴在身邊才是孝順。


    可他身為藩王,不能陪伴父母,眼看父母漸漸老去,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見到最後一麵。


    不能怪他這麽想,他實在是被兩年前馬皇後的病,還有這次徐達的病,給嚇了一跳。


    “老四啊,我們也想你。”馬皇後和朱標紅著眼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又看了眼不知如何表達的老朱道:“你爹昨天還說,想起你讀書時候的事。”


    老朱總算是找到了話頭,笑道:“你娘生了你們六個兄弟姊妹,就你從小就最不讓人省心。”


    “讓你老爹我啊,三天兩頭被宋先生找麻煩,宋先生被你氣得要致仕,咱還得好聲好氣去說好話。”


    “哦,還有老五,那熊孩子,整天鑽研醫書和花花草草,對國家大事,那是一點兒也不上心。”


    果然是龍生九子,個個不同,明明就是同樣先生教出來的,老大就樣樣符合君王標準。


    朱棣想起從前的事,心裏也是覺得有些好笑:“是兒子那時候不懂事,讓爹娘和大哥操心。”


    老朱說到這裏,又想起多年未見的兒時夥伴:


    “你嶽父呢,他身子還好吧,有些年沒見著他了,你要好好孝敬他,一個女婿半個兒嘛。”


    他和天德是從小認識,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褲子破了,怕迴家挨揍,還是他去找財主家的小姐求了情,人家才讓家裏奴仆幫忙縫了針。


    正因為如此,天德才沒迴去挨頓毒打。


    他可能會疑心別人,卻從來沒有疑心過天德。


    他有那麽多親家,能讓兒子把嶽父當親爹孝順的,大概也就隻有天德有這個臉麵了。


    “爹……”朱棣嘴角動了動,看著老爹擔憂的神色半天說不出話來:“嶽父他……他得了背癰……”


    說罷,他腦袋迅速低垂下去,不敢去看老爹的表情。


    “爹,您得保重自個兒的身子……”


    隻見老朱身子晃了晃,還好被朱標和馬皇後扶住了。


    “背……背癰?”


    “怎麽會是背癰?”


    這近乎絕症的病,怎麽就偏找上天德了呢?


    老朱少見地紅了眼眶,然後迅速地做出反應。


    “讓徐允恭攜敕書,趕緊前往北平,去看望他老子。”


    這可是大事,別臨終了,都見不到自己的兒子啊。


    “老四,你可是有話要說?”


    馬皇後發現兒子貌似想說什麽,便連忙問道。


    “娘,爹,兒子是想,南京能人多,能不能張榜找些醫者,若是簫神醫能去,那就最好了……”


    朱棣說完就低下腦袋,簫神醫可是治好母後的活菩薩。


    不知道自家嶽父,能不能有這個殊榮請到簫神醫。


    “咱這便即刻下旨,讓允恭,即刻去接簫神醫,然後即刻前往北平,為天德診治。”


    他是想天德活著的,需要他幫自己打仗是其一。


    等以後老了,他也想有個好兄弟說說話、喝喝茶,若是以後老了,身邊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那得多孤獨啊!


    “重八啊……”


    馬皇後見他魂不守舍,有心安慰卻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從小到大的情誼,自然不是旁的那些臣子能比的。


    最後隻能道:“人各有命,咱們盡力救治就行了。”


    話是這麽說,可馬皇後也有些難過,到底是多年的情誼啊。


    顧宅,陶然居。


    “皇後娘娘千秋宴?”蘇婉盈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指著自己鼻子道:“我得進宮給娘娘賀喜?”


    “相公啊,我……”


    她見過身份最高的夫人,也就是他們南昌的知府夫人。


    可如今,要進宮去見皇後娘娘,可不得手足無措了啊。


    “自然要去,你現在有誥命在身,雖然隻是四品誥命,可那也是誥命,多少三品官的夫人都沒有呢。”


    顧晨拿起青花茶盞:“別太緊張,適應適應就好了,將來這樣的情況,肯定還有很多。”


    他手裏的茶盞是老丈人送的,出自江西的景德鎮。


    還特意問了一下,這玩意兒大概要三十貫一套。


    好看那是是真的好看,可貴也是真的貴。


    不過四品官,用這樣的瓷器,也不算離譜就是了。


    “那……那要帶丫頭去麽?”


    蘇婉盈緩了緩神,對啊,誥命夫人確實需要經常進宮。


    “咳咳~”


    顧晨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好容易忍住又給嗆著了。


    “相公,你慢些。”蘇婉盈忙上前輕輕為他拍背,然後又道:“我知道了,不帶,免得被人惦記。”


    剛才,她隻是想著,帶丫頭去見見世麵也好。


    可看丈夫這樣,怕是準備一直把丫頭藏起來了。


    “說的對,咱們丫頭長的太出色,太容易給人惦記了,你在外頭,沒事也不要提起丫頭。”


    說多了,惹人惦記。


    “是,我知道了。”


    想起顏色越發好的閨女,蘇婉盈倒也理解丈夫的心情。


    誰家真心養大白菜,願意送到那種一輩子興許都見不到的地方去?


    千秋宴那日,顧晨他們在前朝同老朱和藩王們宴飲,蘇婉盈則跟別家的貴婦們去後院宴飲。


    整個席麵上,顧晨都接受了藩王意味深長的目光洗禮。


    他假裝看不見,隻是心裏頭卻暗罵老朱的大嘴巴。


    你說這種事,你說是你的意思就行,幹嘛出賣是不是?


    嘴那麽賤,詛咒他下個兒子沒皮燕子。


    “顧大人,你瞧,燕王殿下,和皇長孫殿下感情很好呢。”


    顧晨順著範從文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朱雄英正坐在朱棣旁邊撒嬌,似乎是要拉著他去什麽地方。


    朱雄英身後跟著一個矮些的孩子,看打扮和年齡,盲猜應該是朱允炆,可朱棣隻攬著朱雄英逗。


    片刻,朱棣給老朱和朱標說了幾聲,拉著朱雄英就要離開,朱雄英連忙迴頭招唿弟弟。


    朱允炆一掃失落,連忙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沒一會兒,他們對麵的李景隆,也跟著離開了席麵。


    “應該是去騎馬場了,聽說長孫殿下近來鬧著要學騎馬。”


    作為皇家子弟,騎馬是肯定要學的,隻不過早晚的問題,燕王弓馬嫻熟,皇長孫愛黏著也正常。


    這時,範從文忽然道:“沒想到,小公爺和燕王殿下關係也好,剛剛在席上就頻頻互相敬酒。”


    從前官職小,也沒注意貴公子之間的交情。


    如今坐得離他們近了,又因為自身職業的關係,倒是發現了許多,從前沒有發現的細節。


    “自然。”顧晨笑道:“小公爺是燕王殿下的外甥,自小一塊兒讀書、玩耍,這感情能不好嗎?”


    要不好,五十萬大軍,打個北平城會打不下來?


    他爹可是李文忠啊,自己又在北平屯兵鍛煉了幾年。


    而且,他自小是跟皇子們一起讀書、習武的。


    反正啊,顧晨是不怎麽相信這貨真那麽水的。


    “顧大人。”


    正說著話呢,秦王朱樉拎著兩個大酒壇子過來就把範從文給擠走了,然後把其中一個酒壇子塞顧晨懷裏。


    “聽聞顧大人酒量了得,本王早就想請教一二,今日恰好有機會,咱們痛飲一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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