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別過腦袋沒搭理他,倒是蘇婉盈柔聲地解釋道。


    “這裏貧苦,咱們既然是迴京城,那還不如多留些東西給鄭大人,將來或許能用得上呢?”


    這都已經五年沒見過哥哥嫂嫂,她估計夫君已是歸心似箭。


    既然急著有,那帶這麽多東西上路也是累贅罷了,而且還要拖慢車程,這又是何必呢?


    “老爺人真好。”


    顧安十分真誠地道,說罷便迴屋裏收拾自己的衣裳了。


    見狀,蘇婉盈才看向丈夫。


    “相公,你說說,咱們要不要去看看陳大人,這迴再次迴京去,也不知你們再見是何時了。”


    自家丈夫這是特殊情況,有那種運氣不好的。


    當一輩子縣令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


    離別的好友,一輩子再不相見,更是十分正常。


    你瞧李白和杜甫,離別後,可不就再也沒有見過了嗎?


    “也好。”顧晨點點頭,笑道:“反正清明後再迴京,這時間上倒也來得及,不會太趕著。”


    現在才五月份,按理說還有一年的休息時間。


    蘇婉盈放下手裏的衣裳,注意看了看外頭沒有人,才蓮步輕移走到他身邊,低聲道。


    “既然拒絕不得皇恩,夫君就該把不想迴京的情緒收起來,莫要給別人發現了才好啊。”


    “喜怒不言於色,心思莫要人知,官場之水比海深,我是個婦道人家,在外頭幫不了夫君你。”


    “夫君,你心裏要有數,既然必須要做這件事,咱們就得做好,做到讓人拿不住話柄。”


    她纖手搭在丈夫肩上,不輕不重地為他按了起來。


    “當年,洪都之戰,我們縣捐糧的不止我爹爹一個,為什麽別人沒當縣丞,我爹爹當了?”


    “因為別人肉疼,別人有些不舍,可又必須得捐,那種不情不願的模樣,可不討喜呢。”


    “我爹爹知道必須的捐,所以是高高興興捐的錢。”


    “上麵的人看著心裏舒服,在縣裏,蘇家才有這般的地位,爹爹說,既然付出了那就必須得到迴報。”


    “可人家強勢,能隨便捏死你,那你就得學會示弱,學會審時度,如此才能保護好自己的一切。”


    從南宋高宗起,蘇家隻不是一方小地主罷了,可他們卻能躲過宋末兵亂,躲過元末兵亂。


    到了大明朝,依舊穩定繁榮,靠的是一代代家主的智慧,這智慧也許不足夠讓蘇家光耀門楣。


    卻能夠讓他們這百年來,衣食無憂,性命無憂。


    “娘子才是有智慧的人。”顧晨反握著搭在肩上的手,歎道:“是啊,既然反抗不了人家,那就隻能接受。”


    老朱,你最好別讓老子當禦史,否則老子要是不想辦法,隔三差五噴你一臉的口水。


    如果不煩死你,老子就不姓顧。


    呸!


    臨走前一天,顧晨得知百姓們明天要來送自己和老廖,還要給他們拿白麵饃饃和雞蛋呢。


    像這種引人流淚的事情,顧晨向來是不習慣的。


    老廖就更不用說了,武將之家,最討厭哭哭啼啼的。


    所以,兩人一拍即合,趁著夜色偷偷就溜走了。


    廖永忠趕著迴應天,送不了顧晨,到了交叉路口,兩人都沒說什麽,便分道揚鑣了。


    該說的話,早就說完了!


    新繁縣。


    顧晨本來迴南昌的話,是可以選擇不路過成都府的。


    可為了見好友,隻好繞了六百多裏路過來了。


    他沒有提前告知,等站到縣衙口,見到比莊浪氣派不知多少倍的縣衙,不由地發出了聲感歎。


    “還是陳兄日子過的好啊。”


    這可是規規矩矩的大衙門,又新又氣派的。


    再看這門前圍滿了人,一看就是有案子在判啊。


    顧晨更加羨慕了,自己在莊浪五年,一次堂都沒有升過,那驚堂木都落滿了厚厚的灰。


    沒有過那種權利的癮,還真的是有那麽一點點遺憾。


    他抱著閨女,拉著媳婦,擠過人群走到前排去吃瓜。


    “大人,小民冤枉,小民沒有殺人。”


    說話的男子滿臉呆澀,他旁邊還擺著兩具蓋著白布的屍首,白布浸了血,男子的衣裳也有血。


    圍觀的吃瓜群眾,見狀不由地紛紛歎道。


    “作孽哦。”


    “不過這沈員外死的真好,平日裏就仗著和知府大人有親,肆意妄為,哪家漂亮媳婦沒被他欺負過?”


    “這迴總算是遇到硬茬,不但發了狠把他給殺了。”


    “還把那禍害人的玩意兒切了,真是大快人心,隻是膽子不怎麽樣,居然敢做不敢認。”


    “可惜了,怎麽把自己媳婦也殺了,這也不是他媳婦的錯,這女人呐,命也太苦了些。”


    “不過倒也可以理解,你說世界上有哪個男人願意當王八,他媳婦要是老老實實不出門,怎麽會出這事呢?”


    哦,顧晨恍然,原來是有人壞事幹多了被人報複,還被沒收作案工具的事,挺活該的。


    這女子,確實也造孽。


    蘇婉盈扭頭,看向說話的老婦:“老婆婆怎在這裏站著呢,萬一有人想劫您頭上的銀釵。”


    “還有手上的金鐲子的話,那可得怪老婆婆你不該出門呢,畢竟你若是不出門,又怎麽會遇到劫匪不是?”


    人都死了,還說風涼話,真特娘的討厭。


    “誒~你……你這個小娘子,你是怎麽說話的?”


    老太婆想伸手,卻見她旁邊站了一位男子正冷冷地看著自己,她連忙訕訕地把爪子收迴去。


    人家有自家男人在身邊撐腰,不好欺負啊!


    她剛剛聲音有一些大,陳寶船這會兒已經注意到了他們。


    他有些驚喜,也顧不得審案子,連忙拍了驚堂木。


    “改日再審,退堂!”


    沒有熱鬧可以看,大家都走了,屍體也被仵作搬走,人犯被帶下去關著,陳寶船快步上前。


    “顧兄,你來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可不敢打擾你。”顧晨笑道:“你可是父母官,特意跑來接我,百姓們找不到父母官可怎麽好?”


    “害。”陳寶船擺擺手,然後給蘇婉盈打招唿。


    “嫂嫂好,一路辛苦了,呀,這就是寧丫頭吧,生的可真好看,叔叔抱抱好不好?”


    陳寶船一看見舒寧就喜歡,伸手想試著抱抱她。


    可小丫頭卻不肯,而是把自己的臉蛋埋進爹爹懷裏,隻露出半邊臉好奇地打量著他。


    顧晨一臉驕傲地道:“隨我,認生,誰也拐不走。”


    一行人跟著陳寶船去了後院,林氏正在院子裏繡花兒呢。


    見到顧晨他們,也是險些沒有反應過來。


    “顧大人,蘇妹妹,貴客貴客,快些進來坐。”


    她雖然穿的還是很樸素,可身邊已經有了兩個丫頭伺候,身上還飄著淡淡的名貴香料味兒。


    顧晨心中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好兄弟一眼。


    果然,官服裏的白色內襯領子,是上好的綢。


    看來這新繁的官,當得確實比京城安逸啊。


    坐定之後,丫鬟們為幾人上了茶,顧晨端起茶盞,聞了聞,才剛喝了一口忍不住讚道。


    “好香的茶啊,這不便宜吧?”


    這茶喝著比太子殿下喝的龍團,貌似差別也不是太大。


    可惜,老朱不讓製龍團了。


    “這是蜀地的特產,趙坡茶,是唐朝時候的貢茶,自然是不錯的,你喜歡我給你裝點。”


    “外頭賣三貫錢一兩的,我這裏也沒有多少。”


    陳寶船笑著解釋完,又忍不住無奈搖頭歎氣。


    “我自己,肯定是買不起這茶的。”


    “隻不過知府大人客氣,四時八節,我和林氏,還有娃娃的生辰,總是要送些好東西的。”


    “或香料、或茶葉、或布匹、或野味、首飾,每次雖然送的都不多,可每次也都會送。”


    他當然知道,這是上司拉攏人心的手段。


    按理說,他是該拒絕的,可是誰又好意思拒絕上司呢?


    何況,人家也沒讓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不過是尋常禮節,又哪裏有拒絕的道理呢?


    唉,上輩子壞事幹盡,這輩子在當縣令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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